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見你 014
孤注
江家的餐桌如同大部分的普通家庭一樣，並無山珍海味，隻是簡單的家庭便飯。
雖然江擇言的父母不在，但餐桌上現在也是六個人圍坐在一起，另外兩位是司機老曲和他的妻子，他們也就是曲琳琳的父母。
老曲在江老身邊工作多年，他的妻子平常日子裡也來幫忙，對於他們的身份一個是司機一個是阿姨，但於江家而言，他們是家人。
餐桌上長輩的人會隨意地聊著幾句。
江擇言吃飯的時候很安靜，左手手臂搭在桌子邊緣，右手慵懶地操控著筷子，背頸依舊挺立。
孟輕依低頭小口小口地進食，似乎看出來了她的不自在，江奶奶把一塊排骨夾到她的碗裡後說著，“輕依啊，多吃點，你江爺爺好不容易下次廚房，我們這都是借你的光纔有的口福。”
江爺爺連忙擺手卻笑的粲然。
曲嬸嬸還接著應和著，“對啊，老局長可真的是難得下廚一次呢，往日裡都是我來，今天我來晚了，就能打個下手了。”
眾人皆笑，氣氛愈加熱絡。
“哦，對了，我帶來一些煲好的海鮮粥，擇言愛吃，明早記得當早餐。”曲嬸嬸又說道。
江爺爺嘬了一小口白酒，神情暢然，開起了玩笑，“小曲啊，你不是還打算讓阿擇給你當女婿呢吧？”
老爺子突然來這麼一句，大家更是哈哈大笑。
孟輕依的喉嚨卻被一顆米粒卡個正著，開始猛咳不止。
江擇言將手邊的水杯推到她的麵前，她漲紅著臉接過，說不出道謝。
江奶奶輕輕拍打著她的後背，還不忘和江爺爺鬥嘴，“你看看你，老不正經的，突然開什麼玩笑，給孩子都嗆到了。”
江爺爺看著孟輕依平複了下來，隨口說道，“輕依抱歉啊，下次爺爺做個預報啊？”
孟輕依臉上帶著粉色的紅意，連忙擺手，剛要說話，卻被江奶奶打斷了，“你怎麼還沒完沒了？就你這樣的爺爺，還說孫子不正經，彆說是琳琳了，誰也瞧不上他。”
江擇言無辜躺槍，正夾菜的手臂懸在空中，雙眼睜大，一側臉頰鼓起，最後無奈地的歎了口氣。
“彆把我倆往一起安，她有喜歡的人。”
孟輕依難得見到如此模樣，垂下頭，繼續小口小口地吃飯，咀嚼著事物看不出異樣的情緒。
長輩們也不再就這個話題打趣。
與江擇言第一次一起吃飯，雖然有很多人一起，但老兩口偶爾逗著嘴的一幕於孟輕依而言，是曾經擁有過現在已逝去的美好。
曲家夫妻在餐桌和江擇言閒聊幾句，大多數說得都是曲琳琳在學校的生活趣事，江家老人聽得也是津津有味。
他們的聊天並沒有忽略孟輕依，偶爾也會問問她在學校的情況，她大方的回應著，一頓飯下來，氣氛始終融洽。
吃過飯後，因為外麵驕陽似火，江家二多留孟輕依坐一坐，老曲兩口子還有事要忙，就先行離開了。
她無聲地將頭轉向了院子裡，一老一少一狗，並列坐在院子裡曬著太陽。
恣意的少年突然轉過了頭，他的視線並不熱烈卻灼傷了孟輕依的視野，額前的碎發掉下一縷，不偏不倚遮住了視線，她低頭抬頭將頭發彆在耳後。
心如同敲鼓，撲通，撲通。
後來不知是誰提的意，四個人支起了麻將桌，用益智遊戲消磨過了一下午。
日漸偏西，孟輕依到了該回家的時間，和江家二老道彆後，江擇言帶著梭.哈一起送她去車站。
孟輕依真的很喜歡江家的兩位老人，他們通透，達理，這與身份、地位和年齡都無關，隻是思想開明。
大院門口老兩口看著並肩而行的兩個年輕人，遲遲不肯回家。
“唉，真是個好姑娘。”江奶奶感歎道。
江爺爺側目揶揄，“怎麼想讓人家當你孫媳婦啊？”
“咱孫子啊，樹是好樹，就是人不正經，要是有一天能開那麼一朵花就好了。”江奶奶邊說邊舉著一根手指，無奈的語氣裡夾雜著期許。
“真想讓阿擇那小子知道知道這姑孃的故事，說不準啊他就能對她好一點了。”江爺爺說著。
江奶奶對於老伴的想法無法認同，於是警告道，“可不許啊，孩子們有孩子們自己的相處之道，你彆跟著亂摻和啊。”
江爺爺一臉無辜，他就是提議一下又沒說真的要說，無奈鬥不過自己的老伴，隻能連忙說好。
三路公交還沒有來，江擇言和孟輕依帶著一隻狗，就安靜的在那裡等著，他百無聊賴的抽著煙，她偷偷摸摸地看了他好幾眼。
“你有事？”
“你上次是牽著他走到我家附近的嗎？”她指了指趴在地麵上的狗子。
他的煙燃的正興，夾在指間，略微猩紅，“嗯，我們倆經常會路過那裡正好轉一圈再回來。”
“哦。”孟輕依低著頭，看了看鞋尖，咬著嘴唇，半晌後又抬起頭，看著他說道，“那我不想坐車了，我和你們一起走回去吧。”
江擇言咬著煙頭沒有出聲，按照他和梭.哈平時的速度平時來回需要走一個小時左右，如果他們倆帶著孟輕依一起走，到她家可能就需要一個小時。
他倒是無所謂，隻是擔心她的小身板的吃不消。
微風一吹，她的碎發就跟著搗亂，即使瞳目被遮擋，她有神的眼睛裡也有光。
他把煙蒂取下嘴唇問道，“你確定要走？車馬上就來了。”
孟輕依沒有猶豫，堅定地點了點頭，“平時天天坐著，難得走走。”她說著接過江擇言手裡梭.哈的牽引繩，看著他嫣然一笑，“走吧。”
比他先抬腳是梭.哈，在孟輕依身邊被牽引著，乖巧的不得了。
走在路上，因為開心她的腳步都很跳躍，梭.哈隨著她雀躍的裙擺，恨不得甩開江擇言，歡脫至極。
藍色的裙邊飛舞白皙的腿邊，如海浪拍打陽光下刺眼的沙灘。
江擇言熄滅了燃儘的香煙，慢悠悠地跟在他們的身後。
兩人偶爾並肩，偶爾一前一後，並沒有什麼交流。
孟輕依的心一時卻不能平靜，她想讓時間走的慢一點，回家的路再長一點，這樣他就能陪她再留一點。
落日前的下，槐花終於沒有了濃烈的香氣，煙草香就變得更加明顯。
安靜地街道上少有行人和車輛過往，樹上的葉子沙沙作響，安靜裡多了一層躁動。
走了將近一個小時，兩人一狗終於走到了孟輕依家樓下的小廣場，等待多時的孟未揚在看到梭.哈的那一刻像瘋了一樣。
一隻大狗，一個小孩手舞足蹈，歡呼雀躍，像是久彆重逢了一般激動喜悅。
“哥哥，我能和狗狗去那邊玩一會嗎？”孟未揚看著江擇言指了指小廣場的某個娛樂設施問道。
雖然江擇言不知道他們一個人一狗該如何一起玩蹺蹺板，但還是點著頭應允了，“注意安全，彆讓他傷到你。”他叮囑了孟未揚才放他牽著梭.哈去撒野。
孟輕依走的雙腿發飄，一屁股坐在石階上，江擇言坐在她的身邊，順便歇了歇腳。
她的手臂撐在身後，視線落在遠處傻乎乎地教梭.哈玩蹺蹺板的孟未揚身上，認真的小孩和一臉莫名其妙的狗，滑稽又有趣。
遠處太陽也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橘色的餘暉有了向粉色漸變的意圖，貪玩的孩童和小動物一樣，無憂無慮，不在乎日初，更不會留意日落。
“日落真的是百看不厭的美。”孟輕依說道。
江擇言和她一起微微仰首，這樣的姿勢讓他的發聲位置有了變化，聲音聽起來帶著沙粒又不失溫潤，“這是你作為浪漫的藝術生的感歎嗎？”
孟輕依搖了搖頭，他們的白色外衣都被染成了暖橙色。
“你知道‘愛在’三部曲嗎，《愛在黎明破曉前》、《愛在日落餘暉時》、《愛在午夜降臨前》，我最喜歡第二部了。”她說著。
江擇言當然知道這三部電影，他也知道太部分人和她一樣最喜歡第二部，隻是沒有的原因都不同。
“為什麼？”他問她。
她露出最符合她氣質的柔和微笑，緩緩解釋道，“因為隻有日落黃昏真實又溫柔，真實的重逢，溫柔的克製。”
江擇言還沒回應，他身邊的女孩柔美帶著線條感的脖頸迎著，舒緩的曲子從她輕薄的唇間哼唱著。
“Let
me
sing
you
a
waltz
out
of
nowhere
out
of
my
thoughts
Let
me
sing
you
a
waltz.”
少有人會願意欣賞日落。
但也有人覺得日落值得停下腳步的留戀相待。
那是太陽在一天的最後一刻儘全力地發著光和熱，時機一到，美麗落下。
餘暉逐漸燃儘，孟輕依轉過頭看著他的側臉，他在看著遠方，黃昏柔和映在他的臉上，亮了她的雙眼，柔了她的聲線。
“江擇言找個機會我給你畫幅畫吧。”一句話用儘了全身的力氣，攥緊著手心。
他低頭看看了她，搞不懂她為什麼突然有了這樣的提議，他問她，“為什麼？”
與他對視一秒，她便低下了頭顱，含糊其辭，“哪有為什麼，就是就是我想畫你。”
細微處的一片雲被灼著邊緣，緋紅色迅速爬滿。
她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還沒頭沒腦地補充解釋道：“給你畫幅畫當作生日禮物吧。”
沒有碎發遮擋的耳尖，紅粉然。
江擇言覺得她在說笑話，他的生日還有小半年才能到，無意與她爭辯，開口回應了一句，“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