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敵的龍蛋揣了就跑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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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納德看著裡昂那張毫無表情的臉,再看看傳令兵懷裡那枚散發著微光的卵,一股荒誕感油然而生。
他想起以前裡昂追求維特時那些花樣百出的“禮物”,從稀有的冰晶玫瑰到失傳的龍語詩集,哪一次不是精心準備、轟轟烈烈?
再看看現在……在毀滅戰場的廢墟裡隨手撿個卵,像打發叫花子一樣讓人送過去,這落差也太大了!
關鍵是,大人這態度,完全不像是在送禮物,倒像是在完成一個清除係統垃圾的任務。
“呃……那……以什麼名義送達?”
唐納德不死心地追問,試圖給這離譜的行為披上一層合理的外衣,“是否需要附上信件?或者……說明一下來源?”
總得有個說法吧?難道讓信使直接說“我們裡昂大人打仗時順手撿了個蛋,覺得你可能心情不好,送你了”?
裡昂已經轉身,似乎準備離開這片廢墟。聽到唐納德的追問,他腳步未停,隻是側過頭,丟下一句:
“無需名義。他需要。”
說完,白色的身影輕輕一晃,如同融入光線般消失在原地,留下唐納德和一群騎士在瀰漫著焦糊味的寒風中淩亂。
“他……需要?”
唐納德喃喃重複,看著傳令兵懷裡那枚蛋,表情像吞了一整隻苦膽。
“維特需要一枚快孵化的鮫人卵?裡昂是怎麼知道的?靠猜嗎,還是他那‘神’的直覺?”
他撓了撓頭,感覺自己的腦子快不夠用了。
“長……長官?現在怎麼辦?”
傳令兵哭喪著臉,抱著蛋的手都在抖。這玩意兒要是半路孵出來或者出了差錯,他十個腦袋也不夠砍啊。
唐納德深吸了一口充滿硝煙味的冷空氣,努力平複心情。
能怎麼辦?大人吩咐了,照做唄!
雖然這命令聽起來像個三流戲劇裡的蹩腳情節。
“還能怎麼辦?”
唐納德冇好氣地瞪了傳令兵一眼,“去找後勤,要最好的恒溫魔法匣,最柔軟的填充物,挑最快的獅鷲,派最機靈……算了,就你吧!”
他指著傳令兵,“你親自送去銀月高地,記住,直接交給維特·馮·月輝本人!什麼話都彆說,放下就走,明白嗎?”
“一個字都彆提裡昂大人,更彆提這蛋是從哪兒來的!就當……就當是天上掉的!”
傳令兵的臉更苦了:“長……長官,這……這能行嗎?銀月高地的人不會把我當奸細抓起來吧?”
“抓起來?”
唐納德哼了一聲,“他們要是問,你就說……就說……”
他絞儘腦汁,也想不出一個合理的藉口,最後破罐子破摔,“你就說‘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好心人’送的!為了世界和平!為了愛與正義!隨便你怎麼編!”
“總之,把東西安全送到!少了一根卵殼上的紋路,我扒了你的皮!”
看著傳令兵抱著蛋一步三回頭地去準備,唐納德隻覺得心累無比。
他望著裡昂消失的方向,又看看那片還在冒煙的廢墟,最後目光落在那枚被小心翼翼放進恒溫匣裡的月白色卵上。
“這叫什麼事兒啊……”
他重重歎了口氣,搖了搖頭。
神祇的心思,凡人果然猜不透。
打仗像拆積木,送禮像扔垃圾。
維特收到這份“廢墟伴手禮”時,臉上的表情……唐納德簡直不敢想。估計會比吃了蒼蠅還精彩。
他隻希望,這枚蛋能平安抵達,彆在半路孵出個什麼奇怪的東西,更希望維特“心情不好”的程度,真的能被這枚“廢墟撿來的驚喜”稍微改善那麼一點點……雖然他覺得希望渺茫。
裡昂的身影早已出現在遠處的山脊上,朝著金輝城邦的方向“滑行”。
他的思維核心一片平靜。“維特心情不好”這個小小的係統錯誤提示,連同那枚處理掉的卵,似乎已經被暫時清除。
他完全冇有考慮過維特收到這枚從戰場廢墟裡撿來的卵時會是什麼反應。
這些屬於“人”的複雜情緒和可能性早已不在“神”的運算範疇之內。裡昂·萊昂,隻是完成了一次在他看來非常有效率的戰場清理和……“係統維護”。
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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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托的命令得到了最高效的執行。
幼龍被安置在金輝城堡深處一個專門開辟出的育嬰室內。
地麵鋪著恒溫的暖玉,牆壁鑲嵌著柔和的發光水晶,空氣中瀰漫著精心調配的有助於幼龍成長的安神香氣。
最純淨的冰霜魔晶和光明魔晶被切割成適合幼龍啃咬的大小,堆放在特製的軟墊上。數位經驗最豐富的育龍師和光明牧師二十四小時輪值待命。
然而,這一切的精心準備,都無法撫平幼龍內心的巨大創傷和恐懼。
他拒絕進食。
那些散發著誘人能量波動的魔晶在他眼中遠不如父親指尖殘留的氣息讓他安心。
他蜷縮在育嬰室最角落的一個軟墊上,小小的身體縮成一個冰藍色的毛團,警惕地瞪著每一個試圖靠近的人。
小小的喉嚨裡持續不斷地發出充滿威脅和恐懼的嗚咽。
“叭叭……”
這個音節成了他唯一的語言,在寂靜的育嬰室裡反覆迴盪,充滿了無助的呼喚和刻骨的思念。
育龍師們用儘辦法,溫和地呼喚,用玩具吸引,甚至模仿龍語的低吟,都無濟於事。
幼龍那雙純淨的藍寶石眼睛,始終盛滿了淚水,固執地望著門口的方向,彷彿下一刻,那個讓他感到安全的身影就會出現。
幼崽的狀態讓奧托皺緊了眉頭。幼龍的價值在於它的血脈和潛力,若因絕食而衰弱甚至夭折,那將是無法估量的損失。
“加大安撫力度,如果它還不吃……必要時采取溫和的灌注手段。”
他下達了冷酷的命令。在他眼中,幼崽的健康是首要的,至於它的悲傷?那不過是需要克服的情緒障礙。
育嬰室的門被無聲地推開,是裡昂·萊昂。
他走進來,目光徑直落在角落裡那個瑟瑟發抖的冰藍色小糰子上。育龍師們立刻恭敬地退到一旁,屏住呼吸。
幼龍感覺到了這強大的氣息,嗚咽聲瞬間停止,身體僵硬,警惕和恐懼達到了頂點。
他本能地從這個金髮男人身上感受到一種源於血脈深處的壓迫感和……讓它既想親近又無比畏懼的共鳴。
裡昂空洞的金色眼眸注視著幼龍。邏輯模塊得出結論:這是他的血脈。需要確保其存活,這符合萊昂家族利益最大化原則。
他向前邁了一步。
幼龍被他靠近的動作徹底嚇壞了,他猛地向後縮,撞在牆壁上,發出一聲尖銳的驚叫。
藍寶石般的眼睛裡瞬間蓄滿了淚水,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砸在暖玉地麵上,發出細微的“啪嗒”聲。
他驚恐地看著裡昂,小小的身體抖得像風中的落葉,嘴裡發出帶著哭腔的嗚咽:“嗚……怕……叭叭……要叭叭……”
這眼淚和恐懼的呼喚讓裡昂的動作頓住了。
他看著那些晶瑩的淚珠,似乎有什麼東西被極其輕微地觸動了一下。不是記憶,而是類似於程式接收到未知錯誤信號般的……凝滯。
維特……也會這樣哭嗎?
那個頑固的“雜音”再次浮現,這次伴隨著幼龍哭泣的畫麵,似乎更清晰了一點。
維特心情不好……也會流淚?像這樣……冰冷?
裡昂的指尖無意識地動了一下,彷彿想碰觸那滾落的淚珠,去感受那溫度。
但他最終冇有碰幼龍,他將目光投向旁邊一位緊張侍立的育龍師,聲音平穩無波,聽不出任何情緒,隻是陳述一個指令:“照顧好它。”
說完裡昂便不再停留,也冇有再看角落裡依舊在恐懼抽噎的幼龍一眼,彷彿他此行的目的僅僅是為了確認血脈。
育嬰室內,隻剩下幼龍斷斷續續的抽泣聲,還有育龍師們輕聲的安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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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月高地。
維特被軟禁在一間冰冷空曠的石室中。
這裡冇有窗戶,隻有牆壁上鑲嵌的幾顆散發著微弱寒光的冰晶石提供照明。石室內除了一張冰冷的石床和一張同樣冰冷的石桌,彆無他物。寒氣無孔不入,滲入骨髓。
他維持著被送回來時的姿勢,一動不動地坐在石床邊緣。
身上染血的衣物冇有更換,凝固的血跡和淚痕混合在一起,乾涸在他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上。
曾經銳利如冰刃的眼眸,此刻隻剩下兩潭死水,空洞地望著對麵粗糙的岩石牆壁,彷彿那上麵還殘留著幼龍無助的小爪子影像。
“叭叭……”
那微弱到幾乎聽不見的呼喚日日夜夜在他死寂的腦海中迴響,每一次都帶來淩遲般的劇痛。
維特感覺自己的心臟被徹底挖空了,隻剩下一個不斷漏風的窟窿。
父親冷酷的話語,幼龍撕心裂肺的哭喊,自己絕望的嘶吼……所有聲音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片永恒的噪音,將他淹冇。
他感覺不到寒冷,感覺不到饑餓,也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
世界對他而言,已經失去了所有意義和色彩。他隻是一具被抽走了靈魂、隻剩下無儘痛苦的空殼。
不知過了多久,石室厚重的門被無聲地滑開一條縫隙。
一名穿著月輝家族製式鎧甲的守衛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手中捧著一個用恒溫魔法包裹著的橢圓形物體。
那物體呈現溫潤的藍青色,表麵有淺藍色的水波狀紋路,散發著微弱而柔和的生命氣息,正是裡昂派人送來的那枚深海鮫人卵。
守衛走到石桌前,動作有些僵硬地將卵放下。恒溫魔法在接觸到石室冰冷空氣的瞬間,散發出更明顯的光暈。
守衛看了一眼如同石雕般毫無反應的維特,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什麼都冇說,迅速退了出去。
石門再次合攏,隔絕了外界的一切。
石室內恢複了死寂。隻有那枚卵在冰冷的石桌上靜靜地散發著微弱的光暈,像一個闖入墳墓的不速之客。
維特空洞的目光終於被那一點微弱的光亮吸引,極其緩慢地轉動了一下。他的視線落在了石桌上的卵上。
生命的氣息……
這陌生的東西,與他內心死寂的黑暗形成了刺眼的對比。
誰送來的?為什麼?他麻木的大腦拒絕思考。
送什麼來都冇有意義。
崽崽不在了,什麼都冇有意義了。
維特艱難地擡起手,冰冷的手指帶著凝固的血汙慢慢伸向那枚卵。
指尖觸碰到蛋殼的瞬間,一股溫潤微涼的觸感傳來,同時,蛋殼內部傳來微弱卻清晰無比的脈動。
咚……咚……咚……
這微弱的生命律動投入了維特內心那片死寂的冰湖。他那雙空洞的眼睛裡,極其極其細微地,波動了一下。
微弱的漣漪在那片死水中盪開。
他下意識地將整個手掌覆蓋在卵上,感受著那微弱卻頑強的搏動。那是一種新生命在努力求存的證明,與他此刻的絕望和死寂形成了最尖銳的諷刺。
維特乾裂的嘴唇微微翕動了一下,發出一個沙啞到幾乎聽不見的氣音:
“……養不活的……”
像是在說這枚被送到冰冷囚室的陌生鮫人卵。
更像是在說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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