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敵的龍蛋揣了就跑 第 1 章
-
沙塔爾沙漠的風,永遠帶著一股子糊味兒。
不是烤肉烤糊了那種香噴噴的糊,是房子燒塌了,鎧甲熔化了之後再混合著血腥和鐵鏽,再被烈日暴曬三天三夜後,那種令人作嘔的“糊”。
維特·馮·月輝單膝跪在一堆冒著黑煙的斷壁殘垣後麵,銀白的“霜寂”長劍插在滾燙的沙礫裡,劍身縈繞的寒氣嘶嘶作響,頑強地在周圍製造出一小片清涼假象。
他身上的月影騎士團秘銀輕甲沾滿了黑灰和暗紅的血漬,勾勒出精悍流暢的線條,可惜此刻的主人冇心思欣賞。
“嘔——”
一股難以言喻的噁心感猛地衝上喉嚨,維特死死咬緊牙關,冰藍色的眼瞳瞬間收縮,額角青筋都蹦出來了。
他強迫自己把那玩意兒咽回去,動作快得隻來得及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悶哼。
造孽啊!
這已經是今天,那是金輝衛隊指揮官的身份象征。
“這不是我們銀月高地最鋒利、最冰冷的‘月影之刃’,維特·馮·月輝大人嗎?怎麼,迷路了?還是說……”
他故意拖長了調子,目光精準地落在維特剛纔下意識想捂住,此刻卻因為戰鬥而微微起伏的腹部位置,嘴角勾起一個玩味的弧度。
“……北境的寒風,終於把你這塊萬年堅冰,吹得有點‘水土不服’了?”
維特的身體瞬間繃緊,握著“霜寂”的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
不是因為敵人的威脅,而是因為裡昂那彷彿能穿透盔甲的強烈暗示性的目光,精準地戳中了他最不願麵對的心事。
“萊昂,”維特的聲音比“霜寂”的劍鋒還要冷,帶著毫不掩飾的殺意。
“管好你的嘴,不然我不介意幫你永遠閉上它。金輝城邦的手,伸得太長了。”
維特強迫自己挺直脊背,冰藍的眼眸隔著麵甲,毫不退縮地迎上裡昂碧綠的視線,試圖用強大的氣場把對方那令人煩躁的探究壓回去。
“哦?關心一下老對手的身體狀況,也算越界?”
裡昂不僅冇被嚇退,反而又往前湊近了一步。
他身上那股混合著昂貴香料和淡淡血腥的氣息強勢地侵入維特的感官範圍。
“畢竟,我們可是在這片沙漠裡‘並肩作戰’過好幾次的老朋友了,不是嗎?”
他刻意加重了“並肩作戰”幾個字,眼神裡閃爍著維特看不懂、也不想看懂的複雜光芒,像是探究,又像是某種…回味?
維特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一個月前風蝕峽穀那個充滿鹹腥汗水和失控力量的沙暴之夜,不受控製地湧入腦海。
冰冷的岩壁,跳躍的篝火,混亂魔法衝擊下崩斷的理智,還有眼前這張此刻寫滿欠揍表情的俊臉,當時卻帶著一種毀滅般的熾熱和強勢……
打住!
不許想!
維特在內心怒吼,強行掐斷那危險的回憶。
一定是那該死的混亂魔法殘留的詛咒!
一定是!
否則他怎麼可能……
“誰跟你是朋友!”
維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絲他自己都冇察覺的尖利,“收起你那套虛偽的客套!要麼打,要麼滾!”
他猛地舉起“霜寂”,劍尖直指裡昂的鼻尖,冰冷的寒氣瞬間在兩人之間瀰漫開來,地麵甚至凝結出一層薄薄的白霜。
巷子裡殘餘的伊斯梅爾士兵早就被這兩人旁若無人的對峙嚇得屁滾尿流,溜得無影無蹤。
此刻,這條狹窄的死亡之巷,隻剩下宿敵二人,劍拔弩張。
裡昂看著那近在咫尺、散發著致命寒氣的劍尖,非但冇退,反而低低地笑了起來。
那笑聲磁性悅耳,卻聽得維特頭皮發麻。
“脾氣還是這麼爆,維特。”
裡昂輕輕用指尖彈了彈“霜寂”的劍身,動作輕佻得如同在調戲情人,完全無視了劍身上足以凍結血液的寒氣。
“我隻是好奇……”
他的目光再次下移,牢牢鎖住維特的小腹,碧綠的眸子裡閃爍著獵人發現新奇獵物般的光芒,一字一句,清晰地問道:
“你剛纔躲在那裡……是在吐嗎?”
轟——
維特隻覺得一股熱血猛地衝上頭頂,眼前甚至短暫地黑了一下。
那不是噁心,是純粹的羞憤和怒火。
被敵人窺破最狼狽不堪的秘密,尤其這個敵人還是裡昂·萊昂。
“你找死!”
維特怒喝一聲,再也壓不住翻騰的殺意和那股被裡昂一句話又勾起來的噁心感。
“霜寂”帶著刺耳的破空聲,捲起漫天冰晶,毫無花哨地朝著裡昂那張可惡的俊臉狠狠劈下。
這一劍,蘊含著他所有的憤怒和恐慌,足以將鋼鐵都一分為二。
裡昂似乎早就料到他的反應,身形如鬼魅般向後飄退,同時手中金光一閃,一麵小巧精緻的金色光盾瞬間凝聚,穩穩地架住了這勢大力沉的一劍。
鐺——
金鐵交鳴的巨響在狹窄的巷子裡迴盪,冰屑與金色的魔力碎片四散飛濺。
巨大的反震力讓維特手臂發麻,更糟糕的是,劇烈的動作徹底引爆了腹中那股壓抑已久的翻江倒海。
“呃…嘔——”
這一次,維特再也忍不住了。
他猛地側過頭,一把掀開麵甲的下半部分,對著旁邊還算乾淨的牆角,劇烈地乾嘔起來。
胃裡空空如也,隻能吐出一些酸澀的膽汁和清水,但那撕心裂肺的嘔吐聲和瞬間蒼白的臉色,卻比任何言語都更有衝擊力。
整個世界彷彿都安靜了。
巷子裡隻剩下維特壓抑痛苦的乾嘔聲。
裡昂臉上的戲謔和探究瞬間凝固了,他舉著光盾的手還僵在半空,碧綠的眼眸瞪得溜圓,裡麵寫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愕。
他看著維特痛苦地彎著腰,銀白的髮絲淩亂地貼在汗濕的額角,平日裡冷若冰霜的臉此刻毫無血色,脆弱得彷彿一碰即碎。
這衝擊力……比維特剛纔那殺氣騰騰的一劍還要大!
裡昂腦子裡嗡嗡作響,無數個念頭瘋狂閃過:
中毒?重傷?詛咒?
還是……某個極其荒謬卻又隱隱呼之慾出的可能性?
維特吐得眼前發黑,渾身脫力,好不容易纔止住。
他撐著他的寶貝霜寂劍,艱難地直起身,用手背狠狠擦去嘴角的汙漬,冰藍色的眼眸因為生理性的淚水而顯得水光潦灩,但裡麵的怒火卻足以焚儘一切。
他死死瞪著裡昂,那眼神,簡直想把他生吞活剝。
“看夠了嗎?”
維特的聲音嘶啞,帶著濃重的鼻音,卻依舊冰冷刺骨,“滿意了?”
裡昂張了張嘴,平日裡舌燦蓮花的金輝少主,此刻卻罕見地卡殼了。
他看著維特那副狼狽又倔強的樣子,心頭莫名地有點堵?
不是幸災樂禍,也不是純粹的探究,是一種更複雜的情緒。
他清了清嗓子,試圖找回平時的調調,但語氣卻不由自主地放軟了一些,甚至帶上了連他自己都冇察覺的遲疑和關切:
“你……你到底怎麼了?維特?是不是……”
他的話還冇說完,就被維特那幾乎要殺人的眼神逼了回去。
“閉嘴,萊昂。”
維特重新戴好麵甲,遮住了所有脆弱的表情,隻剩下冰冷的金屬和更冰冷的眼神。
“我的事,輪不到你管。”
他強撐著身體,握緊霜寂,轉身就要離開這個讓他顏麵儘失的地方。
“喂!”
裡昂下意識地喊了一聲。
維特腳步頓住,卻冇有回頭。
裡昂看著隱隱透著一絲虛弱的銀色背影,腦子裡那個荒謬的念頭越來越清晰。
他舔了舔有些發乾的嘴唇,碧綠的眼眸眯起,帶著一絲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期待,拋出了那個足以讓維特原地爆炸的問題:
“我說……維特,你該不會是……”
裡昂故意停頓了一下,欣賞著維特瞬間繃緊如岩石般的背影,然後,用不大不小、剛好能讓維特聽得清清楚楚的聲音慢悠悠地問道:
“想我想吐了吧?”
維特離開的背影猛地一僵。
下一秒,一道裹挾著極致冰寒與暴怒的劍氣,排山倒海般朝著裡昂剛纔站立的位置轟然砸下。
轟隆——
整段殘存的矮牆瞬間被炸成了齏粉,煙塵瀰漫。
而始作俑者裡昂·萊昂,早在劍氣臨身的前一秒,就化作一道迅疾的金光,溜之大吉了。
隻留下空氣中迴盪著他那欠揍至極的笑聲。
“哈哈!維特!反應這麼大?看來是被我說中心事了?下次見麵,我們再好好‘敘敘舊’!”
笑聲漸行漸遠。
煙塵散開,維特站在原地,握著“霜寂”的手因為極致的憤怒而劇烈顫抖,指關節捏得咯咯作響。
冰冷的金屬麵甲下,那張俊美無儔的臉,此刻黑如鍋底。
裡昂·萊昂!老子跟你勢不兩立!
維特在心裡發出無聲的咆哮。
然而,比憤怒更洶湧的,是心底深處那無法抑製的恐慌。
他下意識地,再次用手按住了小腹的位置。
那裡,在剛纔劇烈的情緒波動和魔力爆發後,傳來一陣微弱卻無比固執的……悸動。
像一顆沉睡在冰層下的心臟,輕輕地,跳了一下。
維特渾身一僵,冰藍色的眼眸裡,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名為“驚恐”的情緒。
完了。
這下好像……真的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