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人即至 朝會接伴定人選 相知不易彆更難
朝會接伴定人選相知不易彆更難
朝堂上,承和帝蘭澈終於宣佈了縉國長公主兼縉雲司掌司將率使團來訪神川的訊息。給的說法是其將代表縉國與神川就兩國日後如何更好和平相處、共同發展事宜進行友好磋商,而對於和親一事是隻字未提。並提出由於需要在使團進入國境後,有人馬沿途護送至永安京,所以“列位愛卿以為這接伴使人選,何人合適呀?”
恭王此時由於提前掌握了“內幕”而早有謀劃,於是“啟稟皇上,臣以為此次接待縉國使團咱神川應本著平等真誠的原則,不卑不亢。過於隆重顯得咱討好獻媚,而過於簡單又會顯得咱傲慢無禮,毫無誠意。”
“那是自然!”蘭澈瞧熱鬨不嫌事兒大地笑,“所以以恭王之見這接伴使……?”
“臣以為,以對等身份之人相迎乃最佳人選。”
蘭澈瞧著恭王樂,“所以這人是……?”
“臣聽說,縉國縉雲司相當於咱大司馬府,所以應由我朝對應級彆官員前去相迎。”故意避重就輕不說人名。
蘭澈見這小子轉來轉去就是不指名道姓,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所以恭王的意思是……讓安國公去?”
蘭溱心中暗笑,看來是非逼著自己點名了。於是“啟稟皇上,按官職,理應如此。隻是安國公年事已高,就連朝堂議政,皇上都恩準其不必向早入朝而交由他人代理,更何況此番長途跋涉、遠赴國境,自是不妥!所以,應由其代職……”故意停下來現算人選,“啊,車騎將軍前去。隻是……這縉國領隊的掌司又是其長公主……”一副為難狀,“若隻對應了行政級彆而不顧其皇室身份,恐有失禮數,顯得咱太怠慢。所以想來咱神川能與之行政級彆、皇家身份同時對等的,就隻有……”假模假式地思考著,“驃騎將軍、七皇子陵王了。”說著,像發現新大陸一般“算來陵王與這長公主不管在皇室身份還是朝中職務上簡直完美匹配,此般契合可謂自盤古破鴻蒙以降而未有之,真是不由得讓人懷疑這莫不是天作之合、天意如此的千裡姻緣一線牽?”
蘭澈聽著,感覺蘭溱再說下去,陵王和縉國公主就該當堂拜天地,送入洞房了。於是強忍著笑,看向蘭肅“陵王,恭王說讓你去呢。”
蘭肅一反常態,既無拒絕、也不據理力爭,隻行禮作揖一句“恭王所言極是,臣願前往。”
蘭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臉意外看向蘭肅。
而蘭澈則是瞧著蘭肅樂,“那便好,那就這麼……對了陵王,你的傷勢如何了?”
立馬兒齜牙咧嘴“啟稟皇上,仍在服藥調養中。”
蘭澈心照不宣地點點頭,看向宗琰,“這次路線,鴻臚寺是如何安排的啊?”
宗琰趕緊彙報工作,“啟稟上,此次縉國使團由岐州入境,再經長予到永安京。”
“從岐州再經長予?”蘭澈不解。“長予西北不是與縉有接壤嗎?”
“是。可縉國說他們公主想沿途欣賞下咱們南部風光,所以選擇了南線。”
蘭澈皺眉樂,心想這丫頭可掌兵,欣賞風光?怕是刺探軍情吧。轉而看向蘭肅“此條線路雖說無北伐的凶險,但也難免顛簸,陵王你這身體……”
劉川趕緊接過皇上的話,“啟稟皇上,陵王傷勢未愈,實在不宜長途顛坡,末將既代大司馬一職,自然責無旁貸。隻是正如恭王所言,隻末將前去,確實有失禮數,可若有位皇子一同前往,我大司馬府對應其縉雲司,我朝皇子迎接其公主,雖說人數多一人,卻和討好獻媚無關,反而彰顯我神川尊重女性的良好風氣,想必縉國日後也難挑理。隻是大皇子……”都知道蘭澤也算間接服喪期,所以“恐有不便。隻能請其他皇子帶勞了。”
“其他皇子……”蘭澈假裝思量著,“那就隻剩恭王和豐王了。”
“所謂弟代兄職、長幼有序,”劉川說著瞟了眼蘭溱,“自盤古破鴻蒙以降便是如此。”
蘭溱聽著“弟代兄職”倒還好,可聽到“長幼有序”——是就差直接點自己名兒了。還“自盤古破鴻蒙以降”的借用自己剛才的話術……一臉難以置信地看向劉川,心想真是蒼蠅不叮無縫的蛋,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啊。這小將軍還真和蘭孝陵一樣煩人!可轉念一想……這話術、口氣怎麼這麼熟悉……於是瞟向蘭肅——目光相觸之際,陵王朝他眨眨眼——乾脆利落回了蘭肅個大白眼,心中暗罵:果不其然全是這個壞家夥教得!看來是早有準備。
“恭王,你覺得呢?”蘭澈點名。
“啟稟皇上,”蘭溱不傻,他看出剛才皇上特意詢問陵王傷事,聖意已然很明顯了。不過想想也是,皇上一共四子,榮王現在不方便出門,豐王又恐其惹是生非,而陵王……太不要臉。看來自己是逃不掉了。那既如此,不如就給劉川做個順水人情——藉此機會近水樓台,一定想方設法……把蘭肅這個壞家夥推薦給公主!於是“臣以為劉將軍所言,於情於理考慮得甚是周全。臣願與將軍一同前往。”
劉川聽罷不覺感慨:還真被這人說中了!——當日相輝樓,蘭肅就曾特彆篤定,說隻要他劉子玄開口,蘭溱一定會答應。雖說打心眼兒裡不願去,一來,剛重聚又分開,心裡終是不捨。二來,鑒於蘭肅和秦韻的過往,劉川覺得他去會很彆扭。三來,自己可是答應過蘭肅,不在時隨人家喜歡,所以天知道這小祖宗又會鬨出什麼幺蛾子。但備不住蘭肅特彆誠懇地懇請他“子玄,隻有你,我能完全信任。所以還要勞煩你親自跑一趟,務必確保秦韻的安全,一定要將她安全帶過來。”時,他無法拒絕。即使那個秦韻打算在這人帶兵北伐時趁虛而入,攻其不備,可蘭肅還是在意其安全,可見秦韻在這人心中的地位很是重要。再加上蘭肅說話時異常認真的神情——還真沒見過這人如此在乎過誰。所以即便劉川再不情願也隻能勉為其難答應下來。
既然蘭溱主動認投,蘭澈便就坡下旨——由恭王為接伴使,劉川、宗琰同為接伴副使,率人馬前往岐州與縉邊境相迎,二日後出發。
“想來,你我真是一對兒苦命鴛鴦。這才相聚幾天啊,又要分開。”見彰寢殿,蘭肅躺在他黃花梨大床中,假模假樣對身邊之人訴著苦。
“你纔是上墳燒紙。忘了是誰讓我去的了?”
“是誰?是皇上啊。”
“你呀,能要點兒臉嗎?!”
“對了,”突然側身,半壓在劉川身上,“你能叫我聲夫君嗎?”一臉壞笑。
“憑什麼?”
“就憑……我想聽。好不好嘛,就一聲。”
劉川被這無厘頭式的要求搞得一頭霧水,這從何說起呀?想了半天,同樣壞笑著“那你能喊我聲小叔叔嗎?”
“你憑什麼呀?”
“就憑‘我想聽’呀。”
“哎!劉子玄!”
劉川笑出聲,“要實在不願喊‘小叔叔’,喊夫君也行。”
“為什麼不行?!”
笑意加深“你呀,要是演變臉,都不用麵具,說變就變。”見蘭肅沉下臉“好了,彆鬨了。我……更捨不得你。”經曆了和蘭肅的種種,劉川開始相信在這個世上,兩個人間真的可以做到心意相通。
“劉子玄,我要是哭給你看呢?”
劉川溫柔的目光凝視著和自己撒嬌之人……笑歎口氣“不需要。想做什麼……做吧。”
“那,你說的?!回頭可彆埋怨我。”
……
聽劉川輕咳,“啊?……嗯,你,真……沒事吧?”
“嗯……”
蘭肅平複了下呼吸,拉過人,本想擁入懷中,可“哎?嗯,嗯……”沒成想被對方用嘴“突襲”。趕緊用力推開,可奈何對方力氣也不比他小,又處於下方,所以拚儘全力對抗半天還是被居高臨下的劉川控製住……“突襲”直到在他口中掃過一圈才結束。
劉川眼帶得意笑意注視著一臉怒氣之人,“自產自銷唄。”再次用力控製住努力掙紮的蘭肅,“你這就叫自作孽不可逭。”但眼瞧著蘭肅越發憤怒,劉川覺得此非這人作風,於是收起笑容,“你什麼時候開不起玩笑了?說來也是你讓我去的,怎麼回頭又鬨脾氣呢?嗯?”
“我……”將頭扭向一邊。
“那……還想做什麼?今日都依你。”
“還想……不想讓你走……”側著頭喃喃低語。
笑著搖頭,“這去不去的都是你,你呀……真是不像你。”以劉川對蘭肅的瞭解,這人雖說想一出是一出,但行事卻是將房謀杜斷集於一身,不但精於謀劃,更善於決斷,像現在這般反反複複、糾糾結結,還真就不是他蘭肅的作風,劉川一時不明就裡。
“子玄,我許了你,隻要你不願意,我們就不分開。你可還記得?”
這是蘭肅第一次,也是至今為止唯一一次承諾,劉川怎會不記得。隻是“為何突然提這個?”
“嗯……你此次前去,這一路上……其實可以再好好考慮考慮。”
“你……”想了一圈兒,“是覺得我會和恭王有什麼?”隻想到這一個可能。
搖搖頭,“他也行,誰都行。隻是想你再認真考慮下。”
“讓我考慮什麼?”
“考慮你想要的人到底是不是我。”這次答案直接的讓劉川意外。
“上林狩獵時我就告訴過你,要你。可那時……”沒等說完,便被擁入懷中。感覺對方越來越用力,同時耳邊低語“那就現在……要吧……”
……
看著蘭肅緊蹙眉,急喘息……突見一滴水珠從眼角附近滑落。劉川一時分不清是汗水還是淚水,趕緊“不舒服嗎?”說話間便要起身,可被蘭肅一把摟住“不要,子玄,你……彆離開……”
二人是懷,側耳相貼,“子玄我……喜歡你,……知道嗎……”
劉川覺得這人不對勁,執意起身。凝視著蘭肅……剛要開口卻被捂住嘴巴,隻聽一句“等你……回來再說。”
於寢殿明間用過早膳,蘭肅親手為劉川整理著軟甲——此去不是出征,但身為武官還是要彰顯出神川的威嚴,麵子工程不可少。
見蘭肅全無平日的嘴碎,於沉默不語間隻反複檢查著自己的著裝,“此時咱倆還真有種慈母遊子的感覺。你這一遍複一遍的,是意恐遲遲歸嗎?此次我帶得是羽林騎,不是鴻臚寺的儀仗隊。而回程……隻要那長公主不走馬觀花,最多也就十幾日。”看出蘭肅眼裡的不捨,於是逗著他“這十多天的功夫……你忍忍。”
蘭肅會意地樂,“劉子玄呀劉子玄,我拜托你學點兒好成嗎?瞧這一語雙關的,你寒磣誰呢?!”
“所謂聽話聽音兒,但這話外之音也不是任誰都能聽出來的。它需要這聽話之人呀……”淺笑著,“也得有那個心!”
“瞧這話兒說的,你呀,就不該叫劉川!你就該叫劉湯、劉禹、劉溫舒。要是覺得這些名字都不好聽,回頭我送你套司馬遷的《史記》,裡邊兒《酷吏列傳》中的名字啊,隨便你挑。”說罷,白了眼劉川,“你冤死我得了!”
“冤不冤的,回來就知道了。”
“去你的!彆說的好像自個兒多清高似的,我呀,”突然收起笑容,若有所思,“也罷!”朝劉川揚揚頭,“你說的對!回來就知道了。”說罷,獨自去往西廂房,
劉川看著蘭肅……總覺得不對勁兒。準確地說,是從得知縉國公主要來和親那天開始,這人就開始不太正常。不覺輕歎口氣,心想,這人以前究竟是有多荒唐,他二人還要為其以前那些破事兒買單到何時。
蘭肅再回來時,手中多了一把佩劍。“這個你帶上。你此去反正在咱自個兒地界,不用打仗,就彆帶你那‘離殤’了,太……”看了眼劉川,“不吉利。”
“這……”知道這“銀靈子”是蘭肅母親遺物,如今“給我?當真?”
“想什麼呢?!回來要還給我的!”說著,將劍懟到劉川手上,“所謂睹物思人,這十幾日呀,你也忍忍吧!”後退幾步,上下打量執劍之人……此時,冬日暖陽灑在劉川身上,讓原本就俊朗清逸的一個人更顯熠熠生輝。蘭肅不禁感歎“翩翩公子披亮甲,珠袍寶劍美少年。好一位英姿颯爽的少年將啊……”
“你今日嘴真甜。”
“不說怕沒機會了。”
“哎?你這可是咒我啊。”
“啊!呸呸呸!壞的不靈好的靈!我童言無忌,罪過罪過!”
看著蘭肅一邊唸叨,一邊雙手合十舉過頭頂,“我一直以為你不信這些的。”
“管它的呢,我就圖一安心。”
“蘭孝陵?”帶著威脅的語氣。
“哈哈哈……甭管是什麼,隻要能保你平安,我都信!”說罷,對著劉川又是一段注目禮。看著,瞧著,緩步後退著……直到榻邊。坐下,結束了那最後一眼,長出口氣“快去吧!我就不送你了!”
“不送我?!”
低頭苦笑,“不送了!我這人啊,若真正八經兒送人,還真受不了。尤其是……”擡頭“你。”一眼萬年。
“那……”劉川側頭,但還是“行吧。”至蘭肅麵前,單手擡起這人臉龐“不許飲酒、不許不吃早飯。照顧好自己。還有……不要亂來!”說罷,一個長長“告彆”……
目送劉川背影消失在視線中,蘭肅端起羽觴杯,品了口茶。側頭看向放置於幾案上的具杯盒,欣賞著那盒蓋上肅中有川、熠熠生輝的“肅”字金銀刻……“花開花謝花滿天,人來人往皆隨緣。緣起緣滅有定數,不喜不悲待晴天。蘭肅呀蘭肅,你可要……”將手中杯輕輕放回幾案,“拿得起放得下呀……”
姻緣慢成,行人即至。回眸燈火闌珊處,肅止川行。
憧憧往來,夬夬獨行。憂心悄悄慍群小,行願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