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姑爺又擺爛了 第38章 有勞夫君
蘇半夏在院中的石凳上輕輕坐下,夕陽如同一匹流淌的蜜糖,溫柔地包裹著她纖細的身影。周身彷彿籠罩著一層靜謐的光暈,美得如同精心繪製的工筆仕女圖,卻又比畫中人多了一份真實的、帶著淡淡憂思與力量的生命感。
夕陽的金輝與她清冷的氣質奇妙地融合在一起,構成了一種既讓人心生嚮往,又不敢輕易打擾的美好。
林軒從躺椅上側過頭,一時竟看得有些出神。晚風恰好在此刻拂過,調皮地捲起她頰邊一縷柔軟的發絲,粘在了那微抿的、色澤柔嫩的唇瓣上。
鬼使神差地,林軒幾乎沒經過思考,便自然而然地伸出了手。
他的動作很輕,帶著一種自己都未察覺的小心翼翼,指尖輕輕掠過她溫熱的腮邊,將那縷不聽話的發絲仔細地替她攏回耳後。
指尖不可避免的觸碰,帶來一絲微涼而柔軟的觸感,兩人皆是一怔。
蘇半夏整個人彷彿被定住了,清冷的眼眸微微睜大,看著突然靠近又迅速縮回的手,耳根處被他指尖拂過的地方,像是被夕陽點燃了一般,迅速蔓延開一片灼人的緋紅,一路燒向頸側。
她下意識地微微偏頭,自己抬手輕輕碰了碰那隻已然滾燙的耳朵,彷彿要確認方纔那轉瞬即逝的、陌生的觸感是否真實。
林軒也愣住了,【完蛋!順手了!這手它有自己的想法!】
他觸電般收回手,指尖蜷縮,那細膩溫熱的觸感卻揮之不去。他尷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眼神飄忽,試圖用慣常的懶散掩飾剛才那一刻的逾矩和此刻莫名有些紊亂的心跳。
【淡定,淡定,隻是幫同事理個頭發而已,對對對,就是這樣的…】
空氣中彌漫開一種微妙而甜膩的沉默,混合著草藥的清苦和夕陽的暖意,竟有些醉人。
蘇半夏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胸腔裡那不聽話的悸動,試圖找回平日清冷的聲線,卻發現自己開口時,聲音比想象中要軟糯幾分,甚至還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微顫:「你…」
幾乎是同時,林軒也乾咳一聲,搶在她的話頭前,用比平時更誇張幾分的懶洋洋腔調開口,試圖打破這令人心慌的曖昧氛圍:「咳…那什麼…娘子來此,可還是為了藥材貨源發愁?」
蘇半夏猛地回過神,下意識地搖了搖頭,心跳卻如擂鼓,方纔那瞬間的觸碰帶來的奇異悸動仍在胸腔裡回蕩,擾得她心緒紛亂。
她垂下眼睫,避開他有些遊移的目光,聲音比平日軟了幾分,低低道:「不…不是為此。」
心中那絲因他突兀舉動而產生的異樣感,卻如同投入湖麵的石子,漾開一圈圈難以平息的漣漪。她忽然發現,自己似乎…並不討厭方纔那一瞬的靠近。
她自己也不知道怎麼了,自從林軒落水醒來後,彷彿變了個人似的,變的神神叨叨又神神秘秘,讓她完全捉摸不透。
而更讓她困惑的是,自己也好像因為他變了不少。從前遇到難題,她總是獨自咬牙硬撐,如今卻會不自覺地想來找這個看似不著調的夫君商量。
這種莫名的依賴感讓她有些不安,卻又控製不住。好像再難的事情,到了林軒那裡,總能被他用些稀奇古怪的法子化解。她重新調整呼吸,穩住心神,壓下心中的紛亂思緒。
「林軒,」她微微側過身,避開他的目光,看向院子裡一叢長勢正好的薄荷,語氣儘量恢複平淡,「我來找你,確實有事。」
她頓了頓,指尖無意識地撚著袖口的一角,似乎在斟酌如何開口。
林軒見她神色認真起來,也稍稍坐正了些,心裡嘀咕:【果然無事不登三寶殿。不過看她這樣子,不像小事。】
但自家娘子難得開口,他也不好意思拒絕。況且,剛剛還不小心鬨出尷尬局麵。
「娘子請講,」他保持著警惕,「提前宣告,難度過高或需要體力付出的任務,我的身體可能會自動進入休眠模式進行抗議府裡人都知道我的,我做任何事前都會三思而後行,能不能不做,能不能明天做,能不能交給彆人做…」
蘇半夏被他這話噎了一下,方纔那點羞澀和慌亂倒是被衝淡了不少,沒好氣地睨了他一眼。這一眼,眼波流轉,因著殘存的赧意,竟比平時多了幾分生動風情。
「不能不做,不能明天做,也不能交給彆人做。」蘇半夏打斷他的施法,嘴角卻忍不住微微上揚。
這人總是能用最不著調的話,讓她緊繃的心情放鬆些許。
「七日後,是蘇家每月一次的家宴,這次祖父他老人家也會出席。我擔心二房三房會趁機發難,質疑我管理濟世堂的能力,甚至可能逼我交出鋪子。」
林軒「哦」了一聲:「所以呢?需要我現場表演一個突發惡疾?戰術性昏倒?這活我熟。」
蘇半夏沒好氣地又瞪了他一眼,那眼神卻不如往日淩厲,反而帶著幾分無奈:「我需要你…表現得正常一點。至少在家宴上,不要胡說八道,不要給我惹麻煩。如果可以…稍微…幫我一下。」
讓她開口求這個「瘋子」幫忙,實在是有點難以啟齒。但不知為何,她就是覺得,有他在身邊,心裡會踏實許多。
林軒聞言,立刻戰術性後仰,重新癱回躺椅,一副「我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樣。他摸了摸下巴:「表現得正常一點?娘子,你這要求有點超綱了啊。讓我一個閒散慣了的人去那等正經場合,怕是應付不來,反倒給你添亂。這…這有違我一貫的行事作風啊。」
蘇半夏:「…」
雖然聽不懂什麼叫「超綱,但肯定不是好話。她強忍著翻白眼的衝動,告訴自己要保持大家閨秀的風度。
她深吸一口氣,拿出殺手鐧:「你若答應,並做得好…我讓小蓮每天給你多加一道肉菜。持續一個月。」
林軒眼睛瞬間亮了!但隨即又強行壓下,不能表現得這麼沒出息。
他輕咳一聲,故作矜持:「肉菜不肉菜的其實無所謂,主要是我這人樂於助人…尤其是助娘子你。具體需要我怎麼做?提前說好,我的大腦cpu處理能力有限,多執行緒任務容易過熱宕機…太難的我可不乾啊。」
蘇半夏內心:這人又說些什麼亂七八糟的瘋語,什麼cpu,什麼多執行緒,什麼宕機…
不過最後幾個字她算上聽懂了。她從身後拿出一本厚厚的賬冊和幾本藥材圖譜,放在石桌上。她的指尖輕輕拂過那些她視若珍寶的圖譜,心中閃過一絲猶豫。
將這些核心的賬目和家傳的藥理知識交給一個認識不過月餘、底細不明的贅婿,無疑是一場豪賭。
理智在瘋狂地警告她:蘇半夏,你瘋了嗎?若他是二房或者競對派來的臥底,你這就是親手將把柄送上門去!
可是…他近日為自己,為蘇家做的種種,特彆是冒著生命危險為祖父求藥的身影,為岌岌可危的濟世堂出謀劃策,令它起死回生之事,又讓她無法完全懷疑。
更重要的是,她真的無人可用了。
二房虎視眈眈,三房隔岸觀火,老太公昏聵不明。她獨自一人支撐得太久,太累了。眼前這個人,是她絕望困境中唯一出現的、看不透的變數。
「便賭這一次。」她心下決然,「若他真有才,便能助我渡過難關。若是看走了眼…我總有辦法收拾殘局。」
這與其說是信任,不如說是一種被逼到絕境後的理性算計和風險投資。
她壓下心頭的波瀾,麵上恢複清冷:「不難。家宴上,他們很可能會從賬目和藥材上刁難我。你這幾天,把這些賬目關鍵資料記一下,再把這幾樣常用藥材的產地、習性、炮製方法和藥理背熟。到時候他們若發難,你能在一旁提醒我一二即可。」
林軒看著那本堪比磚頭的賬冊和密密麻麻的圖譜,感覺眼前一黑。
「背…背下來?!」他的聲音都在發抖,「娘子,你這是對一條鹹魚提出了化龍的要求啊。你這是逼良為…哦,不,是強人所難!是趕鴨子上架!」
蘇半夏看著他誇張的表情,忍不住輕笑出聲。這一笑如冰雪初融,讓林軒一時又有些看呆了。
「沒那麼誇張,」她語氣不自覺地軟了一點,「隻需記住大概即可。以你上次看賬的眼力,這對你而言應該不難。」
林軒回神,哀嚎一聲,癱在躺椅上裝死:「我這點機靈勁兒,怕是都用在旁門左道和應急救命上了這種正兒八經的背書,是我的知識盲區啊我已經看到我悲慘的未來了…頭懸梁錐刺股,油儘燈枯…」
蘇半夏看著他這副無賴模樣,忍不住又笑了。
這一刻,她忽然覺得,或許這場豪賭,她值得,而他,更值得!
她,又從袖中拿出一個小紙包。
「給你的。」她聲音刻意保持平穩,「算是…定金。」
林軒睜開一隻眼,瞥見那熟悉的紙包——蜜餞。
他頓時來了精神,一把抓過來,開啟,果然是顆顆飽滿的蜜棗。他丟了一顆進嘴裡,甜味瞬間在舌尖化開,衝散了剛纔想到要背書帶來的苦澀。
「嗯…看在蜜餞的份上…」他含糊不清地說,「我勉強考慮一下…就一下下。但效率不敢保證,畢竟我的學習狀態主要看心情。」
蘇半夏眼底掠過一絲笑意:「那便有勞夫君了。」
她故意把「夫君」二字咬得微重,帶著一絲調侃。
林軒被這聲「夫君」叫得心裡莫名一跳,耳朵尖有點發熱。他趕緊又塞了顆蜜餞掩飾尷尬。
「試試,嗬嗬,我儘量」
他嘟囔著,卻還是伸手拿過了那本賬冊,胡亂地翻了起來。
蘇半夏見他雖然嘴上不情願,但總算接了任務,心下稍安。她也沒離開,拿起那本她最熟悉的藥材圖譜,卻罕見地有些心神不寧,未能立刻看進去。
院子裡再次安靜下來,隻剩下紙張翻動的沙沙聲,和林軒偶爾咀嚼蜜餞的細微聲響。
夕陽的金輝灑在兩人身上,鍍上了一層溫暖的柔光。微風拂過,帶來院中草藥的清香。
林軒原本隻是做做樣子,但翻著翻著,現代精英的職業病犯了。這些看似繁雜的賬目,在他強大的邏輯和分析能力麵前,很快就顯出了脈絡。
他幾乎是過目不忘,迅速抓住了幾個關鍵資料和可能被攻擊的點。
而那邊的藥材圖譜,更是勾起了他作為中西醫結合專家的興趣。這個世界的藥材知識,與他現代的知識體係相互印證、補充,讓他看得津津有味。
他完全沉浸了進去,忘了擺爛,忘了抱怨。
蘇半夏強迫自己將注意力放回書上,卻總是不自覺地被隔壁翻動書冊的沙沙聲吸引。那聲音流暢而快速,帶著一種奇異的節奏感,全然不像一個生手。
她終於忍不住,抬起眼簾,悄然望去。
映入她眼簾的,是林軒專注的側臉。夕陽在他長長的睫毛上投下細碎的陰影,平日裡那副玩世不恭、瘋瘋癲癲的樣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罕見的、沉穩認真的神情。
見他眉頭微蹙,指尖劃過書頁上的某個資料時,還會無意識地輕輕敲擊兩下,彷彿在確認什麼。
這一刻,蘇半夏心中那基於利益的算計,悄然鬆動了一絲縫隙。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悄然滋生——或許叫驚訝,或許叫探究,或許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對於「同道中人」的欣賞。
她一時竟有些看呆了。
原來…他認真起來,是這副模樣?
時間悄然流逝,天色漸漸暗沉。
小蓮悄悄進來點了燈,又悄悄退下。
林軒終於從書卷中抬起頭,扭了扭有些發酸的脖子,卻發現蘇半夏正看著自己,眼神有些恍惚。
「咳咳!」
蘇半夏回過神,像是被窺破了什麼心事般,有些不自然地迅速移開視線,掩飾性地也合上了手中的書。
「那什麼,今日便到這裡吧。辛苦你了。」
她的語氣,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柔和,甚至帶上了一點不易察覺的慌亂。
林軒心裡有點小得意,嘴上卻還在擺爛:「我這純粹是看在肉菜和蜜餞的麵子上…精神損失費得加倍。」
蘇半夏忍不住莞爾:「好。」
她站起身,準備離開。走到院門口時,她忽然停下腳步,沒有回頭,輕聲說:「晚上的『溫暖』,我讓小蓮給你送來,記得趁熱喝。」
林軒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月亮門外,嘴裡蜜餞的甜味似乎還沒散儘。
他低頭看了看石桌上攤開的賬本和圖譜,又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今日好生奇怪…這心裡頭,怎麼好像也被塞了顆蜜餞似的?」
他甩甩頭,決定不想這莫名其妙的感覺。目光落在旁邊的食盒上,開啟才發現飯菜早涼了。
「尼瑪,我這是看書看得午飯都忘了吃…」他喃喃自語,隨即意識到大事不妙。
「壞了壞了,投入過度了…老天爺不會這都要算賬吧?」
他迅速抬頭看向繁星點點的夜空,雙手合十,語氣誇張地禱告:
「老天爺明鑒!弟子絕無上進之心!全是娘子所逼!被動技能觸發不算卷啊!冤有頭債有主…呃不對,娘子也不是主…總之您老人家高抬貴手,雷電勿擾,弟子這就繼續躺平,絕不主動營業!」
祈禱完畢,見天空無異常,他才鬆了口氣,重新癱回躺椅,開始認真思考一個更重要的問題:娘子口中所說的『溫暖』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