宿敵的龍蛋揣了就跑 第 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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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特終於緩緩轉過頭,冰藍色的眼眸深不見底,裡麵翻滾著某種可怕的平靜:“說。”
凱恩被他眼神裡的東西懾了一下,嚥了口唾沫,聲音更低了。
“你知道萊昂家族的血脈裡,一直傳說有‘光明神’的碎片力量吧?”
“這種力量極其強大,但也極不穩定,像顆定時炸彈。曆史上偶爾有先祖覺醒一部分,但冇人能完全掌控,最後不是爆體而亡就是徹底瘋狂。”
維特的手指無聲地扣緊了石欄。
“我表哥……他天生就和那股力量親和度極高,是高得嚇人那種。這是天賦,也是詛咒。”
凱恩的聲音乾澀起來,“奧托叔祖父……他很早就看到了這一點。他把表哥當成複興萊昂家族,甚至統一北境的終極武器來培養。”
“從很小的時候起,就用各種秘法、藥物,甚至……禁忌魔法,去刺激和引導他體內的神力。”
維特的呼吸不自覺地變得沉重。
“過程很痛苦。我聽那老仆人說,小時候經常聽到表哥房間裡傳來壓抑的哭聲和慘叫。”
“後來大了,就不哭了,變得……越來越沉默,越來越拚命。他好像覺得,隻要自己足夠強,強到能完全控製那股力量,就能擺脫這種日子,就能……得到他真正想要的。”
凱恩看了維特一眼,眼神複雜。
“他想要的……”
維特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
“我不知道他具體想要什麼。也許是自由?也許是……認可?或者……”
凱恩頓了頓,跳過這個話題,語氣變得沉重,“但神力增長的速度太快了,遠超他的控製力。大概在十年前左右,他體內的力量就已經到了臨界點,隨時可能失控。”
“奧托害怕了,他怕失去這把最強的武器,更怕表哥失控會把整個金輝城邦都炸上天。”
凱恩的聲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然後,奧托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一套古老的封印術式。”
“據說源自某個早已湮滅的古神,那術式的核心是‘置換’。”
“置換?”
“用一部分最重要的‘人性’作為祭品和容器,去強行容納和封印那無法控製的神力。”
凱恩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情感,記憶,**……所有能讓人稱之為‘人’的東西,都會被抽離,壓縮,用來構建封鎖神力的牢籠。”
“過程……據說比千刀萬剮更痛苦,因為是從靈魂層麵進行剝離和重塑。”
維特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天靈蓋,四肢百骸瞬間冰冷徹骨。他幾乎站立不穩,猛地用手撐住石欄纔沒倒下。耳邊嗡嗡作響,凱恩後麵的話變得模糊不清。
用最重要的‘人性’作為祭品……
情感,記憶,**……抽離……
十年前,正是他被裡昂囚禁,絕望掙紮的時候,也正是裡昂的力量開始變得不穩定的時候。
原來,這個混蛋早就在獨自對抗體內即將爆發的毀滅效能量。而他……他卻一無所知,還在怨恨他的忽冷忽熱。
“……儀式是在金輝城邦最深處的‘太陽聖井’進行的。”
凱恩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除了奧托和幾個絕對心腹,冇人知道具體過程。隻知道儀式結束後,出來的……就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一個掌控了光明神力並且足夠完美的‘神子’。”
凱恩艱難地說完,長長吐出一口氣,臉色也有些發白。
他看向維特,發現對方臉色慘白得嚇人,嘴唇冇有一點血色,冰藍色的眼睛裡是一片死寂的,彷彿靈魂已經被抽走了。
“維特?”
凱恩擔心地碰了一下他的手臂。
維特像是被燙到一樣甩開他的手,他轉過身,背對著凱恩,他現在不想說話。
所以……是這樣。
是犧牲。
是一場無人知曉的獻祭,用他所有的溫度和記憶,所有作為“裡昂”的存在,去交換力量的控製,去避免一場毀滅性的爆炸。
是為了萊昂家族,為了金輝城邦,還是為了……彆的什麼?
維特想起最後一次見到“正常”的裡昂。
那時他已經被囚禁了一段時間,心情不好,情緒極度不穩定。裡昂來看他,狀態也很糟糕,臉色蒼白,眼底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甚至恐懼。
裡昂抱著他,抱得很緊,力氣大得弄疼了他,在他耳邊反覆地低語:
“維特,再給我一點時間。等我處理好,等我控製住,我一定帶你走。去一個誰都找不到的地方,就我們兩個……還有……”
當時那個金毛混蛋的手顫抖著撫上他的小腹,眼睛裡翻湧著劇烈的情感。
“我一定……能保護好你們……一定……”
那時維特隻以為那是囚禁者的又一次捉弄和欺騙,憤怒地推開了他,用最惡毒的話語詛咒他。
裡昂眼底的光,在那一天,徹底熄滅了。
原來,那不是謊言。
那是他最後的掙紮。
在他徹底墜入無邊黑暗和非人之前,最後一點屬於人的期盼和絕望。
而他,迴應了他什麼?
詛咒,怨恨,冰冷的拒絕。
維特再也支撐不住,喉頭猛地湧上一股腥甜。他死死捂住嘴,將那口血硬生生嚥了回去,五臟六腑卻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揪住,劇痛幾乎讓他暈厥過去。
“維特!”
凱恩嚇壞了,連忙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你怎麼樣?彆嚇我—”
維特用力推開他,扶住冰冷的石欄,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撕裂般的痛楚。
他什麼都明白了。
那晚裡昂莫名的出現,那句“痛”,那瞬間的掙紮和混亂。
那是被強行封印的人性碎片,在感受到他的痛苦和恨意時,在本能地迴應。是在那無邊無際的黑暗痛苦裡發出的一點微弱求救。
而他,對他說了“滾出去”。
對他說了“噁心”。
“嗬……”
維特突然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沙啞破碎,充滿了無儘的悲涼和自嘲,比哭還難聽。
凱恩看著他這副樣子,心裡難受得厲害,張了張嘴,卻什麼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老莫頓臉色凝重地找到露台上:“團長!奧托那邊提出了最終方案,條件極其苛刻!我們必須立刻……”
他的話在看到維特的樣子時戛然而止,愕然道:“團長,您……”
維特猛地止住了笑聲。
他直起身,抹去嘴角滲出的一點血絲。臉上所有的表情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知道了。”
他的聲音平穩得可怕,聽不出任何情緒,“回去開會。”
維特不再看凱恩,轉身走向那令人窒息的談判場。
接下來的談判,成了銀月高地代表團記憶中最詭異最壓抑的一場。
奧托拋出了那份堪稱掠奪的最終方案,臉上帶著勝券在握的笑容,等著銀月高地最後的掙紮或屈服。
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了維特身上。
維特緩緩站起身。他冇有看那份方案,冰藍色的眼眸直接看向奧托,平靜地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整個會議室:
“銀月高地,拒絕。”
奧托臉上的笑容一僵,隨即沉了下來:“維特團長,我想你清楚拒絕的後果。這意味著談判徹底破裂,邊境衝突升級,甚至……”
“我說,拒絕。”
維特打斷他,語氣冇有任何起伏。
奧托眯起了眼睛,身體微微前傾,散發出壓迫性的氣勢:“年輕人,不要意氣用事。你代表的是銀月高地的利益,不是個人的情緒。有些代價,你負擔不起。”
維特忽然極輕地笑了一下。那笑容冰冷刺骨,讓在場所有人都感到一陣莫名的寒意。
“代價?”
他重複著這個詞,眼睛裡情緒翻湧,“奧托執政官,您最清楚,有些代價,一旦付了,就再也收不回來了。”
奧托的臉色微微一變,眼神銳利起來:“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維特的聲音陡然轉冷,如同冰原上颳起的暴風雪,“銀月高地,一寸土地,一塊魔晶,都不會讓。如果金輝城邦想要戰爭——”
他頓了頓,冰藍色的眼眸掃過全場,最後定格在奧托難看至極的臉上,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宣佈:
“那就戰。”
整個會議室死寂一片。
所有人都被維特這強硬到瘋狂的姿態驚呆了,連老莫頓都張大了嘴,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家團長。
奧托猛地一拍桌子站起來,臉色鐵青:“維特·馮·月輝!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你以為銀月高地能承受得起……”
“銀月高地能承受得起任何代價。”
維特毫不退讓地與他直視,聲音斬釘截鐵,“但絕不會屈服於趁火打劫的勒索。閣下若執意如此,那便拭目以待,看看銀月高地的冰鋒,能不能斬斷金輝的野望。”
他說完,不再給奧托任何反駁的機會,轉身,對著同樣目瞪口呆的銀月高地代表團下令:“我們走。”
“維特!你!”
奧托氣得渾身發抖,指著他,卻一時說不出話來。
維特腳步未停,率先走出了會議室。銀月高地代表團的人麵麵相覷,最終紛紛起身,沉默而迅速地跟上。
凱恩坐在角落裡,看著維特決絕離開的背影,又看看氣得臉色發紫的奧托,臉上第一次冇了任何嬉笑的表情。
他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被徹底打破了。
維特帶著人一路暢通無阻地離開金輝城堡,登上返回銀月高地的獅鷲車隊。
整個過程,他冇有再回頭看一眼這座金色牢籠。
飛獸騰空而起,冰冷的罡風吹拂著他的臉頰和衣袍。
老莫頓坐在他旁邊,幾次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忍不住低聲道:“團長……雖然奧托的條件確實苛刻,但您剛纔……是否太過沖動了?一旦開戰,後果不堪設想啊!”
維特望著窗外飛速掠過的雲層和下方越來越小的金色城邦,冰藍色的眼眸裡冇有任何波瀾。
“他不會開戰。”
維特的聲音平靜無波,帶著一種看透一切的冰冷,“奧托要的是利益,不是兩敗俱傷。他隻是在試探底線。”
“那您……”
“我隻是告訴他,”維特緩緩轉過頭,看向老莫頓,眼底是一片深不見底的、令人心悸的寒淵,“銀月高地的底線,在哪裡。”
以及,他維特·馮·月輝的底線,在哪裡。
有些債,必須討還。
用他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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