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界傳承 第31章 惡念殘響
逍遙界懸停在歸墟海眼那吞噬一切的巨大漩渦邊緣，如同驚濤駭浪中的一枚芥子。歸墟深處逸散出的混沌亂流，如同無形的巨手，撕扯著這方洞天的界壁，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張玄站在仙舟之首，手按在劇烈震顫的船舷上，指節發白。剛剛那場與玉帝惡念化身的驚天碰撞，幾乎耗儘了所有人的力量，連仙舟上流轉的靈光都黯淡了幾分。碎裂的玉帝鎖鏈殘片散落虛空，正被歸墟的引力緩緩拖拽，閃爍著不祥的幽光。
“成了？”陳麗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虛弱，她靠在不遠處的靈泉玉欄邊，石化的痕跡已悄然爬過脖頸，正向著下頜蔓延，灰白色的死寂與玉頸的溫潤形成刺目的對比。她原本能動的右手此刻也覆蓋著一層薄薄的石膜，指尖微微顫抖。
張玄深吸一口氣，強壓下翻騰的氣血，剛要點頭，異變陡生！
嗡！
虛空中散落的鎖鏈碎片驟然發出刺耳的尖嘯，如同億萬隻金屬毒蟲在摩擦！那些扭曲的、斷裂的殘骸上，無數細小的黑色符文瘋狂蠕動、聚合，彼此吸引、碰撞、熔接！一股令人靈魂凍結的冰冷惡意瞬間彌漫開來，比歸墟的吸力更讓人心悸。
“不好！”張玄瞳孔驟縮，混沌星典的力量本能地運轉，護體罡氣勃發。
“吼！”一直伏在張玄腳邊，同樣疲憊喘息的黑毛聖獸扣肉猛地人立而起，化作一個黑衣勁裝的冷峻少年，額間那道豎立的金色縫隙驟然睜開！璀璨的金光撕裂了周圍的昏暗，豎眼之中，時間與空間的亂流如星河般奔湧旋轉。他死死盯住那些急速聚合的碎片。
碎片在金光照射下瘋狂扭曲、拉伸、變形！僅僅一個呼吸間，一條通體漆黑、鱗片細密、閃爍著金屬冷光的詭異小蛇憑空凝聚！它不過三尺長短，蛇瞳卻是兩粒不斷旋轉的猩紅符文，怨毒地掃過張玄和陳麗，蛇信吞吐，發出玉帝惡念那熟悉的、令人作嘔的陰冷笑聲碎片：“桀桀…棋子…豈能逃過執棋者的掌心？”
話音未落，黑蛇身軀一弓，如同離弦的淬毒利箭，化作一道肉眼難辨的烏光，竟無視了逍遙界的層層防禦屏障，直射下方那承載著洞天根基的浩瀚地脈靈泉！
“攔住它！”張玄暴喝，手中凝聚的混沌雷球脫手轟出，卻隻擊碎了黑蛇留下的一道殘影。太快了！那蛇影帶著玉帝惡念最後的不甘與詛咒，直指逍遙界的命脈核心！
“休想！”扣肉厲嘯，額間豎眼金光爆射如柱！他沒有去追那快如閃電的黑蛇，而是雙手猛地插入麵前虛空，十指如鉤，狠狠向兩側一撕！
刺啦——！
空間如同堅韌的皮革被硬生生撕裂！一道深邃、邊緣流淌著扭曲銀光的巨大裂口憑空出現在黑蛇正前方！裂口內部，是光怪陸離、混亂顛倒的時空亂流。這是扣肉初步覺醒時空聖獸血脈後，強行撕裂的空間通道，目標直指黑蛇遁入地脈的必經節點！
黑蛇似乎沒料到扣肉竟能如此精準地預判和撕裂空間阻截，猩紅的符瞳閃過一絲驚愕，一頭撞進了那混亂的時空裂口！
“追！”扣肉沒有絲毫猶豫，縱身化作一道黑色流光，緊隨其後衝入那狂暴的空間裂縫之中，身影瞬間被扭曲的光影吞沒。裂口在他身後劇烈震蕩，緩緩彌合。
下方，原本清澈如碧玉、滋養整個逍遙界的淨世靈泉，此刻已變了模樣。一股濃稠如墨汁、散發著刺鼻腥臭的黑流正從地脈深處瘋狂湧出，迅速汙染著清澈的泉水。靈泉翻騰，發出痛苦的嗚咽，水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染成汙濁的黑色，無數細小的黑氣如同活物般升騰、扭結，竟在半空中凝結成一朵朵妖異的墨色蓮花！蓮心處，是不斷旋轉的猩紅符文，與那黑蛇之瞳如出一轍！
地脈被汙染了！玉帝惡唸的殘毒正順著靈脈，如同致命的瘟疫，急速蔓延向逍遙界的每一個角落。洞天內的靈植瞬間枯萎，仙山蒙上灰翳，連懸浮的島嶼都開始微微震顫、傾斜。整個洞天的根基在動搖，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
陳麗臉色劇變，石化的下頜緊繃。“它在侵蝕地脈本源！”她強撐著幾乎完全石化的身軀，僅剩的右手艱難抬起，指尖凝聚起最後一點未曾石化的溫潤玉色。那是媧皇血脈的本源造化之力，微弱卻頑強。
“以吾之軀，鎮此汙穢！”她低喝一聲，指尖在虛空中急速勾勒。每一次劃動，都帶著撕裂般的痛楚，石化的肌膚下滲出細密的金色血珠。一個繁複玄奧、流淌著大地厚重與生命氣息的赤金色符印在她麵前迅速成型——媧皇鎮世印！
符印成型的刹那，陳麗毫不猶豫地將它狠狠按向翻騰汙濁的靈泉中心！
轟！
赤金神光爆發，如同一輪小太陽墜入黑泉！神光所及之處，墨色蓮花發出尖銳的哀鳴，寸寸碎裂。翻湧的黑潮被一股無形的巨力強行壓製下去，暫時停止了擴散。一個巨大的、流轉著赤金神紋的光罩，如同倒扣的巨碗，死死封住了靈泉核心的汙染源頭。
然而，代價是巨大的！陳麗悶哼一聲，身體劇烈一晃，石化的痕跡如同貪婪的藤蔓，瞬間加速蔓延，徹底覆蓋了她的下頜，並向脖頸下方鎖骨處無情侵蝕！她原本清亮的眸子也蒙上了一層灰翳，發梢的灰白迅速擴散，幾乎侵染了半頭青絲。那僅存的右手，指尖也開始呈現出僵硬、冰冷的石質紋理。
“阿麗！”張玄看得目眥欲裂，心如刀絞。他飛身掠至陳麗身邊，想要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卻不敢觸碰那些蔓延的石化區域。
“彆管我…鎖鏈殘骸…歸墟海眼底部…”陳麗的聲音帶著石質摩擦般的沙啞，異常艱難，每一個字都彷彿耗儘力氣，“聖骸…在那裡…快…時間不多了…”她抬起沉重如石的眼皮，望向歸墟海眼那幽深恐怖的漩渦。
張玄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心臟猛地一沉。那深邃的漩渦深處，似乎有某種古老而浩瀚的氣息，正與玉帝鎖鏈崩解後的殘骸隱隱呼應。媧皇遺訓中的“集三十六聖骸”，第一處線索，竟與這最後的戰場重合！
刻骨的恨意與決絕在張玄胸中翻騰燃燒。他猛地轉身，目光如電掃過虛空，鎖定那些漂浮的、閃爍著幽光的玉帝鎖鏈最大殘片。碎片上殘留的玉帝惡念氣息，如同跗骨之蛆，令人作嘔。
“老狗！死了還要作祟！”張玄眼中戾氣暴漲，“今日就用你這殘軀，為弑天開鋒！”
他雙手結印，《混沌星典》全力運轉，周身浮現出浩渺星河的虛影。一聲斷喝：“鼎來！”
嗡！九道古樸厚重、銘刻著九州山河的巨鼎虛影轟然降臨，環繞張玄，正是融入逍遙界的九州鼎之力！九鼎虛影旋轉，引動地火水風，形成一個巨大的熔爐雛形，將那些漂浮的鎖鏈殘片強行拘禁、拖拽其中！
“弩！”張玄再次低吼。懸浮於仙舟上方的弑聖弩本體發出不甘的嗡鳴，弩身上殘留的玉帝暗紋與高維投影的冷笑麵容劇烈衝突，但最終還是被張玄以混沌星典強行鎮壓、牽引。巨大的弩身呼嘯著投入那由九鼎虛影構成的天地熔爐之中！
“混沌火，起！”張玄雙掌猛地合十，體內混沌本源之力毫無保留地噴湧而出，化作蒼茫混沌、蘊含開天辟地偉力的灰色火焰，瞬間填滿熔爐！
轟隆隆——！
天地熔爐劇烈震動！鎖鏈殘片在混沌火的灼燒下發出刺耳的尖嘯和金屬熔化的嘶嘶聲，表麵浮現出無數掙紮、扭曲的玉帝惡念虛影，瘋狂衝擊著爐壁。弑聖弩在爐中沉浮，弩身上的金紋與玉帝殘片上的黑紋如同兩條惡龍，激烈地撕咬、吞噬、融合！每一次碰撞，都爆發出撕裂虛空的能量亂流，衝擊得整個九鼎熔爐明滅不定。
張玄須發皆張，全身肌肉虯結，如同背負著萬鈞巨嶽，額頭青筋暴跳，汗如雨下，嘴角溢位一縷刺目的金紅鮮血。他雙掌死死抵住無形的爐壁，將畢生修為與意誌瘋狂灌注其中，引導著這場凶險萬分的熔煉。
“給我…融！”他嘶聲咆哮，聲震九霄！
混沌火猛地一熾！爐中糾纏的金黑光芒驟然向內塌縮、凝聚！一柄造型古樸、通體呈現出混沌初開般灰濛濛色澤的長刃雛形，在熾烈的火焰中心緩緩浮現！刃身狹長，帶著弑聖弩的鋒銳殺意，卻又纏繞著鎖鏈碎片所化的、扭曲蠕動的暗金色詭異紋路。那紋路在刃身上遊走，隱隱勾勒出一張模糊卻充滿無儘惡意與冰冷俯瞰意味的麵容——正是那高維存在的投影烙印！
就在弑天刃雛形凝聚的刹那，一股無法言喻的、源自更高維度的恐怖意誌，驟然穿透無儘時空，轟然降臨在逍遙界上空！
逍遙界之外的歸墟亂流瞬間凝固了！
一張無法形容其龐大、無法窺其全貌的巨臉虛影，無聲無息地覆蓋了整片天穹！那並非人臉，而是由無數旋轉、湮滅、重生的星辰位麵，扭曲的光陰長河碎片，以及冰冷到極致的法則線條構成。祂沒有眼睛，但逍遙界內每一個生靈都感覺自己被徹底看穿，從肉身到靈魂，從過去到未來，無所遁形！
巨臉虛影微微轉動了一個角度，目光（如果那能稱為目光）似乎“落”在了正在熔爐中沉浮的弑天刃雛形之上。一股純粹到極致、意圖抹除一切“異常”的冰冷意誌，如同無形的億萬鈞重錘，狠狠砸下！
噗——！
張玄如遭萬雷轟頂，狂噴出一大口混雜著內臟碎塊的金紅色血箭！他整個人被這股意誌壓得半跪在仙舟甲板上，膝蓋下的靈玉甲板寸寸碎裂！熔爐劇烈震蕩，混沌火明滅欲熄，剛剛成型的弑天刃雛形發出一聲悲鳴，刃身上那張高維麵容的烙印驟然變得清晰而獰惡！
“張玄！”陳麗發出嘶啞的驚呼，不顧石化加劇的危險，強行催動所剩無幾的造化之力，一道溫潤的青色光幕籠罩住張玄。然而，那高維意誌的碾壓太過恐怖，青色光幕僅僅支撐了一息便轟然破碎！
“呃啊——！”張玄雙目赤紅，七竅流血，身體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但他眼中燃燒的火焰沒有絲毫熄滅！他死死盯著爐中那柄在重壓下哀鳴卻不肯崩碎的弑天刃雛形，如同盯著一線絕望中的生機！
“逍遙界…聽我號令！”他用儘最後的力量，發出裂帛般的怒吼，“目標——歸墟海眼！躍遷…啟程！”
轟！
整個逍遙界三十六重天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所有的靈力、所有的法則、所有的意誌，都被強行灌注到洞天的核心之中。仙舟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猛地調轉方向，不再抗拒歸墟那恐怖的吸力，反而如同撲火的流星，帶著一往無前的決絕，朝著那吞噬一切的巨大漩渦中心——那藏匿著聖骸與最終答案的深淵，狠狠撞去！
洞天撕裂混沌亂流，界壁與歸墟之力摩擦，發出震耳欲聾的爆鳴！在仙舟衝入那幽深如魔口的漩渦邊緣的刹那，玉帝惡念那充滿無儘怨毒與一絲詭異蠱惑的殘響，如同跗骨之蛆，再次在張玄和陳麗的神魂深處幽幽回蕩，蓋過了歸墟的咆哮：
“記住…棋子…亦可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