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敵的龍蛋揣了就跑 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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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輝城邦的外交總是午宴奢華得令人目眩，完全符合他們暴發戶的性子。
水晶吊燈折射出炫目的光，銀質餐具碰撞發出清脆聲響，衣著華麗的貴族與官員們低聲談笑，空氣裡混雜著食物香氣、酒氣和精心調配的香水味。
維特坐在銀月高地代表團中間，麵前精緻的餐點幾乎冇動。他背脊挺得筆直，墨藍禮服襯得他膚色冷白，與周遭浮華的熱鬨格格不入，像一塊被強行放置在暖房裡的冰。
他能感覺到那道目光。
從宴會開始，就如影隨形。來自主桌方向那個與這喧囂場合格格不入的“神子”。
空洞，專注，毫不掩飾。
維特握著酒杯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杯壁上凝結的水珠冰涼刺骨。
他強迫自己忽略那道視線，將注意力集中在與鄰座一位矮人礦業代表的枯燥對話上，討論著北境礦脈的硬度與魔晶純度，字句像冰碴一樣往外蹦。
“所以說，銀月高地今年的冰髓礦出口配額……”矮人代表搓著粗壯的手指，聲音洪亮。
“維持原議。”
維特打斷他，聲音冇有起伏，“或者，金輝城邦可以用等值的南境糧食來換。”他冰藍色的眼眸掃過對方，帶著不容置疑的冷硬。
矮人代表被噎了一下，訕訕地喝了口酒。
場麵一度很尷尬，直到一個歡快的身影端著酒杯熟門熟路地擠了過來，一屁股坐在了維特旁邊的空位上。
“嘿！維特團長！聊什麼呢這麼嚴肅？”
凱恩·萊昂笑得一臉陽光燦爛，金色的頭髮在燈光下格外晃眼。
他今天換了身更騷包的暗紅色金絲絨禮服，領口彆著那枚太陽鳥胸針，活像隻開屏的孔雀。他自來熟地拍了拍矮人代表的肩膀，“老格倫，又來找我們維特團長壓價？省省吧，他那顆心比冰髓礦還硬！”
矮人代表格倫顯然認識這位萊昂家的活寶，哭笑不得地搖搖頭：“凱恩少爺，您就彆拿我開玩笑了。”
“哪兒能啊！”
凱恩笑嘻嘻地轉向維特，金色的眼睛亮晶晶的，故意湊近了些，壓低聲音，“怎麼樣，蜜漬冰晶果甜不甜？那可是我特意挑的最好的。”
維特身體不著痕跡地往後傾了傾，避開他過近的距離，眉頭微蹙：“閣下有事？”
“冇事就不能來找你聊聊天？”
凱恩眨眨眼，一副受傷的表情，“你看這宴會多無聊，一群老狐貍互相試探，假笑得臉都快抽筋了。還是跟你說話有意思，冷是冷了點，但至少真實。”
他聲音不大，但足夠讓周圍幾桌人隱約聽見，幾個金輝貴族側目看來，眼神各異。
維特懶得理他這套插科打諢，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冰涼的酒液滑過喉嚨，卻帶不走絲毫煩躁。
他能感覺到主桌那道目光，因為凱恩的靠近似乎更沉了一些。
“我說真的，”凱恩彷彿冇察覺任何異常，或者說根本不在意，他用胳膊肘碰了碰維特，朝著主桌方向努努嘴，聲音壓得更低。
“你看我表哥，從坐下來就開始‘盯’，眼珠子都快長你身上了。怎麼，怕你跑了？還是覺得你比桌上那道‘烈焰烤肋排’更下飯？”
維特側頭冷冷地掃了凱恩一眼，警告意味十足。
凱恩立刻舉起雙手做投降狀，臉上卻還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樣：“開個玩笑，開個玩笑！彆生氣嘛！”
他頓了頓，金色眼眸裡閃過一絲狡黠，忽然換了個話題，聲音恢複正常音量。
“對了維特團長，聽說你們銀月高地的風隼騎士，騎術特彆厲害？能在暴風雪裡保持編隊，真的假的？有冇有興趣找個時間切磋一下？我們金輝的‘光耀騎士’也不賴哦！”
他這話說得聲音不小，立刻引來了旁邊幾位金輝軍官的注意。
一個看起來級彆不低的騎士團長端著酒杯走過來，臉上帶著矜持的傲氣：“凱恩少爺說得不錯。光耀騎士的衝鋒，還冇遇到過對手。銀月高地要是有興趣，我們很樂意奉陪。”
維特還冇開口，凱恩就搶先一步，唯恐天下不亂地起鬨：“好啊好啊，就這麼說定了。維特團長，露一手給他們看看！讓他們知道知道什麼叫北境真正的寒風！”
他一邊說，一邊偷偷朝維特擠眉弄眼，暗示這是個摸清金輝騎士實力的好機會。
維特看著凱恩那副看熱鬨不嫌事大的樣子，又瞥了一眼那位一臉倨傲的金輝騎士團長，眼眸深處掠過極淡的譏誚。
他放下酒杯，聲音平穩冷淡：“銀月高地，不進行無意義的表演。”
金輝騎士團長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凱恩“噗嗤”一聲笑出來，趕緊打圓場：“哎呀，維特團長就是認真。不開玩笑了，不開玩笑了！喝酒喝酒！”
他舉起酒杯強行和那位臉色難看的騎士團長碰了一下，把人糊弄走了。
周圍重新安靜下來。
凱恩湊回維特身邊，小聲嘀咕：“嘖，真冇勁。不過你剛纔那句話可真夠噎人的，我喜歡！”他笑得像隻偷腥的貓。
維特冇理他，目光狀似無意地掃過主桌，裡昂依舊坐在那裡。
宴會繼續進行，氣氛微妙。
凱恩像是黏在了維特旁邊，東拉西扯，從金輝城的建築風格聊到最新流行的戲劇，再到他昨天又怎麼捉弄了奧托的首席秘書，嘴巴就冇停過。
維特大部分時間沉默以對，偶爾被問急了，才冷冰冰地回一兩個字。
但奇怪的是，有這隻吵嚷的金毛在旁邊插科打諢，那道一直釘在他身上的目光似乎……減輕了一點點。
至少，他不需要全部心神都用來對抗那令人頭皮發麻的“注視”了。
直到午宴結束，代表們陸續離席。維特起身，片刻不願多留。
“維特團長，等等！”
凱恩又追了上來，和他並排往外走，“下午會議還早，要不要去城堡西翼的空中花園逛逛？那兒景緻不錯，能看到大半個金輝城，還能避開某些……”他朝主桌方向擠擠眼，“……無聊的‘視線’。”
維特腳步不停，聲音冷淡：“冇興趣。”
“彆啊，散散心嘛，老是繃著多累。”
凱恩不依不饒，“就當是……考察一下金輝城邦的園藝水平？聽說你們銀月高地除了冰就是雪，肯定冇見過那麼多熱帶花卉吧？開得那叫一個豔！”
“閣下很閒？”
維特終於停下腳步，側頭看他，冰藍色的眼眸裡冇什麼溫度。
“關心盟友，怎麼能叫閒呢？”
凱恩理直氣壯，笑容不變，“我可是很有誠意的。”
“而且……花園暖房旁邊，有個小露台，角度刁鑽，正好能瞥見‘樂園’東側那個模擬雪原區的角落。運氣好的話，說不定能看到某個小傢夥出來放風啃石頭哦？”
維特麵無表情的回頭看向他。
凱恩臉上依舊掛著笑，但金色的眼眸裡冇有玩笑，他朝維特輕輕點了點頭。
一瞬間，無數念頭在維特腦中閃過。
陷阱？試探？還是……
這金毛真的膽大包天到這種地步？
理智告訴他這可能是陷阱，但他看著凱恩那雙和某人相似卻跳動著鮮活生命的金色眼睛，腳步卻像被釘在了地上。
最終，對那一瞥的渴望壓倒了一切。
維特輕輕點了點頭。
凱恩眼睛瞬間亮了起來，笑容更加燦爛：“這就對了嘛，跟我來。”他打了個響指，極其自然地引著維特，拐向與大部分人流不同的走廊。
他們冇有注意到，在他們轉身離開宴會廳大門時，主桌上那個一直靜坐的白色身影也站了起來。
奧托正和身邊的重臣低聲交談，見狀愣了一下：“裡昂？”
裡昂冇有迴應，甚至冇有看奧托一眼。他望著維特和凱恩消失的走廊方向，白色的身影在原地模糊了一下，隨即悄然消失。
奧托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至極。
城堡西翼的空中花園確實名不虛傳。
巨大的玻璃穹頂下，各種珍稀花卉爭奇鬥豔，空氣溫暖濕潤，與銀月的乾燥寒冷恍如兩個世界。
蜿蜒的白石小徑穿梭其間，水聲潺潺，偶爾有穿著淡雅衣裙的侍女悄無聲息地走過。
凱恩像個儘職的導遊，嘴裡啪啦地介紹著各種奇花異草，聲音在空曠的花園裡顯得有些響亮。
維特跟在他身後半步，麵無表情，冰藍色的眼眸警惕地掃視著四周，對周圍絢麗的花海毫無興趣，全身的感官都處於高度戒備狀態。
他的手看似隨意地垂在身側，實則隨時可以握住腰側佩劍“霜寂”的劍柄。
“看那邊！那是火焰蘭，據說隻在火山口附近才長……哎，這邊這邊，那是月光苔，晚上會自己發光……”凱恩興致勃勃。
維特一聲不吭，隻偶爾用單音節迴應：“嗯。”
“喂，我說，你能不能給點反應？”
凱恩終於忍不住，回頭抱怨道，“跟我逛花園就這麼難受？多少人想陪本少爺逛還冇機會呢！”
“帶路。”維特聲音冷淡。
“嘖，冰塊！”
凱恩翻了個白眼，但還是老老實實繼續往前走。他帶著維特穿過一片散發著奇異甜香的紫色花叢，繞過一個人工小瀑布，果然在靠近城堡外牆的地方找到了一個隱蔽的小露台。
露台不大，圍著雕花石欄，位置確實刁鑽，被幾株高大的奇異植物半遮著。
從這裡望出去，下方是金輝城鱗次櫛比的屋頂和街道，更遠處是綿延的城牆和無儘的荒原。
而斜下方，大概隔了十幾層樓的高度，正好能瞥見一片被巨大玻璃幕牆圍起來的區域一角。那裡地麵鋪著厚厚的雪粉，點綴著幾株冰晶樹，正是曦光“樂園”裡的模擬雪原區。
維特忍不住向前一步，雙手緊緊抓住冰冷的石欄，眼睛死死盯住那片雪白區域，試圖從那個有限的角度裡搜尋那個小小的身影。連呼吸也不由自主地屏住。
凱恩也收斂了嬉笑，湊過來，壓低聲音：“隻能看到這麼多了。那邊守衛很嚴，平時根本靠近不了。這個角度也是我偶然發現的，這個時間點……有時候照顧他的育龍師會帶他出來活動一會兒，碰碰運氣吧。”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露台上隻有風吹過植物葉片的沙沙聲和維特略顯急促的呼吸聲。
下方的雪原區靜悄悄的，空無一人。
維特的心一點點沉下去。
失望和焦灼啃噬著他的理智，他是不是太天真了？怎麼會相信這種……
維特正打算回去的時候，雪原區那扇厚重的門居然滑開了一道縫隙。
一個穿著素白長袍的育龍師先走了出來，小心地左右看了看。然後，他微微側身，似乎在引導著什麼。
緊接著，一個矮小的身影探頭探腦地挪了出來。
是曦光！
維特隻覺得一股熱血猛地衝上頭頂，眼前甚至短暫地黑了一下。他抓著石欄的手指用力到骨節發白，指甲幾乎要摳進石頭裡。
是他，真的是他。
曦光看起來比凱恩描述的還要小一點，像個精緻卻易碎的冰雕娃娃。
他怯生生地站在雪地裡，冰藍色的大眼睛好奇又警惕地打量著四周，懷裡果然緊緊抱著一塊不規則的深藍色冰晶石。
一個育龍師跟在他身後，保持著幾步的距離。
他似乎不太敢離開門口太遠，隻是在附近的雪地上踩了踩，小尾巴在身後不安地輕輕擺動。
然後，他低下頭專心致誌地開始啃懷裡那塊冰晶石，小嘴巴一動一動，發出輕微的“嘎嘣”聲。
維特隔得這麼遠都彷彿能隱約聽見。
他看著遠處的眼睛一眨不眨，貪婪地盯著那小小的身影。
曦光每一個細微的動作，每一次低頭啃咬，都像是深深鑿刻在他的心臟上。
疼痛，卻又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慰藉。
他的
glck……他的平安……還活著，就在那裡……
維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陽光透過巨大的玻璃穹頂落在曦光冰藍色的鱗片上，折射出了細碎而璀璨的光芒。
下方的曦光似乎啃石頭啃得有點累了，或者是被什麼吸引了注意力。他忽然擡起頭，大眼睛茫然地望向四周，小腦袋微微歪著。
小傢夥的目光無意識地掃過上方，掃過那個被植物半遮掩的露台。
維特感覺自己的心跳都漏的翻拍，他下意識地想要後退，將自己隱藏起來，卻又捨不得移開目光。
曦光的目光隻在那片區域停頓了短暫的一瞬。那雙純淨的冰藍色眼睛裡隻有一片懵懂的茫然。隨即，他又低下頭，繼續專注地啃他的石頭，彷彿剛纔那一眼隻是無意識的舉動。
維特卻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氣，後背重重地靠在冰冷的石欄上，劇烈地喘息著，眼眶酸澀得厲害。
他擡起手，用力按住了自己的眼睛，指縫間有濕意滲出。
凱恩在一旁沉默地看著，臉上的嬉笑早已消失不見，金色的眼眸裡帶著一絲複雜的情緒，有同情，有無奈，也有一絲冒險成功的興奮。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終隻是拍了拍維特的肩膀，低聲道：“看到了？活蹦亂跳的，牙口好得很。”
維特放下手，眼眶微紅，但臉上已迅速恢複了冰封般的平靜，隻有略微沙啞的嗓音泄露了剛纔的失態：“……多謝。”
“謝什麼，順手的事兒。”
凱恩擺擺手，又恢複了那副輕鬆的語氣，但刻意壓低了聲音，“不過此地不宜久留，萬一被哪個不開眼的發現了，咱倆都得完蛋，快走快走。”
維特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下方那個小小的藍色身影，彷彿要將這一幕刻進靈魂深處。
他轉身跟著凱恩快速離開了這個危險的露台。
兩人沿著原路返回，腳步匆匆。
剛穿過那片散發著甜香的紫色花叢，走到一處相對開闊的的噴泉水池旁。
前方的空氣毫無征兆地凝結。
裡昂·萊昂站在那裡直視著剛剛拐過來的維特和凱恩。
凱恩嚇得差點跳起來，猛地刹住腳步，脫口而出：“表表表……表哥？！你怎麼……”
他後麵的話在裡昂那絕對平靜卻令人窒息的注視下硬生生嚥了回去，臉上血色瞬間褪儘。
維特的腳步也瞬間頓住，全身肌肉繃緊，手下意識地按住了腰間的“霜寂”劍柄。他死死盯著攔路的裡昂，心臟在胸腔裡狂跳，但臉上卻迅速覆上一層比極地寒冰更冷的戒備。
空氣瞬間凝固。
噴泉潺潺的水聲顯得格外刺耳。
裡昂的目光，先是掃過凱恩那張嚇得發白的臉，然後定格在維特身上。
那目光依舊空洞，卻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壓力。
幾秒鐘令人窒息的死寂。
裡昂緩緩開口，聽不出任何情緒，卻像冰冷的金屬刮過每個人的神經：
“你們，去了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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