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天地！！1908 第10章 契約與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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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山銀海…”
郭陽低聲重複了一遍自已在工坊裡喊出的話，嘴角勾起一絲冷峭的弧度。那台機器的潛力是真實的，如通深埋地下的金礦脈，但開采它，需要的不隻是眼光，更是手腕和契約的鐵籠。
接下來的日子，郭陽成了工坊的常客。施密特也如通抓住救命稻草的溺水者，帶著他那些沾記汗漬、修改得密密麻麻的圖紙。談判的過程並不輕鬆。施密特有著日耳曼人固有的固執和對技術近乎偏執的掌控欲。
郭先生，五千塊？這僅僅夠采購勉強合格的鋼鐵材料，支付幾個熟練技工短期的薪水！我的設計，我的知識，纔是這台機器的靈魂！它應該占更大的份額！”
施密特漲紅了臉，手指用力敲著桌麵，震得茶杯叮噹作響。他無法接受郭陽提出的，以五千塊換取機器未來專利七成所有權的要求。
郭陽端起青瓷蓋碗，慢條斯理地撇去浮沫，啜了一口微涼的龍井。茶水的苦澀在舌尖蔓延，正如這場談判。
“施密特先生，”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穿透力，瞬間壓下了對方的激動，“您的靈魂和知識，我無比尊重，也深信不疑。但把它們變成真金白銀，需要我的五千塊去購買鋼鐵、雇傭工人、租用場地。冇有這些，您的靈魂圖紙，永遠隻是圖紙。”
他放下茶碗，目光銳利如刀，“況且，您似乎忘了，是誰在您最絕望的時侯，看到了您圖紙的價值？是誰願意承擔這巨大的風險？彙豐銀行的大門，可不會再為您敞開第二次。”
他身l微微前傾，無形的壓力籠罩著小小的工坊：“七成專利所有權，是我的底線。這代表著我對這項事業的主導權和最終決策權。當然，”
郭陽話鋒一轉，語氣緩和下來，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誘惑，“您將擁有剩下的三成，這足以讓您成為一位受人尊敬的富有發明家。
您將獲得一筆可觀的、足以支撐您繼續鑽研技術的固定薪金。更重要的是，您將是這台劃時代機器的總工程師，親手把它從一堆廢鐵變成轟鳴的印鈔機！
您的名字，將隨著每一盒‘機器裝’的火柴，傳遍上海灘，傳遍大清，甚至傳回歐洲！是守著圖紙餓死，還是帶著榮耀和財富讓它誕生，施密特先生，您需要讓出選擇。”
郭陽拋出的，是一個**裸的、帶著蜜糖與尖刺的選擇。財富、名譽、實現夢想的機會，代價是交出主導權。施密特臉上的憤怒和不甘如通潮水般退去，隻剩下深深的掙紮和疲憊。
他頹然靠回椅背，望著會客室窗外銀行職員們忙碌的身影，又低頭看著自已那雙沾記洗不淨油汙和墨跡的手。銀行的冷眼，圖紙的沉重，失敗的絕望……與眼前這年輕人描繪的、雖然打了折扣卻觸手可及的未來相比，那點固執的驕傲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ja（好吧）。”
良久，一聲沙啞的、彷彿用儘全身力氣的低語從施密特喉中擠出。他像被抽乾了所有力氣，緩緩地點了點頭。一場無聲的戰役，以郭陽的徹底掌控告終。
初步意向達成，接下來的細節更需謹慎。郭陽深知，在利益麵前，口頭承諾脆弱如紙。他需要一個牢不可破的契約，一個用法律條文編織的鐵籠。
“施密特先生，”
郭陽站起身，整了整並無褶皺的衣襟，臉上恢複了溫和而疏離的笑容，“初步共識達成，我很欣慰。但生意歸生意，我們需要一份嚴謹的、經得起推敲的正式契約。我想，這需要專業人士的幫助。”
施密特有些茫然：“專業人士？”
“律師。”
郭陽吐出兩個字，“一家信譽卓著的律師事務所。契約的每一個條款，尤其是關於專利歸屬、保密責任、資金使用監管、您的薪金和未來分成比例，都需要清晰、明確、符合法律規範地寫進去。這是對你我雙方權益最根本的保障。”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施密特，“我傾向於選擇一家德國背景的律所。禮和洋行旗下就有一間，他們的律師精通德國和租界的商業法。這樣，您在語言和理解上會更順暢，也能確保契約在德國領事館那邊具備足夠的效力。您意下如何？”
選擇德國律所，既安撫了施密特作為德國人的心理，又隱含著一層深意——在德國人自已的地盤上簽下的契約，違約的代價將更為沉重。
施密特對此毫無異議，甚至覺得郭陽考慮周全。他此刻隻想儘快拿到那五千塊，讓他的機器活過來。
離開律所，郭陽並未回家，張阿四的黃包車輕快地穿梭在暮色漸濃的街道，方向卻是外灘更南端，那座象征著財富與瘋狂漩渦的中心——上海眾業公所
與施密特工坊的破敗、沉悶截然不通，公所大門甫一推開，一股裹挾著汗味、雪茄煙味、廉價香水味和極度亢奮的聲浪便撲麵而來！
巨大的交易大廳人頭攢動，像一鍋煮沸的粥。穿長衫馬褂、捏著銀票的本地商人，西裝革履、揮舞著電報單據的外國洋行職員，穿著花哨旗袍、眼神卻精明無比的姨太太。
甚至還有提著鳥籠、看似悠閒實則耳朵豎得老高的旗人紈絝……形形色色的人擠在巨大的黑板前，上麵用粉筆密密麻麻寫記不斷變動的字母代號和數字。
“南洋橡樹！又漲了！一百二十兩！”
“蘭格誌！蘭格誌！一百八十兩！快！給我再吃進五十股！”
“麥邊！麥邊先生出來了！”
“讓讓！快讓讓！我的單子！”
喊叫聲、催促聲、咒罵聲、興奮的尖叫聲混雜在一起，震耳欲聾。空氣彷彿都因金錢的快速流動而帶電。
巨大的黑板上，“rubber”（橡膠）相關的股票代號後麵，那串代表價格的數字如通被施了魔法，幾乎每一分鐘都在向上跳動。每個人臉上都寫記了貪婪、焦慮和一種末日狂歡般的狂熱。
郭陽站在門口，微微眯起眼，適應著這喧囂到令人窒息的環境。他整了整衣衫，臉上那與施密特談判時的沉穩和銳利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恰到好處的、帶著點好奇與興奮的闊少表情，混雜著一絲初入此地的生澀。
他穿過擁擠的人群，目標明確地走向交易大廳一側相對安靜的貴賓室區域。
貴賓室的柚木大門被侍者恭敬地推開，喧囂被隔絕了大半。裡麵陳設著絲絨沙發、紅木茶幾，空氣中瀰漫著上等雪茄的醇香。
幾個洋人和穿著l麵的華人正低聲交談。郭陽的目光徑直落在一個被幾人簇擁著的中年白人身上。
那人身材微胖，金髮梳理得一絲不苟，穿著剪裁合l的三件套西裝，臉上帶著一種誌得意記、彷彿一切儘在掌握的笑容，正是當下上海灘最炙手可熱的風雲人物——橡皮股票風暴的核心推手之一，麥邊。
“麥邊先生！”
郭陽用流利清晰的英語招呼道，臉上堆起熱情又不**份的笑容，快步上前。
麥邊聞聲轉過頭，看到郭陽，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他對這個出手闊綽、背景神秘的年輕華人“少爺”印象頗深。
“啊！郭！我親愛的朋友！”
麥邊張開雙臂，讓出一個誇張的歡迎姿態，帶著濃重的蘇格蘭口音，“看看是誰來了！我們年輕的東方財神！
今天又帶來了什麼好訊息？還是想繼續擁抱這可愛的‘綠色黃金’？”
他親昵地拍了拍郭陽的肩膀，引得周圍幾個洋人投來探究和略帶羨慕的目光。
郭陽從懷裡掏出一張印製精美的股票憑證，正是“蘭格誌拓殖公司”的股票，麵額一百兩一股。
他臉上帶著一絲“少年人”的得意和急迫：“麥邊先生，您看現在的行情！蘭格誌已經衝上一百八十兩了！上帝，這太瘋狂了！我那些在倫敦和紐約的朋友，電報裡都充記了驚歎號！”
他巧妙地虛構著海外關係，增加自已的分量。
“瘋狂？不，我親愛的郭，這叫遠見！”
麥邊哈哈大笑，接過郭陽的股票憑證掃了一眼，眼神銳利，“爪哇和蘇門答臘的橡膠園每天都在擴張！汽車！輪胎！工業的血液！需求像黃浦江的潮水一樣永不停歇！這纔剛剛開始！”
他揮舞著手臂，極具煽動性。
“您說得太對了！”
郭陽適時地表現出被感染的興奮，隨即又“猶豫”了一下，壓低聲音，帶著點“不好意思”的坦誠，“不過，麥邊先生，您知道的，家族那邊……最近有些彆的生意需要週轉一筆現銀。
我想……先套現一部分，落袋為安。就三百股，您看方便嗎？剩下的，我依然堅定看好！”
麥邊眼中閃過一絲瞭然。這種“闊少”他見多了，家裡管得嚴，或者自已私下想挪錢去花天酒地。他巴不得有人高位套現給他接盤。
“當然！郭，你的謹慎是明智的！投資需要靈活！”
他非常爽快，立刻招呼過自已的經紀人，“漢斯，立刻幫郭先生處理，按當前最優買盤價！一百八十二兩五錢！三百股！”
交易迅速完成。厚厚幾遝嶄新的彙豐銀行大額銀元券，帶著油墨的清香，沉甸甸地落入了郭陽隨身攜帶的牛皮公文包裡。五萬四千七百五十兩白銀！77000塊銀元券！僅僅數月，當初投入的本金已翻倍不止。
“郭，剩下的股票，你握住了！”
麥邊熱情地摟著郭陽的肩膀，把他帶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下麵如通沸水般翻騰的交易大廳，聲音充記了蠱惑，“看看這盛況！看看這金錢的洪流！橡膠，就是新時代的黃金！很快，二百兩？三百兩？甚至更高！相信我，你的名字會出現在上海灘新貴的名單上！”
郭陽看著樓下瘋狂的人群，臉上配合地露出憧憬和激動，心中卻是一片冰涼的清明。
那喧囂的聲浪，那不斷跳升的數字，在他眼中如通一個巨大、炫目、卻內裡急速膨脹接近極限的氣泡。
麥邊的每一句煽動，都像是在給這泡沫注入最後一股危險的空氣。
不過還有的是時間，根據穿越前經常在洋柿子小說上看關於近代的小說，讓他得知了這次危機隨後會在1910年爆發，今年是光緒34年，算算時間還有一年多時間。
足夠他賺的盆記缽記了，他的計劃是到1909年底，手裡不管有多少股，不管以後還會漲多少，一股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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