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界傳承 第12章 精血抉擇
劍匣懸在半空，暗金色的匣身劇烈震顫，表麵那些扭曲如活物的詛咒銘文瘋狂蠕動，滲出絲絲縷縷令人心悸的黑氣。匣口每一次開合，都噴吐出千百道凝如實質的劍氣，撕裂空氣，發出刺耳的尖嘯，如同無數冤魂在慟哭。整個萬劍塚都在哀鳴，殘存的斷劍嗡嗡作響，彷彿下一刻就要被無形的力量碾成齏粉。
“撐…不住了！”劉芒的殘魂在劍匣上方明滅不定，那縷幽藍魂火已經黯淡得幾乎熄滅，每一次劍氣無差彆地爆發，都像無形的巨刃狠狠斬在他本就稀薄的神魂上。魂火搖曳，他的聲音斷斷續續，帶著靈魂被撕裂的痛苦，“匣中…惡念…反噬…需聖血…鎮壓…快！”
張玄雙目赤紅，眼角幾乎要迸裂。他死死盯著那暴走的劍匣，又猛地看向身邊的陳麗——她的脖頸之下，那層冰冷的灰白色石質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上蔓延，鎖骨、肩胛、胸口……石化的邊緣正貪婪地吞噬著她最後的血肉之軀，每一次呼吸都變得異常艱難，胸膛的起伏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
“聖血…唯有聖血能暫時安撫這匣中凶物…”劉芒殘魂的嘶吼在劍氣的尖嘯中幾不可聞，卻像重錘砸在張玄心上。
“媽的！什麼狗屁聖血！”扣肉低吼一聲，他的人類少年形象此刻也顯得狼狽，額間那隻金色的第三眼因為之前強行錨定時空而布滿了蛛網般的血絲，金光黯淡。他猛地伸出同樣布滿金色錨點紋路的手，試圖去抓那暴走的劍匣。
嗤啦！
一道淩厲無匹的劍氣瞬間割破了他的掌心，暗金色的血液湧出，帶著奇異的時空波動滴落在地，竟讓地麵瞬間凝結出一小片奇異的、時間流速混亂的結晶區域。然而，那劍匣隻是微微一滯，旋即爆發出更狂暴的抗拒，一道粗大的劍氣直衝扣肉麵門！
“扣肉！閃開！”張玄厲喝，混沌星典的力量本能地運轉，一股渾厚的星辰之力推開了扣肉。那道劍氣擦著他的肩膀飛過，將後方一座巨大的劍碑無聲無息地切成了兩半，斷口光滑如鏡。
劍匣的凶威，連扣肉蘊含時空法則的聖獸之血都排斥！
“沒用的…它渴求的…是更高位的…烙印…”劉芒的魂影又淡了一分，聲音充滿了絕望的疲憊，“張玄…或者…陳麗…快…抉擇…”
抉擇？這兩個字像淬毒的冰錐，狠狠紮進張玄的骨髓。用自己的血？陳麗此刻的狀態，哪怕再承受一絲力量的衝擊，恐怕立刻就會徹底化為冰冷的石像！用陳麗的血？那和親手送她去死有何區彆？她的石化已經蔓延到了下頜，精緻的下巴線條正被那無情的灰白色覆蓋，隻剩下蒼白的嘴唇還在微弱地翕動，眼神卻異常平靜，甚至帶著一絲催促和解脫的意味，靜靜地看著他。
“呃……”陳麗喉嚨裡發出艱難的嗬嗬聲，她想說什麼，卻連一個清晰的音節都無法發出。隻有那雙清澈的眼眸，傳遞著無聲的資訊——彆猶豫。
“閉嘴！”張玄幾乎是吼出來的，額角青筋暴跳，握著弑聖弩柄的手指因為過度用力而指節發白，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弩身上的裂紋似乎又蔓延了一絲。他猛地將弑聖弩插在腳邊堅硬的地麵，鋒利的弩尖深深沒入岩石。
沒有片刻遲疑，他右手並指如劍，指尖凝聚起一點混沌星典催發的銳利星芒，毫不猶豫地朝著自己左掌掌心狠狠一劃！
嗤！
皮肉綻開，深可見骨。鮮紅滾燙的精血，帶著他生命本源的氣息和混沌星典獨有的星辰微光，瞬間從傷口中噴湧而出，竟在空中拉出一道短暫的血色星痕。這血，是他修煉《混沌星典》多年淬煉的本源之精，蘊含著至剛至陽的破邪之力，是他生命與力量的精華凝聚。
“去！”張玄一聲低喝，忍著掌心傳來的劇痛和力量飛速流逝帶來的虛弱感，左手猛地一揚。
那捧熾熱的精血，如同燃燒的流星，精準無比地潑灑向空中瘋狂震顫的弑聖劍匣！
嗡——！
精血觸及劍匣表麵的刹那，時間彷彿凝固了一瞬。那些扭曲蠕動的詛咒銘文像是遇到了剋星，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滋滋”聲，驟然停止了遊動。瘋狂噴吐的劍氣猛地一收，如同被無形的巨手扼住了咽喉。
暗金色的匣身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強光！那光不再是冰冷凶戾的暗金，而是短暫地化為一種灼熱、神聖、帶著煌煌星輝的金紅色！整個萬劍塚被映照得一片通明，殘劍斷碑的影子被拉得老長，瘋狂扭動。一股龐大而溫和的力量波動從劍匣內部擴散開來，如同溫暖的潮汐，瞬間撫平了塚內狂暴的劍氣亂流。
狂暴的能量風暴，竟真的被強行壓製了下去！劍匣的震動幅度迅速減小，懸浮在空中，發出低沉而規律的嗡鳴，彷彿一頭暫時被安撫的凶獸。
成了！
張玄心頭一鬆，劇烈的虛弱感如同潮水般襲來，讓他眼前陣陣發黑，左掌的傷口更是傳來鑽心的痛楚。他踉蹌一步，右手下意識地撐住插在地上的弑聖弩柄，才勉強站穩。然而，他顧不上自己的傷勢，目光第一時間急切地投向陳麗。
這一看，張玄渾身的血液都彷彿在瞬間凍結！
“麗…麗姐！”扣肉發出變了調的驚呼，少年俊朗的臉龐上寫滿了驚恐。
就在張玄的精血成功壓製劍匣暴走的同一刹那，陳麗身上那原本還在緩慢向上蔓延的石化詛咒，驟然加速！如同被潑了滾油的冰霜，那層死寂的灰白色以一種令人絕望的速度瘋狂吞噬著陳麗殘餘的生命力！
脖頸…下頜…臉頰…
灰白色的石質如同最貪婪的瘟疫，瞬間覆蓋了她秀美的下頜線，爬上她蒼白的臉頰，向著太陽穴和耳際急速蔓延！那冰冷的色澤所過之處，麵板瞬間失去所有光澤與彈性，化為毫無生機的岩石。
陳麗似乎想最後再看張玄一眼，嘴唇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似乎想扯出一個安慰的笑容。然而，那石化的詛咒已經蔓延到了她的嘴角，凝固了她最後一絲表情。她的眼神還殘留著方纔的平靜，甚至有一絲“果然如此”的瞭然，但瞳孔中的神采卻在飛速地黯淡下去，如同風中殘燭最後的火苗。
更可怕的是，石化已經越過了她的肩頸，向著頭顱內部侵蝕！她原本還能艱難維持的微弱呼吸，在石化蔓延至咽喉的瞬間，戛然而止！
“不——！”張玄目眥欲裂，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咆哮，那聲音裡充滿了絕望和難以置信的痛楚。他完全忘記了自身的虛弱和掌心的劇痛，像一頭受傷的猛獸，朝著陳麗猛撲過去。
然而，他的腳步剛動，異變再生！
剛剛被張玄精血壓製得平息下去的弑聖劍匣，暗金色的匣身猛地一震！那些暫時蟄伏的詛咒銘文再次劇烈地蠕動起來，比之前更加狂躁。匣口處，一道濃鬱得化不開的黑氣噴湧而出，並非劍氣，卻帶著更陰冷、更邪惡、直指神魂的侵蝕之力！
黑氣在空中急速扭曲、膨脹，瞬間凝聚成一道模糊而威嚴的虛影。那虛影頭戴十二旒冕冠，身著玄色帝袍，麵容籠罩在朦朧的帝皇威壓之下，隻有一雙眼睛清晰無比——冰冷、淡漠，如同九天之上俯視螻蟻的神隻，帶著一絲毫不掩飾的譏誚。
正是玉帝惡唸的投影！
虛影的目光無視了撲來的張玄，也無視了驚怒的扣肉和明滅不定的劉芒殘魂，徑直落在了陳麗那正在急速石化的身軀上，彷彿那是世間唯一值得他關注的東西。
“螻蟻妄圖弑聖？”虛影的聲音直接在眾人神魂深處響起，宏大而冰冷，每一個字都帶著令人窒息的威壓和深入骨髓的嘲弄，“天道迴圈，自有其律。欲行逆天之舉，豈能無祭？”那聲音如同亙古寒冰，凍結了萬劍塚內最後一絲暖意。
虛影微微一頓，那雙冰冷的眸子似乎穿透了陳麗正在石化的血肉，看到了更深層的東西，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殘酷的弧度：
“媧皇血脈…沾染因果的補天石靈…嗬嗬嗬…倒是上佳的祭品。”笑聲如同無數細碎的冰棱在靈魂上刮擦，“爾等誰願，代她赴死？”
最後五個字，如同冰冷的審判之錘，狠狠砸落。虛影的目光帶著無上的壓迫感，緩緩掃過張玄因絕望和憤怒而扭曲的臉龐，掃過扣肉布滿血絲、怒目圓睜的第三眼，最終，又落回到陳麗那幾乎被灰白色完全覆蓋、生機即將徹底斷絕的石軀之上。
空氣凝固了。劍匣低沉嗡鳴，詛咒銘文幽幽閃爍。張玄的手僵在半空，距離陳麗冰冷僵硬的手臂隻有咫尺之遙，卻再也無法向前探出一寸。扣肉喉嚨裡發出威脅的低吼，周身金色錨點紋路明滅不定，卻不敢再輕易動用那負荷沉重的時空之力。劉芒的殘魂在虛影的威壓下，更是搖曳如風中殘燭，幾乎要徹底熄滅。
萬劍塚內，死一般的寂靜。唯有那玉帝惡唸的虛影，高懸於空，散發著令人絕望的冰冷光輝，以及陳麗身上那持續不斷、細微卻無比刺耳的“沙沙”聲——那是石化詛咒仍在貪婪蠶食她最後殘餘生機的死亡之音。
灰白色的石質，已經無情地覆蓋到了她的耳垂下方，正沿著發際線向上蔓延，試圖將她最後一點屬於“陳麗”的痕跡徹底抹去。她整個人，宛如一尊正在完成的、帶著悲愴餘韻的石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