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界傳承 第30章 裂隙抉擇
歸墟海眼的漩渦在虛空深處緩慢旋轉，混沌的氣流拉扯著周圍的一切，連光線都被扭曲吞噬。逍遙界懸停在這片狂暴的邊界，界壁承受著無形的巨力，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如同隨時會被碾碎的核桃。界內，曾經靈韻盎然的淨世海，此刻濁浪滔天，翻湧著不祥的墨色粘稠液體，腥臭撲鼻。
“黑芝麻糊又開鍋了！”張玄的聲音在呼嘯的亂流中傳來，試圖衝淡那股沉甸甸的壓抑。他站在劇烈震顫的界壁邊緣，目光死死鎖定下方那片翻騰的墨海。一道細小的、泛著金屬幽光的蛇影，正在汙濁的浪濤間瘋狂穿梭，每一次扭動都帶起更大的黑色漩渦，貪婪地啃噬著逍遙界賴以生存的靈脈根基。那是玉帝惡念鎖鏈所化的毒蛇，正將致命的汙染注入世界的命脈。
一道黑影撕裂空間，帶著低沉的咆哮驟然出現。那是個身著玄黑勁裝的少年，身姿挺拔如槍，眉眼銳利如刀鋒，正是化為人形的扣肉。他額心那道緊閉的豎紋此刻劇烈跳動，暗金光芒流溢，死死鎖定著下方那條狡猾的毒蛇。“它鑽得太深了！這鬼東西滑溜得很！”扣肉的聲音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卻掩不住焦灼。他雙手虛握，無形的時空之力在掌心彙聚，試圖凝固那片翻騰的區域，可那毒蛇狡猾異常，總能在空間凝固的前一瞬，融入更深的汙穢之中。
“不能讓它繼續汙染核心地脈！”陳麗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種近乎破碎的虛弱。她靠在一塊冰冷的界壁晶石上，自脖頸蔓延而上的灰白石化紋路，已如冰封的藤蔓，爬滿了她大半張臉龐，甚至侵染到了下頜的線條。那灰白之下，曾經靈動的眼眸依舊清澈，隻是深處燃燒著決絕的火焰。她艱難地抬起還能勉強活動的右手，指尖逼出一滴殷紅的精血，淩空疾劃。血珠懸浮，隨著她指尖的軌跡，綻放出古老而玄奧的符文，帶著純淨的造化生機之力。
“太素封禁！”她清叱一聲，聲線因石化的侵蝕而沙啞。那枚由精血繪就的赤紅符文，瞬間穿透動蕩的界壁，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印向毒蛇盤踞的那片汙濁核心海域。
嗤——！
刺耳的聲音如同冷水澆上熱油。赤紅符文觸及墨海的刹那，爆發出刺目的光暈。汙穢的海水劇烈沸騰、蒸騰，發出淒厲的哀嚎，那瘋狂肆虐的毒蛇彷彿被無形的巨手扼住，動作猛地一滯，身周濃稠的黑霧被符文的力量暫時逼退、淨化。一片相對清澈的海域短暫地出現在符文籠罩之下，如同絕望深淵裡撐開的一葉扁舟。
然而，代價是沉重的。陳麗身體劇烈一晃，嘴角溢位一縷淡金色的血絲。她下頜處的石化痕跡，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又向上蔓延了一絲，冰冷的質感幾乎觸到了嘴唇。那枚懸浮在她識海深處、由預警係統核心顯化而成的“逆道符文”，也隨之黯淡了一分，表麵流轉的光芒更加急促。
“麗姐！”張玄心頭一緊，一個閃身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觸手處，那半邊石化的肩膀冰冷堅硬，毫無生機，與他緊握的那隻尚能活動的、溫軟的手形成殘酷的對比。他強行壓下喉嚨裡的酸澀，目光轉向符文暫時開辟出的那片“淨土”。就在那翻騰的墨色與符文的赤光激烈交鋒、短暫平衡的界麵上，一點微弱卻純粹無比的金色光芒，如同深埋淤泥的寶珠，頑強地穿透層層汙穢，隱隱約約地透射出來！
那光芒的波動，與陳麗識海中逆道符文此刻的微弱共鳴幾乎同頻！張玄瞳孔驟縮，混沌星典的力量在他體內自發流轉，瞬間捕捉到那縷金光中蘊含的、超越凡塵的蒼茫意誌——那是聖骸的氣息！媧皇遺訓所指的、重鑄弑天刃的關鍵，三十六聖骸之一！其位置，竟與下方那被暫時壓製的玉帝鎖鏈殘骸的核心汙染源，完全重疊！
“是聖骸！”張玄的聲音因激動而發顫，指著那片金光，“遺訓所指的聖骸！就在下麵！和那鬼東西的老巢攪在一起！”
扣肉也感應到了那縷純粹而古老的氣息，額心豎紋金光大盛：“那破鏈子鑽進去的地方？難怪這毒蛇死賴著不走！”
陳麗靠在張玄臂彎裡，艱難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牽動著下頜的石化區域。她望向那片金光，又看向下方狂暴翻騰、隨時可能反噬的墨海深淵。視野的餘光掃過識海虛空——那由逆道符文投射出的巨大晶柱上，猩紅的收割倒計時如跗骨之蛆：【十日】。時間，是懸在頭頂的利刃。
“海眼之底…歸墟核心…”她幾乎無法移動嘴唇，聲音微弱卻清晰地傳入張玄和扣肉耳中，“那裡的時空亂流…足以撕碎金仙…更彆說…還有那東西守著…”灰白色的石痕在她光潔的麵板上蔓延，帶著死亡的宣告，“此去…十死…無生。”
張玄扶著她身體的手臂猛地收緊，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懷中身軀的僵硬和冰冷正在蔓延，能讀懂她眼中那份看透生死的平靜。那平靜像針一樣紮進他心裡。他猛地低頭，額頭抵住她冰涼光滑的額角，溫熱的呼吸拂過她逐漸失去知覺的麵板，斬釘截鐵，每一個字都像砸在金石上，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生，一起逍遙諸天！死，亦共赴黃泉碧落！麗麗，你在哪，我就在哪！”
扣肉看著他們，少年俊朗的臉上沒有半點退縮，反而咧開嘴，露出一口白牙，眼中燃燒著屬於時空聖獸的桀驁與守護的火焰：“就是！管它歸墟還是高維，想動咱逍遙界，先問問小爺的爪子答不答應！一起下去，掀了那破蛇的老窩，把聖骸給它薅出來！”
沒有豪言壯語的動員，沒有悲壯的訣彆。隻有一句“死亦同行”，一句“掀了老窩”。這是無數次生死與共淬煉出的信任與默契。
“好。”陳麗閉上眼，再睜開時，眼底隻剩下磐石般的決絕。她僅存的、還能活動的手指，艱難地掐動一個極其古老的印訣。並非攻擊，而是引導。
嗡！
逍遙界猛地一震，環繞界體的龐大五行靈氣網路驟然亮起，金木水火土五色光華流轉彙聚，最終化為一道凝練到極致、散發出洪荒氣息的混沌光柱，轟然射向下方陳麗血符所維持的那片“淨土”！
光柱如同開天的巨斧，狠狠劈開翻騰的墨海！所過之處，汙穢的浪潮如冰雪消融，被強行淨化、排開，硬生生在狂暴的歸墟能量和粘稠的汙染毒液中，開辟出一條狹窄卻相對穩定的通道！通道的儘頭，直指那一點頑強透出的聖骸金光！
“走！”張玄一聲暴喝，混沌星典全力運轉，磅礴的星力護住周身，同時緊緊摟住陳麗。扣肉早已蓄勢待發，低吼一聲：“抓緊了！”他額心豎紋豁然睜開，一道深邃的時空漩渦瞬間將三人包裹！
咻！
三道身影，裹挾在混沌光柱開辟的通道和扣肉撕開的時空漩渦雙重保護下，如同三道逆流的流星，悍然撞向下方的墨海深淵！
轟隆！
一入通道，真正的恐怖才撲麵而來！外界看是光柱開辟的坦途，內部卻是狂暴到極致的能量絞殺場！四麵八方都是粘稠如膠、充滿腐蝕惡唸的黑水，瘋狂地擠壓、撕扯著護體的光柱和時空漩渦。無數由汙穢靈力凝聚的猙獰鬼麵在通道外壁浮現，發出無聲的尖嘯，衝擊著心神。更可怕的是歸墟海眼本身的力量——混亂的時空碎片如同無形的利刃，不斷切割著通道，每一次切割都讓混沌光柱劇烈搖曳，扣肉維持的時空漩渦也發出刺耳的摩擦聲，他額頭的豎紋金光劇烈波動，臉色瞬間蒼白。
“頂住啊！小爺的爪子都快抽筋了！”扣肉咬牙嘶吼，雙手急速變幻印訣，全力穩固著搖搖欲墜的時空通道。
張玄一手緊抱陳麗，另一隻手並指如劍，混沌星典模擬萬法的特性催發到極致。時而化出佛門金剛法印，金光梵唱震蕩，驅散侵蝕神魂的惡念尖嘯；時而又轉為道門太極圖卷，陰陽二氣流轉，化解狂暴的歸墟亂流衝擊。
陳麗在他懷中，僅存的力量全部維係著那道至關重要的血符封印，壓製著通道下方蠢蠢欲動的鎖鏈毒蛇本體。石化已蔓延至下唇邊緣，每一次力量的輸出，都讓那灰白向上侵蝕一分。她緊閉雙眼，長長的睫毛在冰冷蒼白的臉上投下陰影，全部的意誌都集中在指尖那一點微弱的生機造化之力上。
通道在狂暴的能量撕扯中劇烈顛簸、扭曲，彷彿隨時會徹底崩碎，將他們三人徹底埋葬在這片汙穢與混亂的終極深淵。距離那點聖骸的金光越來越近，壓力也呈幾何級數倍增！
就在通道即將抵達儘頭，那點聖骸金光已近在咫尺的刹那——
嘶昂——！
一聲充滿暴戾、怨毒與無儘貪婪的嘶鳴，如同億萬根毒針，狠狠刺入三人的識海！下方那片被血符暫時壓製的墨海核心，轟然炸開！那條被暫時禁錮的鎖鏈毒蛇，竟在最後關頭，強行掙脫了部分血符的壓製，身軀膨脹了數十倍！它不再是蛇，而是化作了半蛇半龍的恐怖形態，由純粹的汙穢惡念和歸墟亂流構成，龐大的身軀攪動墨海，無數由黑水凝成的、布滿利齒的觸手，如同死亡的森林，朝著通道內的三人瘋狂噬咬而來！
首當其衝的，正是維係通道的扣肉！
“小心！”張玄目眥欲裂。千鈞一發之際，他再無保留！摟著陳麗的手依舊穩固，另一隻手臂卻猛然揮出，五指張開，彷彿要將整片混亂的虛空都納入掌中！
“破天——碎星！”
沒有華麗的光影，隻有一股源自血脈最深處、桀驁不屈的狂暴戰意轟然爆發！那是烙印在骨子裡的傳承——破天七十二式！張玄的手掌邊緣，空間被無形的巨力硬生生壓碎、塌陷！一道純粹由力量意誌凝聚的、撕裂一切的軌跡，如同開天辟地的第一道鋒芒，悍然劈向那噬咬而來的無數惡念觸手！
轟哢！
刺耳的碎裂聲響徹通道！衝在最前方的數十條黑水觸手，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砸中的琉璃，瞬間崩碎成漫天汙穢的墨雨！破天拳意所過之處，連狂暴的歸墟亂流都被短暫地撕開一道真空！
這石破天驚的一擊，為扣肉爭取到了至關重要的瞬息！少年聖獸眼中金光爆射，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機會，額心豎紋完全睜開！
“時空——調律！定！”
嗡！
一道無形的、帶著奇異韻律的波紋，以扣肉為中心猛地擴散開來！波紋所及，那些被張玄一拳轟碎、正在重新凝聚的墨雨觸手，周圍狂暴衝擊通道的歸墟亂流，甚至下方那條巨大毒龍撲擊的動作……所有的一切，都彷彿被投入了粘稠的琥珀之中，驟然變得無比緩慢！時間的流速，在這一小片區域，被扣肉以透支般的代價，強行扭曲、遲滯了！
通道的壓力驟減！扣肉臉色煞白如紙，身體微微搖晃，嘴角溢位淡金色的血絲，顯然這一下對他負擔極大。
“就是現在！”張玄暴喝，借著這短暫的遲滯，混沌星典的力量全力灌注雙腿，帶著陳麗，如同離弦之箭，朝著那近在咫尺、散發著純粹金光的目標——聖骸的埋骨之地，一頭紮了下去！
扣肉緊隨其後，時空遲滯的領域艱難地維持著。
下方，被遲滯的汙穢毒龍發出無聲的、極度不甘的咆哮。而在那聖骸金光透出的地方，景象終於清晰：那是一片被混亂能量衝刷得異常光滑的黑色礁岩平台。平台中央，半截晶瑩如玉、卻布滿了古老裂痕的巨大骸骨手臂，深深插入岩體。骸骨散發著純粹而蒼茫的聖道氣息，正是那金光的源頭。然而，令人心悸的是，數道斷裂的、泛著金屬幽光的鎖鏈碎片，如同跗骨之蛆，緊緊纏繞在骸骨之上，甚至有幾根鋒利的尖端，已經刺入了玉質般的臂骨深處！聖潔與汙穢，在此地以最觸目驚心的方式交織、對抗。
張玄抱著陳麗，穩穩落在骸骨平台邊緣。扣肉也踉蹌落下，立刻盤膝坐下調息，額心豎紋光芒暗淡，顯然消耗巨大。
暫時安全了。狂暴的歸墟亂流和上方的汙穢墨海，似乎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排斥在這片骸骨平台之外，形成了一圈相對平靜的真空地帶。
張玄小心翼翼地將陳麗放下，讓她靠在那截巨大的聖骸臂骨旁。冰冷堅硬的觸感傳來。陳麗的石化已經蔓延至下唇，連說話都變得極其困難，隻能用眼神示意張玄。
他點點頭，目光凝重地看向那被鎖鏈碎片纏繞汙染的聖骸臂骨。這就是媧皇遺訓中重鑄弑天刃的關鍵材料之一！必須拿到它！然而，那些玉帝惡念所化的鎖鏈碎片，如同毒蛇的獠牙，死死釘在上麵，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惡意。
張玄深吸一口氣，混沌星典運轉，右手掌心泛起溫潤的星輝，帶著小心翼翼的探詢之意，緩緩伸向那截聖骸臂骨。他試圖溝通骸骨中沉寂的聖道意誌，喚醒它的力量，共同對抗那汙穢的鎖鏈侵蝕。
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冰冷玉骨的刹那——
異變陡生！
那幾道看似死寂、纏繞在聖骸臂骨上的鎖鏈碎片，驟然爆發出刺目的幽光！其中一道最為粗大的碎片，如同被驚醒的毒蛇，猛地從骸骨上彈射而起，速度快到超越了感知的極限！它沒有攻擊張玄，而是化作一道扭曲的烏光，狠狠鑽進了聖骸臂骨那空洞的眼窩部位（如果臂骨有眼窩的話，此處指類似關節腔的孔洞）！
嗡——！
整個聖骸臂骨劇烈震顫起來！原本純淨的聖道金光瞬間被染上了一層汙濁的暗色！一股混合了聖道威嚴與玉帝惡念極致邪戾的恐怖意誌，如同沉睡的遠古凶獸，猛地從骸骨深處蘇醒！骸骨上那些古老的裂痕中，滲出粘稠如瀝青般的黑血！
與此同時，一個宏大、扭曲、充滿了無儘怨毒與嘲諷的聲音，彷彿直接在他們三人的神魂深處炸響，震得識海翻騰：
“高維的錨點…早已釘死此界坐標…爾等掙紮…終是徒勞…不過是…提前引動…收割的…誘餌罷了…哈哈哈…”
這聲音赫然帶著玉帝惡念殘存的意誌！它竟然汙染並短暫驅動了聖骸殘存的力量！
轟隆隆——！
伴隨著這惡唸的宣告，整個歸墟海眼彷彿徹底暴怒！上方被暫時開辟的通道在失去扣肉持續維持後，瞬間被狂暴的墨海和時空亂流碾碎！更加龐大、粘稠、充滿惡唸的汙穢洪流，如同崩塌的天河，從四麵八方朝著這片小小的骸骨平台瘋狂傾瀉而下！平台外圍那層無形的排斥力量劇烈波動，發出不堪重負的碎裂聲！
更大的危機是，張玄識海中，那枚與陳麗緊密相連的逆道符文，驟然發出刺耳的尖嘯！符文表麵瘋狂閃爍，投射出的倒計時晶柱上，猩紅的數字在三人驚駭的目光中，猛地一跳——
【九日】！
玉帝惡念最後的反撲，汙染聖骸的舉動，竟如同在黑暗森林中點燃了最明亮的篝火，瞬間將逍遙界的坐標暴露在無形的收割程式之下，將最後的時間無情地剝奪了一日！
骸骨平台上，汙穢的黑血從聖骸裂痕中汩汩湧出，與上方傾瀉而下的墨海洪流遙相呼應。玉帝惡念殘留的狂笑彷彿還在歸墟的狂風中回蕩。那截被汙染的聖骸臂骨，不再是希望，更像是一個引爆炸藥桶的邪惡開關。
倒計時猩紅的【九日】，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張玄和扣肉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