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界浮生錄外傳 第1章 初醒新身
-
透過雕花窗欞，清晨的光在檀木榻邊勾出碎銀般的斑駁。葉辭清睜開眼睛的那一瞬，陌生而沉重的空氣裹挾著**和藥味撲麵而來。她的身軀,彷彿被一層溫熱的手掌按住，腦海裡浮遊著零散的記憶片段，既有古裝的人影重疊，也有她在圖書館燈下翻閱心理學原典的畫麵交錯。她掙紮著坐起身，指尖觸到繡金雲紋的錦被，一絲寒意從心口瀰漫。
正堂門“吱呀”一聲，兩個宮裝少女端著洗具進入。領先那個眉眼清秀，神色淡漠。她站在床榻邊，微微頷首：“大姑娘，您醒了。”
葉辭清望去，對方正洗著手，心裡一陣莫名的緊張。她壓製住心頭突起的不安，閉目l會。就在此時，她耳畔忽然掠過一道微弱低語——
“她是真醒了？會不會還怪我昨天冇通報宋夫人。”
聲音清晰，然而房中少女唇齒未動。
葉辭清心頭一震，呼吸微滯。她再次凝神，周遭氣息瞬時敏銳起來，連窗外庭院低語、隔壁屋簷下婢女的思緒波動，都似有軌跡可尋。她收斂神色，將異樣壓在心底，隻點頭示意，並未多言。
清洗過後，少女躬身退下。葉辭清打量房間，陳設精細，卻透著淡淡疏冷。一隻紫砂壺靜靜擱在案幾，茶未續水，幾枝梅欞瓶中微微敗色。她的目光流轉之間，窗外陡然傳來幾聲雜遝腳步。
門楣旁站著一位年長嬤嬤，麵容肅然。她略掃一眼榻上的人，聲音低沉：
“宋大夫人早膳後要見大姑娘。你快些整備，不可慢待。”
嬤嬤言辭恭謹，卻心中帶著淡淡的不屑：“這葉家來的姑娘，大夫人雖表麵恩慈，心裡定有打算。小姐若不懂規矩，可彆牽連咱們這些下人。”
這聲音，無需憑空臆測，葉辭清已然聽得分明。她穩住心神，靜靜應了句：“煩請嬤嬤等我片刻。”
嬤嬤微微一愣，旋即退下。葉辭清走向銅鏡前，映照出的並非熟悉的現代臉龐，而是一張輪廓分明的秀麗麵頰，眉頭間隱有倔強與淡漠。她低聲：“盛唐，鎮國公府。”
記憶逐寸融合。葉家庶女，遠配府中，為避前世災厄而投奔親族。鎮國公府嫡庶之爭甚烈，葉辭清初至，被大夫人宋如蘭收至膝下。名義雖好，實則冷遇如冰。
她換上淡青衣裙，隨侍女前往後廳。一路上，府中仆婦行禮，不過敷衍，眼裡陰翳流轉。葉辭清步履輕盈，餘光捕捉著每個人的神色和心聲。
“這姑娘生得好倒是好，隻怕在這府裡成不了大事。”
“外頭說她家敗落，宋夫人隻是收個牌麵。”
閒語飄至耳畔，如影相隨。葉辭清心中微動，一邊順著心聲察看，一邊默記其中的因果與人性。行至垂花門時，忽見蘇宛如悄然立在簷下。她身姿纖細，衣衫素雅，見葉辭清便迎上前。
“姐姐，今日可有好轉？”蘇宛如柔聲問道，眸中怯怯，彷彿在尋求依靠。
“姐姐不必與我多言，鎮國公府處處如履薄冰，若惹了不快，隻怕日後連累彼此。”
葉辭清微笑，握住蘇宛如的手，卻在心湖裡感受到少女的焦慮和自卑。她低語：“不必擔憂，宛如。凡事我自有分寸。”
兩人並肩進入後廳。堂內陳設莊重，宋如蘭正端坐於主位，容顏雍容，眼神深遠。她微笑道：“辭清，昨夜可安穩？”
葉辭清上前行禮：“托大夫人福澤，辭清安然。”
宋如蘭凝視片刻，唇角柔和，實則心意深藏：“這葉姑娘尚未見世麵，怕是無法用得長久。我容她幾日，權作試探。”
葉辭清心頭微凜，神色未變。宋如蘭隨即轉而問起府中瑣事，話語間和風細雨，實則暗藏鋒芒。葉辭清謹慎應對，言辭溫婉，不涉家族之事。
宋如蘭漸漸失去興趣，揮手道：“今日多歇，待你習慣府務，再來見我。”
葉辭清謝過，帶蘇宛如退至迴廊。梅影疏疏，風起樓台，幾片花瓣隨風翻飛。蘇宛如悄然道：“姐姐，昨日大哥……他似乎問過你情況。”
葉辭清聽見蘇宛如話音落地的通時，捕捉到了她微弱的心念：“葉辭清若是得了鎮國公府的寵愛，日後或許能護我一分。”
她冇有點明，隻在心底輕輕一歎。幼時的親情渴望，在這冷峻宅院裡仍未泯滅。
不遠處，一撥侍從簇擁走來，為首那人修長挺拔，墨色衣袍隨風輕揚。謝景珩，鎮國公府世子，步伐從容，目光沉靜。旁人都微微側首以避，他卻徑直走向葉辭清，淡淡點頭。
“葉姑娘安好。昨晚驚擾，今日可還適應？”
葉辭清垂眸應道：“勞世子掛念，已無大礙。”
謝景珩的心思如鬆間朝霧，難測深淺。她試著靜心探知，隻聽得一縷幽微念頭：
“她不似流言所言無能。如此沉靜，或有用處。今日再試她一試。”
她抬頭看向他的雙眸，兩人目光相接，彷彿在無聲的試探中較量。謝景珩唇邊掠過淺笑：“辭清初入府中，難免不安。若有為難，可隨時稟我。”
身側侍從低聲附議，臉上恭敬，心下卻存著戒備和輕視：“葉家之女，怕也是來湊熱鬨。”
葉辭清淡淡一笑，將心聲收回，行禮謝過眾人。謝景珩微微頷首，隨眾離去。
蘇宛如見狀，神色複雜。她挽著葉辭清，小聲道：“姐姐，世子和大夫人心思深邃，你萬不可大意。”
葉辭清迴應：“我自知利害，將來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你受難。”
她一邊安撫蘇宛如，一邊將周遭人的心聲細細篩察，分辨出府中的風向：宋如蘭表麵溫和，卻持重防備；謝景珩言語關切，實則步步為營；侍女下人各懷心計，待時而動。她察覺到自身既是旁觀者，又被推到權力鬥爭的前沿。
回房途中，葉辭清經過相思廊。院中一棵老梅斜逸，風雪未殘。她回望那片簷下陰影，心頭漸生決斷。在這個充記禁忌和森嚴秩序的盛唐宅院裡，她獨有的能力已然甦醒。
今晨初醒，不過是前路千重波瀾中的一個漣漪。她明白，從此刻起，每一句話、每一道眼神，甚至每一個未說出口的念頭，都能左右她的命運與未來。
她推開迴廊窗戶，讓清風入內。光影落在她的掌心，似乎也照亮了一條幽深的道路。
新身與新能，她在這曆史與人心交織的棋盤上，靜靜敲響了第一枚落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