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界傳承 第28章 逆道之謀
歸墟海眼邊緣，能量風暴撕扯著破碎的空間。黑淵總壇的殘骸在狂暴的渦流中翻滾，蝕靈蟲焦黑的甲殼如同汙濁的雨點，劈啪敲打著逍遙界劇烈震顫的屏障。張玄半跪在劇烈搖晃的甲板上，左手死死攥著半截斷裂的弑聖弩弩身，右手掌心，卻緊貼著一塊冰冷刺骨的物事。
那是在總壇中樞徹底崩解、玉帝惡念所化的半截天道鎖鏈灰飛煙滅的瞬間，從漫天齏粉中墜落下來的東西。一塊非金非玉的殘片，邊緣嶙峋，觸手如握玄冰，表麵流淌著黯淡的混沌色光暈，其內裡似乎封凍著旋轉的星雲。
“玄哥！”一聲急呼穿透能量風暴的嘶吼。劉芒撐著裂痕遍佈的靈劍，踉蹌著衝到近前，他臉色慘白，嘴角還殘留著強行催動劍陣反噬的暗紅血跡，“屏障快撐不住了！那些蝕靈蟲還沒死透！”
逍遙界外圍，暗金色的防護光幕上，密密麻麻的蝕靈蟲正瘋狂啃噬。它們複眼閃爍著幽綠的光芒，口器摩擦光幕發出令人牙酸的刮擦聲。每一次啃噬，光幕便黯淡一分，細密的裂痕如同蛛網般蔓延開去。
“陳麗姐！”吳妍的驚呼帶著哭腔。她半跪在船艙出口，懷裡扶著幾乎無法站立的陳麗。此刻的陳麗，石化的詛咒已蔓延至脖頸，灰白色的石質肌膚爬上下頜線，隻有頭顱尚屬鮮活。她半闔著眼，呼吸微弱，每一次喘息都牽動著脖頸上石化的邊緣，彷彿隨時會徹底凝固。
“給我…看看…”陳麗的聲音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目光卻死死鎖在張玄右手緊握的混沌殘片上。
張玄心頭一緊，立刻將殘片遞到陳麗麵前。冰冷的氣息瞬間彌漫開，連周遭狂暴的能量亂流都為之一滯。
“嘶——”一直警惕地守在張玄腳邊，保持著人類少年形態的扣肉猛地抽了口氣。他額間那道平時隱沒的豎痕驟然裂開一道縫隙，金紅色的豎瞳死死盯住殘片，流露出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絲…源自血脈深處的悸動。“這東西…不對勁！裡麵有股…比玉帝惡念還邪乎的‘空’！”
就在這時，殘片似乎感應到陳麗微弱的氣息，猛地一震！表麵黯淡的混沌光暈驟然熾亮，無數細若蚊蚋、流淌著古老道韻的暗金色符文在光暈中明滅生滅，如同活物般急速流轉、重組！
“嗡——！”
一聲低沉玄奧的震鳴，並非通過耳膜，而是直接在所有人的神識深處炸響！殘片掙脫張玄的手掌，懸浮於半空。那些流轉的符文猛地彙聚，投射出一片迷濛的光影。
光影中，一個頂天立地的女子虛影緩緩浮現。她人身蛇尾，周身環繞著創世與毀滅的混沌氣息，麵容慈悲而威嚴，帶著俯瞰萬古的滄桑。正是媧皇！
“後世承吾道者…”
一個宏大、空靈、彷彿穿越了無儘時空的聲音直接在眾人靈魂中響起，每一個音節都帶著法則的重量，震得逍遙界殘破的屏障嗡鳴不止。蝕靈蟲啃噬的噪音似乎都被這聲音短暫壓製。
“高維收割…終不可免…”媧皇的虛影目光似乎穿透了逍遙界的壁壘，投向那歸墟之外、令人心悸的無垠黑暗，“欲抗此劫，非一界之力可擋…”
虛影的目光最終落在張玄身上，帶著一絲期許，更有一份沉甸甸的托付。
“集…三十六聖骸…”
她的聲音陡然變得艱澀，彷彿承受著巨大的反噬之力，“重鑄…弑天刃！”
“弑天刃？”劉芒失聲，眼睛瞪得溜圓，“不是弑聖弩嗎？這…這名字聽著就瘮得慌！是要把天捅個窟窿？”
“聖骸？”吳妍臉色更白，聲音發顫，“那…那可是聖人的遺骨！我們上哪去找？還要集齊三十六具？這…這比大海撈針還難萬倍！”
媧皇虛影並未理會他們的震驚。隨著“弑天刃”三字落下，懸浮的殘片——逆道符文——驟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那些流淌的符文如同燃燒起來，化作億萬點細碎的金色星芒，猛地向中心坍縮、凝聚！
一幅浩瀚無垠、橫貫虛空的星圖，在符文中央轟然展開！
星圖由無數細密的銀線和明暗不定的星辰光點構成，深邃、複雜，蘊含著令人頭暈目眩的時空法則。其中，三十六個光點，如同心臟般有力地搏動著，散發出或熾熱、或冰寒、或鋒銳、或厚重的不同聖道氣息，彷彿是三十六顆沉眠的星辰之心。一條條蜿蜒曲折、由無數細小符文構成的銀色軌跡，將這些搏動的光點串聯起來。
“這就是…聖骸所在？”張玄瞳孔收縮，目光死死鎖住星圖。他體內的《混沌星典》自行運轉，試圖解析這蘊含無上偉力的星圖軌跡，神識卻如遭重錘，悶哼一聲，嘴角溢位一縷鮮血。這星圖蘊含的道則太過高渺，強行推演，反噬立至。
“噗！”幾乎同時，陳麗猛地噴出一小口金色的血液！那血液並非鮮紅，而是帶著神聖卻又瀕臨寂滅的暗金色澤。她觸碰逆道符文的手指，石化速度肉眼可見地加快，灰白色如瘟疫般迅速侵蝕過她的指關節，向手掌蔓延！她整個人如同風中殘燭，搖搖欲墜。
“麗姐！”張玄和吳妍同時驚呼。張玄瞬間收攝心神，強行中斷推演，一步跨到陳麗身邊，將她幾乎失去知覺的身體緊緊攬住。入手處一片冰涼堅硬，隻有頭顱還殘留著溫軟。那刺骨的冰冷，讓張玄的心沉到了穀底。
“沒…沒事…”陳麗艱難地睜開眼，擠出一個虛弱的笑容，目光卻依舊死死盯著星圖的核心區域，“看…那裡…”
順著她目光所指，張玄、劉芒、吳妍，連同扣肉額間的豎瞳，都瞬間聚焦在星圖的一個角落。
那是歸墟海眼的位置！在星圖的標記中，它不再是一個狂暴的能量漩渦，而是一個深邃、漆黑、彷彿能吞噬一切光線的巨大空洞。而就在這令人心悸的歸墟海眼底部，一個搏動得異常劇烈、散發出蒼茫古老氣息的聖骸光點，赫然與星圖上標記的另一處殘骸——玉帝惡念所化天道鎖鏈最後崩滅的位置——完全重合！
“海眼…底部…”劉芒倒吸一口涼氣，隻覺得頭皮發麻，“第一個聖骸…就在那鬼地方？還要跟玉帝那鬼東西的殘渣擠一塊兒？”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殘破的靈劍，指節發白。
“不僅重合…”扣肉額間豎瞳金光流轉，聲音低沉而緊繃，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那光點周圍…纏繞著很深的‘怨’！比之前玉帝惡唸的怨毒更古老…更…死寂！像是…被強行鎖在那裡，積攢了萬古的不甘！”他黑色的發絲無風自動，少年俊朗的麵容上布滿凝重。
吳妍看著陳麗加速石化的手，又望向星圖上那如同深淵巨口般的歸墟海眼標記，臉色蒼白如紙，聲音帶著哭腔：“陳麗姐…你的身體…張玄大哥…我們…真的要去嗎？那裡…”
後麵的話，她已不敢再說下去。歸墟海眼本就是宇宙間有數的絕地，如今更與玉帝殘骸和未知的聖骸怨念糾纏一處，簡直是十死無生的死局！
張玄沒有立刻回答。他緊抿著唇，下頜線繃得如同刀削。懷中陳麗身體的冰冷與僵硬，星圖上歸墟海眼那令人窒息的黑暗標記，扣肉話語中描述的萬古怨念…如同一座座沉重的大山壓在他的心頭。他的目光掃過殘破的逍遙界，屏障外蝕靈蟲猙獰的複眼，最後落回陳麗蒼白卻異常平靜的臉上。
時間彷彿凝固了。隻有屏障不堪重負的呻吟和蝕靈蟲永不停歇的啃噬聲，如同死亡的倒計時。
“此去…必死。”陳麗的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卻清晰地落在每個人耳中。她灰白色的下頜微微動了動，目光越過張玄的肩膀，平靜地投向控製中樞外那片狂暴的歸墟景象，彷彿在陳述一個早已註定的結局。石化已蔓延至她小巧的下頜邊緣，死亡的灰白距離那柔軟的唇瓣，不過毫厘之遙。
“麗姐！”劉芒急得跺腳，靈劍在甲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音，“彆說喪氣話！我們…”
張玄猛地抬手，止住了劉芒的話。他低下頭，深深地看進陳麗的眼底。那雙曾經靈動慧黠、此刻卻蒙上了一層疲憊與決絕的眸子裡，清晰地映著他的身影。沒有恐懼，沒有哀求，隻有一種近乎透明的平靜，以及一絲…無需言說的托付。
一股難以言喻的灼熱，猛地從張玄心底最深處炸開！那灼熱瞬間衝散了所有的猶豫、權衡和冰冷沉重的壓力，化為一股沛然莫禦的決絕洪流！
他握著陳麗那隻尚未完全石化、尚能微微屈伸的冰涼左手，五指堅定地嵌入她的指縫，緊緊扣住。動作沉穩，沒有絲毫顫抖，彷彿要將自己所有的力量、所有的生命熱度，都通過這緊扣的十指傳遞過去。
“死亦同行。”
張玄的聲音不高，卻如同驚雷炸響在死寂的船艙，帶著斬斷一切後路的金石之音，每一個字都砸在甲板上，砸在每個人的心頭。
這四個字，斬釘截鐵，再無半分轉圜餘地。
劉芒猛地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眼中最後一絲彷徨被狠厲取代。吳妍捂住嘴，淚水無聲滾落，卻用力點了點頭。扣肉額間的豎瞳驟然亮起刺目的金光，周身空間蕩起細微的漣漪，一股屬於時空聖獸的凜然戰意勃然而發！
“好！死就死！跟這幫狗屁倒灶的高維雜碎拚了！老劉我這條命，早該在蝕魂釘發作時就交代了！能活到現在，賺大了！”劉芒梗著脖子吼道，聲音嘶啞卻充滿戾氣，手中殘劍指向歸墟海眼的方向，“乾他孃的！”
“修複屏障！最大功率輸出！方向——歸墟海眼！”張玄的命令如同出鞘的利劍，瞬間斬破了壓抑的絕望。逍遙界殘破的艦體發出一聲不堪重負卻又帶著決絕意誌的轟鳴，尾部噴湧出前所未有的熾烈靈焰，強行掙脫蝕靈蟲群的撕咬和能量亂流的撕扯，如同一顆傷痕累累卻義無反顧的流星，朝著那深邃恐怖、彷彿能吞噬一切光明的歸墟海眼核心，一頭撞去！
艦體撕裂狂暴的歸墟能量，發出刺耳的尖嘯。巨大的舷窗外，是無邊無際、翻湧咆哮的混沌暗流，如同億萬頭瘋狂的墨色巨獸在奔騰。海眼中心那深不見底的黑暗漩渦，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視野中急速放大，散發著令人靈魂凍結的恐怖吸力。逍遙界在其麵前，渺小得如同撲向熔爐的飛蛾。
控製中樞內，氣氛凝固到了冰點。吳妍雙手在控製陣盤上化作一片殘影，靈力不要命地輸入，維持著屏障最後的光輝，汗珠順著她蒼白的臉頰滾落。劉芒拄著劍，死死盯著越來越近的黑暗深淵，喉結滾動，呼吸粗重。扣肉站在舷窗最前，少年身姿挺拔如鬆，額間豎瞳金芒流轉到了極致，死死鎖定著海眼深處那星圖示記的位置，周身空間扭曲，蓄勢待發。
張玄依舊緊緊握著陳麗的手，感受著她指尖那僅存的微弱生命力。她的石化已蔓延至下唇邊緣，灰白色如同死亡的冰霜，正一點點蠶食著那最後一點溫軟的色澤。她的眼神有些渙散，卻努力地聚焦在張玄臉上，嘴角似乎想扯動一下，最終卻無力做到。
就在這時！
“哢…嚓嚓…”
一聲極其輕微、卻令人毛骨悚然的碎裂聲，突兀地在張玄緊握逆道符文的左手掌心響起！
張玄心頭劇震，猛地低頭。隻見掌心中，那塊冰冷沉重的逆道符文殘片，其內部深處，竟不知何時悄然滲出了一縷極其細微、粘稠如活物般的暗金色液體！這液體散發著與玉帝惡念同源、卻更加純粹、更加森寒的天道法則氣息！
它如同擁有生命般，在符石的斷口處微微蠕動了一下。下一刻，這縷暗金液體猛地脫離符石，化作一道比發絲還細、速度快到神識都難以捕捉的金線，“嗖”地一聲鑽入腳下逍遙界的金屬甲板，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好！”扣肉的反應快到極致，在金色細線消失的瞬間便厲聲嘶吼，額間豎瞳的金光驟然化作一道實質般的利劍，狠狠刺向甲板！利劍過處，空間被撕裂開一道細微卻穩固的黑色裂痕，裂痕直追那暗金細線遁去的方向！
“那是什麼鬼東西？！”劉芒頭皮瞬間炸開，劍尖本能地指向地麵，靈壓暴漲。
張玄臉色鐵青，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天靈蓋。他瞬間明白了媧皇遺訓中“集三十六聖骸”的真正凶險之處。玉帝惡念所化的天道鎖鏈，其殘骸蘊含的“天道之癌”並未被徹底清除！它竟潛藏蟄伏在這塊至關重要的逆道符文之中，如同最陰險的毒蛇，在最關鍵的時刻，鑽入了逍遙界的命脈核心！
“是玉帝惡唸的殘渣！”張玄的聲音冰冷刺骨，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絲被愚弄的暴怒，“它寄生在符文中…目標是地脈靈樞！”
彷彿為了印證他的話，整個逍遙界猛地一震！並非來自外部歸墟能量的衝擊，而是從最深處的地脈核心傳來的、如同心臟被狠狠攥住的痛苦痙攣！
嗚——！
一聲低沉、痛苦、彷彿源自大地本身的哀鳴，穿透層層甲板，回蕩在每個人的耳畔。控製中樞內，代表地脈靈樞穩定性的核心陣盤上，象征著淨世海靈泉的光點，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純淨的湛藍，迅速染上一層不祥的汙濁墨黑！
“嗷嗚——！”扣肉的追擊怒吼穿透了空間的裂痕，帶著極致的憤怒與焦急，消失在逍遙界幽深的地脈深處。戰鬥，在敵人最意想不到的地方，在逍遙界最脆弱的核心，已然打響！
逍遙界，這艘承載著最後希望與無邊絕望的方舟，帶著滿身的傷痕與體內爆發的致命惡疾，終於徹底衝入了歸墟海眼那無邊無際、吞噬一切的絕對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