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淵笑忘歸 第10章 鏡中謎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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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石巷口餘波未平。梁芷棠收起剛剛用以破陣的靈符，神色依舊清冷，灰衣掩映下那雙秋水眸子卻帶上一絲晦澀的溫和。
蘇雲舟正低頭哄著花狸子，一隻手拎著狸貓老是往糖葫蘆招搖的尾巴，生怕它又撲到什麼機關上。方劍鳴蹲在一旁，指頭蘸著竹葉漬，悄悄畫了個“鹹魚”在青石板上，道：“花狸子，下回要貪吃，記得拉上船長一起，我們好省一頓午飯。”
話音剛落，式微的陣法餘光中，倏地浮現一道高瘦人影。那人隨意倚在廊柱邊，琉璃紫的寬袖下指尖微微一動，像把鏡子凍住了夜色。他的身形彷彿與四周景緻融為一l，存在卻無聲無息。
鏡無塵。
梁芷棠眼神一凜，下意識握緊腰間佩劍。蘇雲舟瞪大眼，差點鬆手，花狸子在他懷裡一頓，軟軟地貼上他的袖口，故作鎮靜地舔爪子。方劍鳴僵直了膝蓋，莽頭莽腦站起，嘴角的壞笑險些掉了下來。
鏡無塵並未直接言語，隻是淡淡掃了幾人一眼，唇角勾起似有若無的弧度。他目光掠過花狸子，落在蘇雲舟身上，緩慢開口：“宗門禁地，靈獸誤闖。諸位弟子可知此事依律當如何處置？”
空氣似結冰碎裂，牆後麻雀都止住喧鬨。
蘇雲舟咬牙，艱難擠出一絲笑：“回鏡師弟。呃不，鏡師兄，狸子它就是嘴饞，不是要窺探宗門機密，就是。就是鬨肚子。”
花狸子眼珠一轉，嗖地鑽進蘇雲舟袖子，隻露出半張毛團腦袋。“對，本仙。咳，貧狸隻是迷路，這糖葫蘆味兒太正了。”說著小聲咬了咬蘇雲舟的袖口，低賤中帶著點自尊的倔強。
“狸貓精能破禁陣，倒也非通凡響。”鏡無塵點到為止，冇有深追，卻步步為營地打量幾人，“你們合力破陣，分工奇妙。小小外門弟子，竟也能窺準陣眼。這膽色與手段，倒讓人好奇原因。”
梁芷棠冷靜道：“宗門考覈，弟子等隻能儘力而為。鏡師兄今日現身所為何事？”
鏡無塵微微闔眸，指尖無意握了握。他話鋒一轉，輕描淡寫地道：“禁製偶現異變，宗主命我巡查。卻見幾位新晉攜靈獸，大搖大擺於此，可見運氣極佳。”
蘇雲舟心頭咯噔，卻故作自然地拎起花狸子的後頸：“師兄，狸子若有不敬，我回頭請鹹魚長老罰我一月藥園。”
鏡無塵嘴角揚起一縷輕笑，那抹笑意淡得冇個溫度：“外門弟子法契低微，竟能役使靈獸，看來宗門淨靈樓的劍爐台要重修了。”
蘇雲舟訕訕地摸了摸腦門，忽覺背脊發涼。方劍鳴趔趄兩步，大著膽子插嘴：“鏡師兄息怒，宗規龜。呃，規矩大如天。實在是狸子貪吃害的。我這兄弟腦袋圓滑，師兄你若不信，下次我們請你吃糖葫蘆？”
“大膽！”梁芷棠冷峻低喝，厲色掃向方劍鳴，“此乃宗門要務，怎能插科打諢？”
那一瞬，蘇雲舟心中一緊，卻瞥見梁芷棠微不可查地朝他點了下頭，眼神裡多了幾分安定。他配合地點頭，鄭重道：“一切責任，由弟子承擔。”
鏡無塵忽而歎息，淡聲緩緩：“責任，二字何其沉重。若真敢以已身為盾，倒也算出類拔萃。隻是，凡事皆有因果，執念太重怕誤入歧途。”
他咬字間像是點明，卻也似無的放矢。梁芷棠挑眉迎視，眉峰間寒意褪去半分：“師兄教訓得是。可宗門曆來講情理。一味機械循章，隻會逼迫通門離心。”
鏡無塵眸色微深，聲音比初來時多了些冷意：“修行世界，曲直難明。有些‘情理’，到某處便是死局。小心莫讓善念，成了惡因。”
蘇雲舟隻覺這番話明裡暗裡，話中有話。他嚥了咽口水，心中納悶：鏡師兄不愧叫鏡無塵，這人說話，像照鏡子。看得清自已，也照不透彆人。
方劍鳴早憋不住了，故作輕鬆地圓場：“師兄，這理兒有點深啊。不如咱們回頭切磋切磋？我那破銅劍都能敲核桃，還能劈開番薯。”
鏡無塵皮笑肉不笑地看了方劍鳴一眼，淡淡道：“你若劈得開，倒也算造化。”
梁芷棠終於難得地彎了彎唇角：“方師弟的劍法野路子多，劈核桃正適合他。鏡師兄若不介意，回頭與我們探討一二，或許能開開眼界。”
頃刻間，緊繃的氣氛被三人的一搭一唱微微沖淡。鏡無塵靜靜立於廊下，衣袖微動，像夜風輕卷水麵波紋。
他說：“那就等你們破完下一個考驗，再來看。”
說罷，他步履無聲地離開，身形彷彿溶解於暮色江煙之間。
蘇雲舟這才大大鬆了口氣，回頭看見花狸子還掛在他袖口，牙縫裡夾著糖葫蘆串，喵嗚著不捨得放手。
“喂，鏡師兄這人，比鹹魚長老還難對付。”方劍鳴拍拍蘇雲舟的肩膀，賊兮兮道，“剛纔差點尿褲子冇？”
蘇雲舟嘴巴一撇，正想反駁，卻被梁芷棠一句打斷：“下次遇見這種麻煩，彆逞能扛下來。你以為宗門規矩是裝飾？”
她說得重了些，自已也覺察，語氣微頓補上一句：“不過，今日你讓得。尚可。”
蘇雲舟覺得胸口一熱，咧開嘴笑了笑，卻忍住冇說多餘的話。
花狸子低聲嘀咕：“我是不是該藏進儲物袋裡。啊嗚，有糖葫蘆就不怕！”
方劍鳴眨眨眼，眯縫著直看梁芷棠：“芷棠師姐這波，嘖嘖，有點護短啊。”
梁芷棠冷著臉瞪過去，終究隻是輕哼一聲。
天邊霞色漸深，他們並肩走過石巷，腳步慢下來，彷彿剛纔懸於心上的重擔卸下些許。蘇雲舟不經意地側望梁芷棠，那一瞬她眸中有碎光波動，既警醒又柔和。
他突然明白，無論身前身後有多少謎局，能有人並肩而行，再艱險的局也有希望。
青石巷裡，花狸子奮力甩開糖漬的爪子，揹著夕陽“嗖”地一躍，跳上蘇雲舟肩頭。遠處傳來宗門長鐘如水聲息，為他們的步履添上安靜的迴響。
而此刻的廊下，鏡無塵站定回首，眼底映著那一行人的影子，淡得如鏡，深得像淵。他袖中藏著一枚方寸碎片，古紋浮現微光，映照出雲夢仙域遠處的九淵幽影。
暮色下，謎影初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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