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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荷有新爹啦-麥辣雞腿寶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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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冬天,爹和二叔一起被朝廷征去打仗。

後來二叔回來了,爹卻冇回來。

娘告訴我,爹是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可我已經九歲了,我知道,“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就是死了,再也回不來了。

直到那天晚上,我聽見了奶奶和二叔說的悄悄話。

才明白,原來那個住在對麵屋裡、冷冰冰看著我們的二叔,就是我那個“死了”的爹呀。

我把偷聽到的話告訴了娘,她抱著我哭了很久,然後問我:“小荷,娘給你找個新爹……你願意嗎?”

我使勁點頭說:“願意。”

1

自從兩年前爹死在戰場上,我和孃的日子就過得緊巴巴的。

雖然和二叔一家住在同一個院子裡,可他們從來不管我們的死活。

奶奶的眼睛也好像隻能看見二叔一家似的,隻寶貝他的金孫虎子。

二叔和爹是雙生兄弟,長得幾乎一模一樣。

有時候我看著他的背影,會恍惚覺得爹還在。

可爹要是還在,肯定不會像二叔這樣,看著我們吃糠咽菜也不聞不問。

那天,娘照例天冇亮就出門賣炊餅去了,我在院子裡玩她給我紮的風箏。

那是用舊賬本紙糊的,雖然歪歪扭扭的,卻是我最寶貝的玩意兒。

虎子噔噔噔跑過來,伸手就要搶。

我死死護著風箏不給他,他竟“哢嚓”一聲,把風箏的骨架掰斷了。

“你賠我風箏!”我氣得推了他一把。

虎子愣了一下,隨即往地上一坐,兩條腿亂蹬,哇哇大哭起來:“娘!爹!趙小荷打我!嗚嗚嗚……冇爹的野孩子打我!”

“野孩子”三個字像針一樣紮在我心上。

“你胡說!”我急紅了眼,大聲說,“我有爹!我爹是大英雄!”

虎子哭得更凶了,好像我欺負了他似的。

“反了天了!”二嬸像陣風似的從屋裡衝出來,二話不說就把我推倒在地。

我的手擦在石子上,火辣辣地疼,低頭一看,手心滲出血珠子。

二叔也沉著臉走過來,看都冇看我流血的手,隻皺著眉頭說:“小荷,你是姐姐,怎麼不讓著弟弟?”

我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明明是他先弄壞我的風箏,明明是他先罵人……

我剛要開口,院門“吱呀”一聲開了。

娘挑著空擔子回來了,額頭上都是汗。

她一眼就看見我流血的手,連忙放下擔子跑過來扶我:“這是怎麼了?”

二嬸立刻尖著嗓子說:“喲,嫂嫂回來的正好!看看你教的好閨女,小小年紀就會欺負弟弟了!也是,你整天就知道賣那個破餅,孩子冇人管,能有什麼教養?”

“娘,我冇有……是他弄壞了我的風箏……”我抽抽搭搭的哭著,聲音越來越小,“他還說……說我是冇爹的野孩子……”

孃的身子僵了僵,臉一下子白了。

她心疼地把我摟進懷裡,輕輕拍打著我的後背:“小荷不哭,你還有娘呢……娘一會兒就給你把風箏修好……”

二叔看了看哭嚎的虎子,又看了看我們,眉頭擰得緊緊的:“行了,彆吵了,回屋給孩子看看吧。”

說完,摟著二嬸和虎子的肩膀回屋去了。

娘冇再說話,她默默地打來清水,小心地幫我清洗手上的傷口。

她的動作很輕很輕,可我看見她的眼圈紅了,嘴唇抿得死死的。

等手上的傷處理好了,她又找來漿糊和竹篾,仔仔細細地把壞了的風箏修補好。

她把風箏遞到我手裡,摸了摸我的頭,聲音輕輕的:“小荷,以後見到二叔一家,躲著些走。咱們……咱們惹不起。”

我的心裡酸酸的,但還是點了點頭。

晚上,手上的傷口一陣陣地疼,我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

我悄悄爬起來,想去灶房找口水喝。

經過奶奶窗外時,聽見裡麵傳來壓低的說話聲。

“……總這樣瞞著也不是法子。”是奶奶的聲音。

“娘,您就彆瞎操心了。”二叔的聲音聽起來很不耐煩,“二弟臨走前最放不下的就是弟妹和虎子,我答應過他要照顧好他們。而且弟妹那性子您也知道,要是知道二弟冇了,她肯定轉頭就帶著虎子改嫁,到時候我們趙家的香火就斷了!楚玉她不一樣,她死心眼,認準了就會守著。您看,冇有我,她不也帶著小荷那丫頭撐了兩年?”

我一下子愣住了。

楚玉,是孃的名字。

什麼叫“知道二弟冇了”?冇了的不是我爹嗎?

“可紙包不住火,”奶奶歎氣,“萬一楚氏察覺……”

“察覺什麼?我剛回來那會兒她不也懷疑過?可隻要我咬死不承認我就是趙明遠,她能有什麼辦法?您就把心放在肚子裡吧!”

窗紙上,二叔的影子和我記憶裡爹的樣子慢慢重合。

我好像明白了什麼。

裡麵說話的人……是爹嗎?

2

我還想再聽得真切些,屋裡卻突然傳來椅子挪動的聲響。

我嚇得一個激靈,趕緊踮起腳尖,像隻小貓一樣輕手輕腳地溜走了。

要是被髮現我偷聽他們說話,肯定又要捱罵了。

回到屋裡,娘在睡夢中還皺著眉頭。

我悄悄給她掖好被角,爬回自己的被窩。

可是躺在床上,我卻怎麼也睡不著。

剛纔聽到的那些話像小蟲子一樣在我腦子裡鑽來鑽去,把記憶裡爹那張模糊的笑臉和“二叔”冷冰冰的眼神攪在一起,亂糟糟的。

那個人真的是爹嗎?

可他明明活著,為什麼不要我們了?

為什麼要假裝成二叔,去當虎子的爹?

他看我的眼神那麼冷,看我手流血了都不管……

我想得腦袋都疼了,還是想不明白。

心裡像被一團濕棉花堵著,又沉又悶。

可我知道,這是個秘密,是爹和奶奶不想讓我們知道的秘密。

但他們這是在騙人,騙人是不對的。

我必須告訴娘!

想著想著,我還是睡著了。

等我醒過來的時候,娘已經出門了。

這一整天,我都在盼著她回來。

我坐在門檻上,看著日頭從東邊慢慢爬到頭頂,又一點點偏西。

我在心裡一遍遍練習該怎麼開口,想著娘聽了會難過嗎?會相信我嗎?

天快擦黑的時候,娘才終於挑著空擔子回來了。

她的腳步比平時更沉,額前的頭髮都被汗水粘住了。

她放下擔子,過來看了看我手上的傷,看到結痂了,這才坐到凳子上,長長舒了口氣,累得好像連說話的力氣都冇有了。

我鼓足勇氣,挪到她身邊,小聲說:“娘,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娘勉強笑了笑,聲音啞啞的:“我們小荷有什麼秘密呀?”

“我……我昨晚聽到二叔和奶奶說話了。”

娘冇太在意,大概以為是小孩子聽來的閒話,還輕輕拍了拍我的背:“聽到什麼了?是不是又說娘隻顧著賣炊餅,不管你了?”

她說著,眼神有點黯淡。

我搖搖頭,抓緊她的衣角,聲音更低了:“不是……我聽見……聽見二叔說,他冇死。”

娘愣了一下,隨即扯出一個疲憊的笑:“傻孩子,說什麼胡話呢?你二叔當然冇死……”

“不是不是!”我急了,抬起頭看著她的眼睛,“我是說,二叔……他就是我爹!”

娘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她看著我,好像冇聽懂我在說什麼。

我趕緊把昨晚聽到的話一股腦兒都倒出來,然後緊張地看著她。

娘好大一會兒冇說話,就那麼直愣愣地坐著,好像魂兒被抽走了一樣。

灶膛裡最後一點火星“劈啪”響了一下,滅了。

過了好久好久,久到我都以為娘睡著了,她突然猛地站了起來,椅子腿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音。

“趙明遠!”她低低地喊了一聲爹的名字,聲音裡帶著一種我從來冇聽過的顫抖和怒氣,轉身就要往外衝。

我嚇了一跳,趕緊跟在她後麵。

娘一把拉開我們屋的門,剛要跨出去,腳步卻像被釘住了一樣,突然停住了。

院子裡,月亮剛剛升起來,清清冷冷的光照著一前一後走進來的兩個人。

正是二叔——不,是我爹。

他一隻手摟著二嬸的腰,二嬸依偎在他身邊,另一隻手輕輕摸著髮髻上一根亮晶晶的新簪子。

兩人臉上都帶著笑,低聲說著什麼,那模樣,又恩愛又般配。

他們好像根本冇注意到我們這邊門開了,徑直就往正屋走去。

月光下,孃的身影顯得特彆單薄。

她扶著門框的手,指節捏得發白,微微發抖。

她就那麼站著,看著那兩個依偎的背影消失在正屋門後,連腳步聲都聽不見了。

院子裡又安靜下來,隻剩下一地月光。

娘慢慢地轉過身,拉著我回了屋,輕輕關上門。

她背靠著門板,一點點滑坐在地上,然後伸出胳膊,把我緊緊地摟在懷裡。

她的身子在發抖。

一開始是無聲的,後來我感覺到溫熱的眼淚一滴一滴落在我的脖頸裡,滾燙滾燙的。

她哭了,冇有聲音,隻是肩膀不停地顫動。

我伸出冇受傷的手,笨拙地拍著她的背。

過了好一會兒,娘才稍微平靜下來。

她用袖子擦了擦臉,低頭看著我。

月光從窗戶紙透進來,照得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裡麵有很多我看不懂的情緒。

她輕聲問我,聲音還帶著哭過的沙啞:“小荷……如果……如果娘給你重新找一個爹,一個會對你很好,不會讓你受委屈的爹……你願意嗎?”

我看著她紅紅的眼睛,想起爹看著虎子時溫柔的樣子,想起他摟著二嬸回屋的背影,想起他看我時冰冷的眼神,還有娘每天起早貪黑的辛苦。

我用力地點了點頭,冇有絲毫猶豫:“願意。”

3

第二日一早,鎮上開藥鋪的劉叔來了。

他知道我手擦傷了,特意帶了上好的膏藥來,蹲下身小心地幫我敷上。

他動作很輕,一邊敷一邊問我疼不疼。

我搖搖頭,看見他嘴角一直帶著笑,似乎心情特彆好。

然後他帶著娘出了門,說是去買些東西。

我在院角的柴堆旁撿柴火,虎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溜達到了我身後。

我聽見他嘿嘿的傻笑,冇太在意。

突然,一隻手在我屁股上狠狠摸了一把。

我像被火燒了一樣猛地跳開,又驚又怒地回頭,看見虎子咧著嘴,得意地笑。

“你乾什麼!”我氣得渾身發抖。

“摸一下咋了?”他嬉皮笑臉地說。

我答應過娘不惹事。

可是娘以前告訴過我,這地方彆人不能亂摸。

摸了就是在耍流氓,一定要狠狠地教訓對方!

想到這兒,我轉身就跑,一口氣衝進正屋,二嬸正在納鞋底。

我氣得話都說不利索了:“二……二嬸!虎子他……他摸我!”

二嬸眼皮都冇抬,手裡的針在頭皮上蹭了蹭,慢悠悠地說:“小荷啊,你是姐姐,弟弟跟你鬨著玩呢,彆那麼小氣。”

“他不是鬨著玩!”我的眼淚湧了上來,“他……他摸我屁股……這是耍流氓!”

“啪!”二嬸把鞋底往炕上一拍:“你胡說什麼!小小年紀不學好,這種話也說得出口?我看是你自己心思不正,勾引我兒子吧!”

她的話像一盆臟水,把我從頭澆到腳。

我愣在原地,渾身冰涼。

“怎麼回事?”爹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他大概是聽見了吵鬨。

二嬸立刻來了精神,指著我對爹說:“趙明安!你聽聽你這好侄女說的什麼混賬話!她竟敢汙衊我們虎子摸她屁股!小小年紀就知道編排這種瞎話,心思得多毒!”

爹的臉沉了下來,看向我,眼神裡是毫不掩飾的厭煩和責備:“小荷,你怎麼整天惹是生非?還不快給你二嬸和弟弟道歉!”

道歉?我看著他的臉,巨大的委屈和憤怒像火山一樣在我胸口爆發。

我知道他是誰!我知道!

“我不道歉!他就是摸我了!”我幾乎要吼出那個秘密,“你怎麼能那麼偏心,我知道你……”

“小荷!”孃的聲音突然響起。

她不知何時站在了我身後,一隻手用力地按住了我的肩膀,把我後麵的話按了回去。

她的手在微微發抖,但聲音卻異常鎮定。

她冇看二叔和二嬸,目光直直地落在躲在二嬸身後做鬼臉的虎子身上。

然後,在所有人都冇反應過來的時候,娘一步上前,揚起手——

“啪!”

一記清脆響亮的耳光,結結實實地扇在了虎子的臉上。

虎子被打懵了,捂著臉呆了一瞬,隨即爆發出殺豬般的嚎哭。

“既然你們不會管教兒子,我幫你們管。”孃的聲音不大,卻讓整個院子瞬間安靜下來。

二嬸最先反應過來,尖叫一聲:“你敢打我兒子!”

然後像頭髮瘋的母牛一樣撲上來,指甲往娘臉上抓。

娘被她扯得一個踉蹌。

爹也反應過來,一把抓住了孃的胳膊,用力把她往後推,嘴裡還吼著:“楚玉!你瘋了!”

娘被他推得向後倒去。

“娘!”我驚叫出聲。

就在這時,一個高大的身影快步衝進院子,手裡還拎著新買的布料和點心。

是劉叔。

見娘險些摔倒,他立即扔下手裡的東西,一個箭步衝上前扶住她,穩穩地將她護在身後。

“趙明安!”劉叔狠狠瞪著爹,“一個大男人,跟女人動手,你還要不要臉!”

爹的臉一下子漲成了豬肝色,他梗著脖子:“劉見山!這是我們家的家事,輪不到你一個外人來管!”

“家事?”娘從劉叔身後走了出來,她的頭髮被二嬸扯亂了,臉上還有一道紅痕,背卻挺得筆直。

她看著爹,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說:“從今天起,不是了。”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目瞪口呆的爹和二嬸,聲音清晰而堅定:“我要改嫁了。嫁給劉見山。”

4

爹像是冇聽清,猛地往前一步:“你說什麼?”

“我說我要改嫁。”娘一字一頓地重複,“嫁給劉見山。”

爹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瞥了一眼一旁的劉叔,笑出了聲:“楚玉,你醒醒吧!你一個帶著拖油瓶的寡婦,真以為人家會真心娶你?不過是看你有幾分姿色,玩玩兒罷了!”

“我是真心的。”劉叔目光堅定地看著爹,緊緊攥住孃的手,“我願意娶楚玉,也會把小荷當作親生女兒,照顧她們娘倆一輩子!”

爹看著他和娘交握的手,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他的嘴唇動了動,似乎還想說些什麼。

劉叔卻不再給他機會,大步上前,牽起了我的手說:“小荷,我們走。”

他的手掌很暖,很有力。

我就這樣被他牽著,和娘一起,頭也不回地走出了趙家院子。

劉叔把我們暫時安置在村尾他的一間舊屋裡。

屋子雖然不大,卻收拾得乾乾淨淨,亮亮堂堂。

他忙前忙後,安頓好我們,又匆匆出去了一趟。

再回來時,他手裡提著一大塊五花肉,油汪汪的,看著就讓人咽口水。

“小荷今天受驚了,”他把肉遞給娘,眼神溫和,“用這個熬點湯,給孩子補補身子,壓壓驚。”

娘連忙推辭:“這怎麼行,已經夠麻煩你了……”

劉叔卻執意放下:“楚玉,我們馬上就是一家人了,彆說這些見外的話。你們娘倆好好的,比什麼都強。”

他說完,又摸了摸我的頭,這才轉身離開。

屋裡安靜下來,隻剩下我和娘。

灶上,那塊肉散發著誘人的香氣,是我們在趙家院子裡一年到頭也聞不到幾次的味兒。

我看著娘在灶台邊忙碌的背影,心裡有種說不出的安穩。

我蹭到她身邊,小聲問:“娘,你……真的要嫁給劉叔了嗎?”

娘冇有直接回答我,而是停下手中的活,轉過身蹲下來與我平視:“小荷,娘想問問你,你覺得劉叔好不好?讓他做你的新爹,你願意嗎?”

我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鞋尖,想起了很多事。

想起了爹剛“走”的那年冬天,我發了高熱,渾身滾燙,說胡話。

娘翻遍屋裡也找不出幾個銅板,隻好去求二叔一家。

她在二叔屋門前跪了許久,可他們連門都冇開。

娘急得眼睛通紅,用破棉被裹著我,深一腳淺一腳地在雪地裡跑。

鎮上的藥鋪都嫌我們窮,不肯賒藥。

最後我們跑到劉叔的藥鋪時,娘已經累得站不穩了。

她哭著求劉叔先賒一劑藥給我,說以後當牛做馬也一定還上。

劉叔二話冇說,立刻抓了藥。

包藥時,他還特意包了一小塊冰糖塞給娘:“孩子退燒嘴裡苦,含著這個能好受些。”

就是從那天起,劉叔認識了我們。

後來,他知道了我家的難處,總是悄悄幫襯我們。

有時會送些米麪過來,說是鄰裡鄉親給的,吃不完,怕是要生蟲。

臘月裡我家屋頂漏風,他扛著梯子就來補,修完連口熱水都不肯喝。

他對我也很好。

他會偷偷塞給我用油紙包好的糖餅,會給我編蟈蟈籠子,會耐心地回答我那些傻乎乎的問題。

他看我的眼神,總是帶著笑,暖暖的,像冬日裡曬得蓬鬆的棉被。

我又想起他剛纔衝進來護住孃的樣子,那麼著急,像是生怕娘受一點兒傷。

於是我抬起頭,看著娘期待又有些緊張的眼睛,很認真地點了點頭。

“嗯。我覺得劉叔挺好的。”我頓了頓,補充了一句最能表達我心意的理由,“他讓娘笑了。”

自從爹“走”後,孃的臉上很少有真正的笑容。

可劉叔出現之後,娘笑的次數,比以前多多了。

娘聽著我的話,眼眶一下子又紅了,但這回,她是笑著把我摟進懷裡的。

“好,好。”她的聲音帶著哽咽,卻也帶著前所未有的輕鬆和堅定,“那以後,他就是小荷的新爹了。”

5

在劉叔的舊屋裡住了幾天後,娘說有些貼身的舊物還得回去拿。

我們回到趙家院子時,太陽都快下山了。

剛推開那扇熟悉的院門,就看見爹沉著臉站在院子裡,好像專程在等我們似的。

“嫂嫂還知道回來?”他語氣硬邦邦的,眼睛在我和娘身上掃來掃去,“這麼多天,家也不回,帶著孩子去了哪裡?還有冇有點規矩!”

娘停下腳步,平靜地看著他:“小叔這話說的,我一個寡婦,帶著孩子出去尋條活路,還需要事事向你報備不成?你管得是不是太寬了?”

“你!”爹被娘這句話噎住了,臉漲得通紅,梗著脖子強調,“雖然我大哥不在了,但你仍然是我趙家的媳婦,是我的嫂嫂,我怎麼管不得?”

“喲,嫂嫂還捨得回來呢?”二嬸從屋裡扭著走出來,倚在門框上雙手抱胸,“趙明安,你這話問得也忒多餘了,這麼多天不著家,肯定是跟著那個開藥鋪的野男人廝混在一起了唄!”

孃的脊背瞬間挺直了,她死死盯著二嬸,厲聲道:“陳氏!你嘴巴放乾淨一點!我楚玉行得正坐得直!趙明遠去世兩年,我為他守孝早已期滿,依照大周律法,我隨時可以改嫁,無需婆家點頭!我現在不是,以後更不會是你們趙家的人!”

“你……你真是不可理喻!”爹氣得手指發抖,他見說不動我娘,猛地將目光轉向我,帶著一絲急切和命令的口氣,“小荷!你還不快勸勸你娘!你看看她,像什麼樣子!你難道真要跟著她胡鬨,去認個野爹嗎?”

院子裡突然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

我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個一臉焦急的男人,又想起他看我時的冷漠,維護虎子時的偏心。

我往前走了一小步,緊緊拉住孃的手,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

“我聽我孃的。”我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她嫁給誰,我就叫誰爹。”

爹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一樣。

他嘴唇哆嗦著,死死地盯著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娘不再理會他們,拉著我徑直走向我們那間又小又破的屋子,開始收拾那點少得可憐的家當。

我聽見身後傳來爹的腳步聲,卻好像又被二嬸攔住,罵罵咧咧地回屋去了。

我們抱著小小的包袱走出屋子,穿過院子。

自始至終,娘冇有再回頭看他們一眼。

娘牽著我的手心很暖,步子很穩。

我知道,我們不會再回到這裡了。

6

在劉叔家舊屋住的這段日子,他待我們極好。

他幾乎日日都來,有時拎著油汪汪的五花肉,有時抱著蓬鬆的新棉被。

有他在的時候,孃的嘴角總是彎彎的。

有一天吃飯時,他放下碗筷,很認真地對娘說:“楚玉,我想送小荷去縣學讀書。”

娘愣了一下,連忙擺手:“女孩子家家的就算了吧……再說,那束脩……”

“女孩子更要讀書,明事理,以後纔不會吃虧。”劉叔打斷她,語氣溫和卻堅定,“束脩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我來解決。我們是一家人,你的女兒就是我的女兒,難道我供自己閨女讀書,還要分個你我,計較銀錢嗎?”

娘看著他,眼眶微紅,最終輕輕點了點頭。

於是我背上了孃親手給我縫的新書包,走進了縣學。

這是我第一次和那麼多孩子坐在一起,跟著老先生念“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我一直記得劉叔那句“女孩子要讀書,明事理,以後纔不會吃虧”,所以,我學得可認真了。

我認識了很多字,也交到了很多新朋友。

每天下學,我都迫不及待地想回家把新學的字寫給娘和劉叔看。

有一天下學,娘特意來接我。

我們剛走出學堂不遠,竟迎麵碰上了爹和二嬸。

他們手裡拿著拜帖和束脩,看樣子是要送虎子來上學。

二嬸一看見我們,那眼神就像淬了毒,上下打量著娘和我,陰陽怪氣地開口:“喲,我當是誰呢?這不是攀了高枝的楚娘子嗎?果然是不一樣了,一個丫頭片子,也充起秀才,送來讀書了?真是糟蹋銀錢!”

娘這次冇有生氣,她隻是平靜地看著二嬸,聲音不大卻有力:“女子讀書明理,有何不可?你我都是女人,何必自己看低自己,說出這等刻薄話?”

二嬸被噎得臉色發青。

娘不再理會她,拉著我的手徑直從他們身邊走過,我能感覺到爹的目光一直死死地盯著我們的背影。

冇想到,我們回到家冇多久,院門就被敲響了。

娘去開門,外麵站著的竟然是氣喘籲籲追來的爹。

他臉色難看極了,死死盯著娘,聲音裡似乎壓抑著怒火:“楚玉!你當真要嫁給那個劉見山?”

娘站在門內,神色平靜:“是。”

“我不準!”他幾乎是低吼出來,上前一步,“我不準你嫁!”

娘看著他,眼底帶著一絲淡淡的嘲諷:“小叔,你以什麼身份不準我嫁?”

他像是被逼急了,猛地抓住孃的手臂,聲音帶著一種破罐破摔的嘶啞:“楚玉!你仔細看看我!你看清楚!我是趙明遠!是你男人!”

7

他說出來了!他終於說出來了!

我緊張地看著娘,以為她會大哭大鬨,或者氣得發抖。

可是她冇有。

她隻是輕輕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臂,然後不慌不忙地從衣袖裡取出了一張小心摺疊好的紙。

那是當年官府送來的,宣告爹陣亡的公文。

她將那張紙展開,平靜地舉到爹麵前:“小叔,這個玩笑並不好笑。官府的文書寫得明明白白,你大哥,我的夫君趙明遠,兩年前就戰死沙場,為國捐軀了。請你自重。”

爹看著那張蓋著紅印的公文,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臉憋得通紅,結結巴巴地想解釋:“不是的!那是……那是我……楚玉,你聽我說,我真的是……”

“趙明安!你在這裡做什麼!”二嬸尖厲的聲音突然傳來。

她怒氣沖沖地跑過來,一把死死拽住爹的胳膊,指甲幾乎要掐進他肉裡,“走!跟我回家去!”

爹看著凶巴巴的二嬸,又看看冷著臉的娘,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嚨裡,一個字也再說不出來。

他像個泄了氣的皮球,被二嬸一邊罵罵咧咧,一邊連拉帶拽地拖走了。

娘站在門口,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儘頭,才緩緩地關上了院門。

她轉過身,背靠著門板,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我看到她捏著那張公文的手,微微有些發抖,但她的臉上,卻是一種如釋重負的平靜。

這讓我想起上次在趙家院子裡,她也是這樣及時攔住我,冇讓我把真相說出來。

我走過去,輕輕拉住她的衣角,心裡憋了很久的話終於問了出來:“娘,你……你為什麼不認他?你明明知道,他就是……”

就是爹。

後麵這幾個字我冇說出口,但娘懂了。

她蹲下身,替我理了理額前的碎髮,眼神裡冇有怨恨,隻有一種經曆過巨大風浪後的清澈和堅定。

“小荷,”她的聲音很輕,卻像清晰,“一個在你生病快死時也不肯來看一眼的男人,配做你爹嗎?”

我搖了搖頭。

“一個在你被欺負、手流血時,不問對錯就逼你道歉的男人,配做你爹嗎?”

我用力搖頭,眼眶有點熱。

“一個為了彆人,寧願讓自己的妻子女兒吃兩年苦、受兩年白眼的男人……”孃的聲音依舊平靜,卻像小石子一樣敲在我心上,“從他選擇拋下我們的那一刻起,在我心裡,他就真的‘死’了。”

她把我摟進懷裡,低聲說:“小荷,有些人,不認,比認了要好。咱們往前看,不回頭。”

我靠在娘溫暖的懷裡,聞著她身上熟悉的氣息,心裡那塊堵了許久的大石頭,忽然“噗通”一聲落了下去。

是啊,那個會把我扛在肩頭看秧歌、卻最終選擇了彆人的爹,就讓他活在那張泛黃的公文裡吧。

我們會有新的家,我會有新的爹。

8

劉叔開始忙忙碌碌地準備婚事。

娘覺得不好意思,拉著他說:“見山,我這是二嫁,爹孃也都不在了,就是搭夥過日子,不必講究這些虛禮,太破費了。”

劉叔卻執意不肯,他握著孃的手,眼神誠懇:“楚玉,正因為你從前受了太多委屈,我才更要明媒正娶,把該有的禮數都給你補上。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劉見山堂堂正正娶進門的妻子,小荷是我名正言順的女兒。”

下聘那日熱鬨極了。

劉叔請了媒人,抬著繫著紅綢的聘禮,吹吹打打地進了我們暫住的小院。

我穿著新衣裳,看著娘臉上羞澀又幸福的紅暈,心裡像喝了蜜一樣甜。

夜裡,我和娘在燈下細看那些紅豔豔的聘禮,燭光把綢緞照得發亮。

忽然,院門被拍得砰砰響,外麵傳來醉醺醺的喊聲:“楚玉……楚玉你開門!”

是爹的聲音。

孃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

她打開門,爹渾身酒氣地靠在門框上,眼睛通紅。

“楚玉……彆嫁,求你了……彆嫁給他……”他語無倫次地哀求,“跟我回家去……好不好?”

娘站在門內,聲音冇有一絲波瀾:“小叔,你喝多了。我改嫁天經地義,與你無關。”

“你知道的!我不是小叔!我是明遠!是你男人!”他激動地想往裡擠。

娘用力抵住門,隻是重複著那句話:“我夫君趙明遠,兩年前就戰死了。”

爹見說不動娘,又把目光轉向我。

他蹲下來,試圖伸手拉我:“小荷,我的乖女兒,你看看爹,我是你爹啊!你記得嗎?你五歲那年,爹帶你去集上,給你買糖人,你騎在爹脖子上……”

我看著他通紅的臉,那些模糊的記憶一閃而過,隨即被後來無數個他冷眼旁觀的畫麵覆蓋。

我後退一步,躲到娘身後,學著她的樣子大聲地說:“你是二叔,你不是我爹!我爹早就死了……你趕緊回去吧,不然二嬸……又要生氣了。”

聽到“二嬸”兩個字,他猛地打了個寒顫,酒醒了大半。

他像是抓住了什麼救命稻草,急切地對娘說:“楚玉!你是不是在生氣?是不是因為陳氏?我……我照顧他們母子,隻是因為看她一個女人帶著孩子可憐!你不一樣,你堅強,你能乾,我知道就算冇我,你也能……”

我看著爹那理所當然的樣子,心裡像堵了一團火。

憑什麼我娘堅強,就活該被欺騙,活該受苦?

難道我們不可憐嗎?他這話,好冇道理!

而且我那天聽見的纔不是這樣!

他們明明是怕二嬸帶著虎子改嫁,覺得娘老實,再苦再累也不會離開趙家。

到現在他還在編謊話騙娘!

我急得手心冒汗,生怕娘會被這些花言巧語哄住。

“夠了!”娘厲聲打斷他,臉上冇有絲毫動容,“你一次次胡言亂語,糾纏不清,到底想做什麼?請你馬上離開!不然我要報官了!”

娘用力想關上門,爹卻死死扒著門框不肯走。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巷口響起:“趙明安,你在這裡發什麼酒瘋!”

是劉叔來了!

不知怎的,聽見他的聲音,我突然就安心了許多,攥緊的小拳頭也跟著鬆開了。

他大步走過來,輕輕一拽就把爹從門框上扯開了。

爹踉蹌著站穩,看清是劉叔後,眼睛瞪得像銅鈴,指著他大罵:“劉見山!你這個小人!你趁人之危搶我妻女!我纔是楚玉的夫君!我纔是小荷的爹!”

說著又要撲上來。

劉叔一腳把他踹倒在地,然後將我和娘護在身後,像隻老母雞護著自己的小雞崽,冷聲道:“是嗎?那你可知道,欺瞞朝廷可是重罪!官府的文書上白紙黑字寫著趙明遠戰死沙場,你若非說你是趙明遠,不如我們這就去衙門,請縣太爺斷個清楚?”

爹像被雷劈中一樣,猛地打了個哆嗦,酒全醒了。

他惶恐地看向麵色冰冷的劉叔,又看向決絕的娘和躲在一旁的我,嘴唇動了動,終究冇敢再說什麼,連滾帶爬地消失在夜色中。

院門終於關上了,隔絕了外麵的一切。

劉叔轉過身,看著驚魂未定卻強自鎮定的娘,沉默了片刻,輕聲問:“楚玉,他剛纔說的……是真的嗎?他真的是……小荷的……”

娘低下頭,雙手緊緊攥著衣角,冇有承認,也冇有否認。

劉叔看著她這個樣子,眼中閃過一絲複雜,但很快便被疼惜取代。

他冇有再追問,隻是伸出雙臂,將娘和我一起輕輕摟住。

他的懷抱寬闊而溫暖,帶著讓人安心的藥草香氣。

“過去了,都過去了。”他低沉的聲音在我們頭頂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以後有我在,絕不會再讓你們娘倆受半分委屈。”

外麵夜風寒涼,但被他和娘護在中間的這個小世界裡,卻暖得像春天。

9

劉叔和孃的婚事辦得簡單卻熱鬨。

娘穿著紅豔豔的嫁衣,笑得比春天的花兒還好看。

我穿著嶄新的裙子,跟著忙前忙後,大家都說我是“小喜鵲”。

司儀高聲喊著“夫妻對拜,永結同心”時,我看著劉叔小心翼翼扶著孃的樣子,心裡像揣了個小暖爐,烘得全身都暖洋洋的。

我終於,又有新爹了。

過了幾日,新爹爹拿著新辦好的戶籍文書給娘看,上麵我的名字已經改成了“劉小荷”。

從此,我便是名正言順的劉家閨女了。

之後的日子,就彷彿是被蜜糖浸透了。

爹爹教我認藥草,檢查我的功課,會因為我一點進步就高興地把我舉起來。

他更是把娘捧在手心裡,娘臉上再也不用終日掛著愁苦和疲憊,連做炊餅時哼的小調都是輕快的。

我們誰也不再提起趙家,彷彿那隻是一個遙遠的、不愉快的夢。

直到有一天,鄰居來說,趙家出大事了。

原來,自那天回去後,趙家那個爹就整日借酒澆愁,和二嬸吵得更凶了。

二嬸早就知道了他真實的身份,每次爭吵都要威脅去官府告發他假死的事。

一次醉酒後,兩人又動起手來。

二嬸撲上來撕打他,嘴裡還喊著要讓他身敗名裂。

他一時情急失手,狠狠推了二嬸一把。

二嬸的頭撞在桌角,當場就冇了氣息。

鬨出了人命,當初“假死”的真相也瞞不住了。

數罪併罰,他被判了流放千裡,去那苦寒之地做苦役,此生難返。

押解出城那日,街坊們在道旁指指點點,都說他枉為人夫、枉為人父,讚我娘改嫁得好。

奶奶在接二連三的打擊下一病不起,卻還要強撐著養活他們老趙家唯一的“命根子”虎子。

可他們一老一小冇了生計,隻能變賣房產度日。

聽說最後實在過不下去,隻好收拾了幾件破衣裳,灰溜溜地回了鄉下老家,如今靠著沿街乞討和族人偶爾接濟勉強過活。

我聽到這些時,正和爹孃圍坐在桌邊吃晚飯。

桌上的燈火溫暖,飯菜飄香。

娘給我夾了一筷子菜,神色平靜,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

爹爹輕輕拍了拍孃的手,溫聲道:“都過去了,吃飯。”

我低下頭,扒了一口飯,心裡冇有太多波瀾。

隻覺得他們像是話本子裡的人,得到了應有的結局。

而我和娘,終於從那個話本子裡走了出來,活在了真實而溫暖的陽光下。

又過了幾年,家裡添了個小妹,是娘給爹爹生的。

小妹乖巧懂事,最愛擺弄我給她縫的布娃娃,整天跟在我身後咿咿呀呀地學說話。

等我到了及笄的年紀,爹孃送我去參加了官府醫署的考選。

憑著在藥鋪的耳濡目染和我自己的努力,我竟真的入選了。

雖然隻是地方醫署的一個小小吏目,卻也算是能用自己的本事安身立命了。

授職那天,我穿著嶄新的公服回家。

小妹搖搖晃晃地跑過來,好奇地摸著公服上的繡紋,奶聲奶氣地說:“姐姐真好看!”

娘看著我,眼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但那淚光是喜悅和驕傲的。

爹爹更是高興得多喝了兩杯,逢人便說:“看我閨女,多有出息!”

後來,我成了親,夫君是同在醫署任職的同僚,為人正直敦厚。

公婆明理,家庭和睦。

出嫁那天,爹孃坐在高堂之上。

我穿著大紅嫁衣,和夫君一起,鄭重地跪拜下去。

“女兒拜彆父親、母親。”

我清晰地看到,爹爹的眼圈紅了,他用力地點著頭,和娘一起,將我們扶起。

花轎緩緩啟行,我悄悄掀開轎簾一角朝外望去。

爹爹緊緊握著孃的手,兩人並肩站在門口,微笑著向我揮手。

陽光灑在他們身上,看起來那麼般配,那麼幸福。

我終於明白,娘當年那份看似絕情的“不認”,是多麼清醒和勇敢。

她為我,也為我們,劈開了一條通往新生的路。

那個曾經讓我騎在脖子上、卻最終選擇了欺騙與背叛的“爹”,連同他帶來的所有苦難與委屈,都早已被歲月的風吹散,了無痕跡。

而那個在我生病時賒藥、在我無助時給予庇護,教我識字明理、給我一個堅實溫暖的家的“爹”,纔是我真正的父親。

轎子微微一頓,停了下來。

我知道,新家到了。

我最後回頭望了一眼來時路,晨光中早已看不見爹孃和妹妹的身影。

但我心裡明白,從此無論我走到哪裡,身後永遠會有兩個人,在那個家裡,等著我常回去看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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