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界傳承 第7章 核心剝離
冥河老祖的分身終究撐不住了。
那由十萬腐屍修羅凝聚、裹挾著滔天血浪的猙獰軀體，在劉芒燃儘殘魂催動的「九獄絕仙陣」中寸寸瓦解。萬劍塚內千柄殘劍悲鳴未絕，劍氣凝成的牢籠死死鎖住翻湧的血海，逼迫這具由汙穢與神格碎片拚湊的聖者投影顯出了潰敗之相。
「玉帝賜吾不朽…爾等螻蟻…何能弑聖！」
血影裂成的九道分身發出重疊嘶吼，卻難掩其中神性崩碎的虛弱。猩紅的浪濤被絕仙劍氣蒸騰成漫天腥霧，三顆被震碎的荒星殘骸漂浮在逍遙界邊緣的虛空裡，如同這場慘烈聖戰的注腳。
最後一道血影被劍氣貫穿核心時，冥河分身龐大的身軀猛地向內坍縮。構成軀體的腐屍與修羅殘骸如烈日下的冰雪消融，化作汙濁的血雨潑灑而下，又被殘餘的劍陣牢牢擋在逍遙界壁壘之外。血海退潮般收縮，露出中央一片詭異的寂靜空間。
就在那潰散的血肉漩渦深處，一點刺目的猩紅陡然亮起！
那不是血，不是火，而是一團純粹到令人心悸的能量。它隻有拳頭大小，卻在虛空中沉浮搏動，每一次脈動都牽引著周圍尚未平息的劍氣亂流，發出沉悶如巨獸心跳的轟鳴。猩紅光芒流轉間，內裡彷彿有億萬細碎的神紋明滅生滅，散發出一種淩駕凡塵、卻又浸透不祥的威壓。
「小心！」張玄的厲喝撕開短暫的死寂。他手中緊握的弑聖弩仍在嗡鳴，弩臂上那道貫穿至握柄的猙獰裂痕正滲出縷縷黑氣，與他身後陳麗那條徹底化為灰白石質的右臂遙相呼應。
陳麗臉色蒼白如紙，脖頸處蔓延的石化痕跡已攀上下頜，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砂石摩擦的滯澀聲。她強忍著軀殼崩解的劇痛，左手指尖掐訣，一點溫潤如月華的「太素玄光」自眉心射出，輕柔地籠罩向那團猩紅能量。
玄光流轉，映照猩紅核心。陳麗的聲音帶著氣音，卻字字清晰：「非血非魂…是神格本源被強行撕裂、又被滔天怨念浸透的『穢聖之核』…係統…不，我的本源感知告訴我，此物蘊含『弑聖弩』缺失的最後核心偉力！但…它極度狂暴，需以至純至聖的法器為容器，否則…」
話音未落，異變陡生！
那團猩紅能量彷彿被陳麗的感知激怒，猛地劇烈搏動！一道凝練如實質的血色光柱毫無征兆地爆射而出，並非襲向眾人，而是直指下方萬劍塚的核心——那柄由劉芒殘魂最後力量點燃、燃燒著幽藍魂火的白骨斷劍！
「不好！它想引爆劍塚殘存的兵解劍氣！」張玄瞳孔驟縮。萬劍塚若被引爆，其中積累萬載的凶煞劍意足以撕裂小半個逍遙界！
千鈞一發！
「汪嗷——！休想得逞！」一道黑影帶著氣急敗壞的少年清叱，閃電般切入血色光柱的路徑。
是扣肉！他此刻已化作身著玄黑勁裝的人類少年模樣，劍眉星目，額間那道豎立的金色裂隙正瘋狂閃爍。麵對那足以洞穿星辰的血色光柱，他竟不閃不避，雙手猛地向前一撕！
「給本汪——定住！」
嗡！
並非驚天動地的巨響，而是一種奇異的、彷彿時空本身被強行拉伸繃緊的嗡鳴。扣肉額間金芒怒放，無數細密繁複的金色紋路瞬間蔓延而出，並非實體，而是直接烙印在虛空之中！血色光柱撞入這片被金色紋路覆蓋的區域，速度肉眼可見地遲滯下來，如同陷入了最粘稠的琥珀。光柱前端甚至出現了詭異的「分層」，彷彿在不同流速的時間夾層中艱難穿行。
「呼…呼…快！本汪這新覺醒的『時空錨點』撐不了幾息！」扣肉牙關緊咬，額角迸出青筋，那第三隻眼周圍的麵板竟開始滲出細密的血珠，顯然負荷極大。
時機稍縱即逝！
張玄沒有絲毫猶豫。他右手仍緊握嗡鳴欲裂的弑聖弩，左手卻閃電般在腰間一抹——一枚古樸的青銅小鼎被他擎在掌中。鼎身不過三寸，卻刻滿了山川河嶽、日月星辰的古老紋路，散發出蒼茫厚重的氣息。這正是他們千辛萬苦收集到的「禹王九鼎」殘片之一，蘊含大禹聖王鎮壓九州的浩然聖息！
「去！」張玄低吼，全身混沌星力毫無保留地注入青銅小鼎。鼎身嗡鳴，瞬間暴漲至磨盤大小，鼎口噴薄出黃濛濛的浩蕩聖光，如同張開巨口的洪荒神獸，朝著那團被暫時「錨定」的猩紅能量兜頭罩下！
猩紅能量劇烈掙紮，爆發出刺耳的尖嘯，彷彿億萬怨魂在同時哀嚎。它釋放出汙穢的血光瘋狂衝擊鼎身聖光，每一次碰撞都讓青銅鼎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鼎身上古樸的紋路明滅不定。張玄如遭重擊，嘴角溢位一縷鮮血，持鼎的手臂劇烈顫抖，臂骨發出細微的「哢哢」聲，幾乎要被那反震之力碾碎。
「玄哥！」陳麗見狀，不顧石化已蔓延至下頜的劇痛，勉強抬起還能活動的左手，指尖在虛空急速勾勒。淡金色的媧皇血脈之力隨著她的指尖流淌，化作一枚枚玄奧的造化符文，如同金色的蝴蝶翩然飛向青銅鼎。
「太素玄經·造化補天籙！」
金色符文融入鼎身聖光，如同給搖搖欲墜的堤壩注入了堅韌的黏合劑。黃濛濛的聖光驟然凝實，鼎壁上浮現出若隱若現的女媧補天虛影，與鼎內的大禹聖息交相輝映！那狂暴的猩紅能量如同被潑入滾油的冰雪，掙紮的幅度肉眼可見地減弱，表麵流轉的億萬神紋也黯淡了不少。
「就是現在！把它壓進去！」扣肉雙眼赤紅，額間金紋光芒暴漲到極致，維持時空錨定的負擔讓他七竅都開始滲血。
張玄雙目圓睜，喉間發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吼，全身肌肉賁張，將最後一絲力量壓入鼎中！青銅鼎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鼎口聖光如瀑布倒卷，硬生生將那團不甘的猩紅核心，一寸寸地拖拽、壓縮，最終徹底吞入鼎腹！
當最後一縷猩紅光芒消失在鼎口，青銅巨鼎猛地一震，瞬間縮回巴掌大小，「哐當」一聲墜落在地。鼎身滾燙，原本古樸的青銅色澤中，透出一股妖異的暗紅，彷彿內裡封印著一顆搏動的邪心。鼎壁上，除了原有的山河紋路，竟悄然浮現出幾道細密的、如同血管般的猩紅紋路，微微脈動，散發著不祥的氣息。
時空錨定的金色紋路瞬間崩散。扣肉悶哼一聲，身體晃了晃，踉蹌後退幾步才站穩，額間豎眼緊緊閉合，兩道血淚蜿蜒而下。他喘著粗氣，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虛弱：「呼…呼…搞定了？這玩意兒…比吞一整個雷暴星雲還累…」
壓力驟去，張玄也近乎脫力，弑聖弩沉重的弩身壓得他手臂發麻。他抹去嘴角血跡，目光投向地上那尊封印著恐怖核心的青銅小鼎，眼中沒有絲毫放鬆，隻有更深的凝重。「封印住了，但這隻是權宜之計。鼎中的禹王聖息和麗妹的媧皇造化之力，隻能暫時中和它的狂暴。它需要真正的聖者法器來承載…」
他的目光下意識轉向陳麗，尋求確認。然而下一刻，他的呼吸驟然停滯，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
陳麗依舊站在原地，維持著方纔施法的姿勢。但她的石化，已無聲無息地蔓延過了下頜的界限！灰敗的石質如同冷酷的潮水，吞噬了她小巧的下巴，正沿著脖頸向上，向著雙唇、鼻翼…甚至那雙總是閃爍著智慧與堅韌光芒的眼眸，無情地侵蝕！
她似乎想對張玄說什麼，嘴唇微微翕動，卻隻發出石頭摩擦般的「咯咯」輕響。那雙逐漸蒙上灰翳的眼睛裡，沒有恐懼，隻有一絲深沉的疲憊，以及…一種近乎托付的平靜。
「麗…麗妹？！」張玄的聲音變了調，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他猛地丟開弑聖弩，一個箭步衝上前，顫抖的手想要觸碰陳麗的臉頰，卻又在即將觸及那片冰冷灰白時僵在半空，彷彿怕自己的觸碰會加速那石化的蔓延。
仙舟之內，死寂無聲。隻有那尊封印著猩紅核心的青銅小鼎，在冰冷的地板上，兀自散發著微弱而妖異的脈動紅光，一下，又一下，如同倒計時的鼓點，敲在每個人的心上。鼎壁上那新生的血絲紋路，在昏暗的光線下，彷彿一張無聲獰笑的嘴。
虛空之外，萬劍塚殘存的斷劍低鳴嗚咽，幽藍的魂火在劉芒最後存身的那柄白骨斷劍上明滅不定，彷彿在訴說著未儘的不甘與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