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姑爺又擺爛了 第84章 賀家宴會
婉娘一曲終了,餘韻彷彿還在湖麵繚繞。她抬眼間,也注意到了對麵畫舫上探出頭來的蕭箐箐和蘇文博。她微微一怔,隨即收斂了方纔唱歌時外露的情緒,恢複了幾分清冷與疏離,但還是依著禮數,朝著二人所在的方向,遠遠地、優雅地微微屈膝,行了一禮。
蕭箐箐也連忙抱拳回禮,動作爽利,帶著將門兒女的英氣。蘇文博則有些手忙腳亂地合攏摺扇,胡亂拱了拱手。
兩艘畫舫默契地緩緩向岸邊靠攏。船一停穩,蕭箐箐便率先跳下船,幾步走到婉娘麵前,臉上洋溢著毫不掩飾的讚歎:「婉娘姑娘!你唱歌真是太好聽了!我這輩子還沒聽過這般動人的嗓音和旋律呢!」
她的誇獎直接而熱烈,如同她的人一樣。
婉娘看著眼前這位明媚活潑、眼神清澈的姑娘,心中的戒備稍減,莞爾一笑,那笑容如同微風拂過湖麵,帶著淡淡的漣漪,卻依舊難掩眼底的輕愁:「姑娘謬讚了,婉娘不敢當。實在是這歌曲本身的旋律就極為新奇動聽,詞也真摯,婉娘不過是借花獻佛,班門弄斧罷了,上不得什麼台麵。」
「這都上不了台麵?」蕭箐箐瞪大了眼睛,語氣誇張,「那市麵上那些咿咿呀呀、聽得人直想打瞌睡的曲子,豈不是都要羞愧得無地自容,自己跳進這鏡月湖裡算了?」
她這話說得有趣,連婉娘身後的丫鬟翠兒都忍不住抿嘴偷笑。婉娘也被她逗得唇角彎彎,愁容似乎都淡了一分。她柔聲問道:「還未請教姑娘芳名?如此動聽的曲子,不知是何方高人所作?」
「我叫蕭箐箐!」蕭箐箐爽快地自報家門,然後指向剛走過來的蘇文博,「這曲子嘛,是他姐夫寫的。」
蘇文博趕緊挺了挺胸膛,接過話頭,帶著幾分與有榮焉:「沒錯,正是我姐夫,林軒林的手筆!」
他看向婉娘,語氣中帶著由衷的佩服:「不過婉娘姑娘你真是……太聰慧了!隻聽我……呃,唱了一遍,竟然就能如此完整,不,是更完美地演繹出來,實在令人佩服!」
他總算還有點自知之明,沒好意思說自己是「原唱」。
婉娘聽到蘇文博肯定的回答,心中微動。她看著蘇文博,很想順勢問一句「不知蘇三公子在省城一切可好?」,她身後的翠兒更是急得一個勁兒地使眼色,就差替她開口了。
然而,話到嘴邊,婉娘還是嚥了回去。身份的雲泥之彆,像一道無形的牆,讓她不敢越雷池半步。她不能,也不該,在這樣公開的場合,向蘇家二房的少爺打聽三房公子的事情,那隻會給文淵帶來麻煩,也讓自己顯得更加不堪。
她強行壓下心頭的悸動與思念,轉而將話題引回林軒身上,語氣帶著恰到好處的驚訝與敬佩:「就是那位……近日研發出藥皂與清涼油,更兩次妙手回春,將蘇老太公從鬼門關拉回來的蘇家贅婿,林軒林先生?」
「對!就是他!」蘇文博和蕭箐箐異口同聲,語氣裡都帶著一種莫名的自豪,彷彿林軒的厲害,也有他們的一份功勞。
婉娘輕輕頷首,眼中異彩連連,真心讚道:「林姑爺真乃奇人也。不僅精通岐黃之術,善於經營,竟還有如此音律才華。」
她頓了頓,語氣變得有些小心翼翼,帶著懇求,「不知……不知林姑爺所作的這首曲子,可否允準妾身……在閣中演唱?」
她深知,未經作者允許,私下傳唱他人作品是為不敬。
蘇文博一聽,立刻大包大攬地拍了拍胸脯,豪爽道:「這事包在我身上!我姐夫那人,最是大度!你儘管拿去唱!這麼好的歌,正該讓更多人聽到,讓它發光發熱!」
他彷彿已經成了林軒的獨家授權代理人。
婉娘心中一喜,連忙道謝:「多謝蘇二公子!不知這首意境深遠的曲子,歌名是……?」
蘇文博幾乎是下意識地,目光瞟向身旁的蕭箐箐,字正腔圓,脫口而出:「《箐箐的一個吻》!」
「……」蕭箐箐瞬間石化,有些惱怒地瞪向蘇文博,拳頭都握緊了。
這一次,她可是聽得真真的!
這家夥!胡說八道什麼!
若不是有人在場,就憑他敢起這歌名,隻怕早就將這紈絝丟到河裡喂魚了!
「是《輕輕的一個吻!》!」她趕緊糾正過來,畢竟,前兩次她聽到的就是這個名字!
婉娘是何等心思玲瓏之人,她看了看蘇文博那帶著討好和暗示的眼神,又看了看蕭箐箐那羞惱交加的模樣,瞬間便明白了這歌名背後的旖旎心思。她心中暗覺好笑,又有些感慨蘇二公子的大膽直白。
在她聽來,這歌曲的意境深遠,情感含蓄而磅礴,叫《月亮代表我的心》是再貼切不過,與「一個吻」這般直白的名字,意境上著實差了些味道。隻是不知,這位蕭箐箐姑娘,是否能體會這蘇二公子笨拙而熱烈的心意呢?
她自然不會點破,隻是微笑著再次道謝,將這小小的插曲掩於心底。
這時,蘇文博抬頭看了看天色,日頭漸高,他猛地想起正事,連忙對蕭箐箐道:「箐箐姑娘,時辰不早了,我們得趕緊回去找林軒了!要是去晚了,錯過了賀家的宴席,我姐肯定要生氣了!」
蕭箐箐也回過神來,努力忽略掉剛才那個令人又羞又惱的歌名,對婉娘拱手道:「婉娘姑娘,那我們就先告辭了!」
婉娘再次屈膝還禮:「蕭姑娘,蘇二少爺,慢走。」
看著蕭箐箐和蘇文博並肩離去的身影,一個英姿颯爽,一個……努力顯得風流倜儻,婉娘站在原地,心中五味雜陳。有對那首好歌的喜愛,有對林軒其人的好奇,但更多的,還是因見到蘇家人而勾起的、對遠方那個書生郎君刻骨銘心的思念與擔憂。
陽光照在她身上,卻暖不進那被愁緒浸透的心房。
……
賀府午宴,排場極大。朱門大開,仆從如雲。受邀前來的,幾乎是霖安城所有有頭有臉的藥行東家、知名坐堂大夫,以及頗有聲望的鄉紳富戶。
賓客雲集,談笑風生,一派繁華景象。賀元禮一身華貴錦袍,臉上掛著無可挑剔的笑容,周旋於賓客之間,隻是那笑容底下,偶爾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陰鬱,行動間也帶著些許不易察覺的僵硬——臀背的板傷顯然並未痊癒。
他父親賀宗緯則穩坐主位附近,與幾位重量級人物寒暄,氣度沉凝,不怒自威。
當林軒、蘇半夏一行人到來時,原本喧鬨的宴會廳出現了片刻的凝滯,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過來。好奇、探究、審視、不屑……種種複雜的視線交織在幾人身上。
蘇半夏今日穿了一身月白雲紋的襦裙,外罩一件淡青色薄紗披帛,烏發簡單挽起,插著一支素玉簪,臉上未施過多粉黛,卻自有一股清冷出塵、不容侵犯的氣度。她微微頷首,向幾位相熟的前輩行禮,姿態不卑不亢。她神色平靜,隻是微微抿著的唇線透露出一絲緊繃。
而她身邊的林軒,則依舊是一身半新不舊的青色細布長衫,頭發隨意束在腦後,幾縷碎發不羈地垂在額前。他臉上帶著點沒睡醒的慵懶,眼神漫不經心地掃過全場,彷彿不是來赴一場危機四伏的宴會,而是來鄰居家串門蹭飯的。
周圍的一切都好像與他無關,他甚至還饒有興致地打量了一下賀府的佈置。
主要是看看哪裡能藏人,哪裡會可能埋伏刀斧手!
賀宗緯父子立刻迎了上來。賀元禮搶先一步,臉上堆起熱情洋溢的笑容,隻是那笑意未達眼底:「蘇小姐,林姑爺,大駕光臨,真是令我賀府蓬蓽生輝啊!前些時日,手下人不懂事,鬨出些誤會,讓二位受擾了,賀某在此代他們賠罪了!」
說著,他還假模假樣地拱了拱手。
蘇半夏神色清冷,麵對賀元禮這虛偽的客套,她隻是微微頷首,算是回禮,並未多言。她深知賀家手段,這表麵的和氣下不知藏著多少機鋒,心中警惕,不欲與之多作無謂的寒暄。
林軒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揉了揉眼睛,彷彿剛睡醒:「好說好說。賀少東家太客氣了。不過嘛,賠罪光用嘴說多沒誠意,聽著乾巴巴的。賀少東家要是真心疼我們之前受了驚嚇,折現就行,銀票或者現銀我們都收,不挑。」
「……」
賀元禮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口氣差點沒上來。他活了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在自家宴會上,聽到有人如此直白、如此……不要臉地索要「賠罪金」!他幾乎能感受到周圍賓客投來的詫異和看好戲的目光,臉色一陣青白,嘴角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勉強維持著幾乎要碎裂的風度,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林……林姑爺真是……風趣幽默,快人快語。」
蕭箐箐內心os:【林先生好生厲害!一句話就把那個假惺惺的賀少爺噎住了!看他那表情,哈哈!不過折現好像確實更劃算】
賀宗緯的目光則越過林軒和蘇半夏,落在了他們身後的蕭箐箐和蘇文博身上。他臉上帶著慣常的、看不出情緒的微笑,看向蘇半夏,語氣溫和地問道:「蘇侄女,這位姑娘看著有些麵生,不知是……?」
不等蘇半夏回答,林軒立刻上前一步,臉上露出一種「提起我家親戚那可說來話長了」的熱情表情,語速飛快地開始信口胡謅:
「賀家主您問得好!說起來這關係有點繞,您容我細說——這位蕭箐箐姑娘呢,她是我娘子半夏她姥姥家的三舅姥爺,那位三舅姥爺他小姨子的乾女兒,認了個乾親嘛,您理解吧?那位乾女兒呢,又有個親表妹,那位表妹呢,恰好又是我這位箐箐姑孃的表姐……哎喲您看我這嘴笨的!」
他故意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做出努力理順關係的模樣,然後彷彿突然靈光一現,總結道:
「所以這麼七拐八繞,層層遞進地論下來,箐箐姑娘最終得叫半夏一聲表姐!沒錯,就是表姐妹!親的……呃,反正就是很親的那種表妹!她初次來霖安城投奔我們,小姑孃家沒見過什麼世麵,我們帶她來賀家主您這盛大宴會上開開眼界,見見場麵!賀家主您德高望重,心胸寬廣,肯定不會介意我們多帶個自家妹妹來沾沾喜氣吧?」
他一番話說得又快又繞,像一團亂麻,聽得賀宗緯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努力想理清這複雜的關係,卻發現腦子有點跟不上。什麼三舅姥爺的小姨子的乾女兒的表姐的堂妹……最終好像、似乎、大概是落到了「表妹」這個關係上?
但一會表的一會親的,顯然林軒在胡說八道!
站在林軒身側的蕭箐箐,聽著這番天花亂墜的親戚關係論,眼睛忍不住眨巴了好幾下,長長的睫毛像蝶翼般撲閃。
【我的天!這林先生也太能扯了吧!這張嘴就來的能力真是令人佩服!】
她心裡瘋狂吐槽,不過,牢記著來時路上林軒的囑咐——「一切需聽我安排,不可擅自行動。」於是,她極力壓下心中的好笑和茫然,臉上迅速堆起一個符合「初次出門、略顯靦腆又努力大方」的表妹應有的笑容。
待林軒話音一落,她便上前半步,學著江湖兒女的樣子,落落大方地朝著賀宗緯和賀元禮拱了拱手,聲音清脆悅耳:「小女蕭箐箐,初次見麵。今日隨表姐、表姐夫前來叨擾,若有不便之處,還請賀家主和賀少爺多多海涵!」
她這番舉動,既接住了林軒給她安的「表妹」身份,又帶著一股不同於尋常閨閣女子的爽利勁兒,讓人挑不出錯處。
賀宗緯被林軒那通彎彎繞搞得有點頭暈,還沒完全理清頭緒,就見這「表妹」自己站出來認了親,還如此客氣有禮。他麵上維持著得體的微笑,彷彿絲毫不介意這通明顯的胡說八道和這小輩略顯突兀的江湖禮節:
「嗬嗬,原來如此,是蘇小姐的表妹。無妨,無妨!林姑爺的……呃,既然是親戚,便是客人,歡迎之至!蕭姑娘,請隨意,不必拘束。」
他的目光在蕭箐箐身上再次停留一瞬,這姑娘眼神靈動,氣質不俗,舉止大方,毫無怯場之色,可不像是什麼沒見過世麵的小門小戶女子,心中疑慮未消,但暫時按下不提。
接著,他的目光又轉向努力想搖扇子、卻因天氣微涼而顯得有些滑稽的蘇文博,心中更是無語:【林軒,你這是拖家帶口來我賀府蹭飯呢?你怎麼不把蘇府全上下都叫來啊…】
此人臉皮極厚,思路也是新奇,嘴皮子更是利索,難怪自家兒子會三番五次折損在他手裡!
他麵上卻笑道:「喲,蘇二少爺也大駕光臨,真是稀客,稀客啊!」
蘇文博「唰」地一下合上扇子,學著江湖人的樣子抱了抱拳,努力擺出鎮定自若的派頭:「賀家主,好說,好說!本少爺……呃,我今日正好有空,隨我姐夫一同來湊個熱鬨!」
他完全沒注意到賀元禮那雙陰冷的眼睛,正上下打量著他。畢竟,曾經好歹也是盟友的關係,這纔多久,這小子就『叛變』了,看樣子和林軒的關係緩和了不少!
叛徒,到哪裡都沒好下場的……
這時,林軒彷彿才注意到站在賀宗緯身後、臉色不太自然的賀元禮,突然想起什麼,還特意後仰看看他的屁股!
他露出一個極其「真誠」的驚訝表情,聲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讓周圍幾桌聽見:「哎呀!元禮兄!幾日不見,你……你這就能下地走路了?恢複得可真快!真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啊!我還想著公堂之上那幾十板子非同小可,特意帶了些我們濟世堂秘製的、效果奇佳的跌打損傷藥膏來,準備送給元禮兄呢!」
他邊說邊真的作勢往袖子裡掏,「不過現在看來,是我純屬瞎操心了!元禮兄身強體壯,果然異於常人!」
說完,手又從袖子裡拿了出來,顯然,掏了半天,掏了個寂寞!
賀元禮的臉色瞬間由白轉青,再由青轉紅,胸脯劇烈起伏,手指因為用力而骨節發白。那幾十板子是他的奇恥大辱,如今傷處還隱隱作痛,全靠強撐!林軒這話,無異於在眾人麵前,將他結痂的傷疤血淋淋地撕開,還撒上了一把鹽!他幾乎要控製不住衝上去撕爛林軒那張嘴的衝動。
賀宗緯眼中厲色一閃而逝,但老狐狸就是老狐狸,他麵上笑容不變,甚至更和煦了幾分,伸手虛按了一下,彷彿在安撫兒子,也像是在對眾人解釋:「林姑爺有心了!之前都是小兒年輕氣盛,不懂事,與濟世堂鬨了些誤會。如今誤會既已由官府裁斷清楚,便讓它過去吧。這世上之事,冤家宜解不宜結嘛。蘇小姐,林姑爺,還有幾位小友,快請入席!宴席即將開始,諸位定要儘興!」
他側身引路,姿態做得十足。
【林軒,任你牙尖嘴利,也不過是逞一時口舌之快!且讓你先得意片刻,待會兒宴席之上,自有手段讓你原形畢露,看你還能囂張到幾時!】
賀宗緯心中冷笑,已然布好了接下來的局。
林軒彷彿毫無所覺,笑嘻嘻地拉著蘇半夏,帶著一臉好奇打量四周的蕭箐箐和努力挺直腰板的蘇文博,坦然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