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業 第471章 盧莊
盧莊
場中氣氛尷尬,一時間無人出聲。
沉默片刻,骷髏忽仰天長歎了聲,將手往麵上一抹,頃時血肉生長而出。
隨光芒大放後,一個身著灰布長衫,麵皮乾瘦,頜下三綹長須飄飄的中年道人便現出身來。
“算了,反正被看到也不是一回二回了,隻要彆往外說便好。
話本故事可勿要當真,切莫多想,莫多想……”
灰衣道人拍拍胸膛,又旋即正色道:
“我名盧莊,曾為這逯亡界之主,麾下領三百萬兵,**鬼將,巡遊虛空,統禦四極,又被尊為‘勝隆真童飛君’。
因不幸被陳裕神王降伏,那些個鳥部將便都一鬨而散,隻剩我自個兒被困在這逯亡界守門,自娛自樂……”
這話前半截時意氣風發,一股豪邁慷慨之意巍巍如山壓來,宏大難當!
後半截卻急轉直下,連帶著聲音都是有氣無力,似認命了般。
“多久都未有虛皇天的人來這逯亡界,也是稀奇,看來這幾日我是有個伴當了?”灰衣道人盧莊無精打采伸出手,又對陳珩揚了揚腦袋。
爾後陳珩拿出牌符,叫盧莊核驗無誤了後,盧莊掐訣召出一朵畝許大小的陰邃黑雲。
他一麵帶著陳珩朝正東位置那處飛宮行去,一麵也是介紹起了此地與陽世諸天的種種不同。
陽世諸天,陰世幽冥——
這正反天地陰陽相合,便是一方無邊無量的眾天宇宙。
與陽世眾天的曠遠廣袤相對,陰世幽冥的九獄九泉和八百陰司大世界,同樣也是無垠寥廓,叫人難以揣度。
在故老相傳之中,前古諸聖自親手造就出了九泉後,便是去調理現世的清濁了,統攝調禦那隨之而來的萬億生滅變化。
陰世九獄和八百陰司大世界,都是九泉自萬劫流轉之中不斷孕化而出。
不知過去了多少個日月更易,才終成今日之格局。
可以說每時每刻,都有新的陰司大世界在九泉深處漸漸凝出,緩慢往虛空之上浮動,直至終於造化成形。
而每時每刻,也有陰司大世界在不斷消磨損毀,直至最後徹底崩壞於陽九百六的災劫下,沉入九泉深處,成為新生陰司大世界的養料和根基。
周流往複,始終若環——
除九泉之外,陰世幽冥便再無不朽之物。
連天生便同九泉根性合契,地位等同於陽世**天的九獄都難逃將來破敗,更莫說其他種種了。
這方逯亡界便是八百陰司大世界之一。
而陰世八百同陽世的三百諸天都是個虛數,實則數目難以稱計。
八百陰司世界有大有小,小的不過堪堪能同陽世界空比擬,大的卻可跟地陸甚至天宇是一較高下。
據盧莊的言語,陳珩也默在心底思量一番,得出這逯亡界雖比尋常陽世界空要大,比陳珩曾去過的羲平地亦稍強一籌。但還是要遜色於那些厲害地陸。
這時陳珩問起那口古井之事,盧莊撇撇嘴,無奈道:
“據常理而論,無論是自陽世降來陰世,亦或從陰世去往陽世,鐵圍山都是必經之路。
這是道廷諸帝定下的一條天律,更改不能。
在眾天宇宙之間,一共有九座鐵圍山,每座鐵圍山深處都有仙佛神聖之流的大人物坐鎮其中,又有黑曜天君、十部殺將手拿通天鎖,各領百萬陰將鬼兵日夜梭巡。
這等地網天羅莫說常人絕難以突破,若是無令擅闖,鐵圍山中的那眾生惡業、怨戾風雷,便足令闖入者先好生喝一壺了。
這是道廷尚在時的光景,至於道廷崩滅了後……”
盧莊搖搖頭,其意不言自明。
在道廷崩滅了後,連天尊、獄主這等煊赫尊位都是兵強馬壯者為之。
法度不存,那鐵圍山自然也難逃此理。
如今九座鐵圍山已有三座被戰火毀壞,有六座又被各類強人侵奪了去。
因尋常界門難以適用,那若想再往返於陰陽兩世,要麼便是老實去往剩下六座鐵圍山,繳納錢貨。
要麼便是以**力打通虛空障阻,強自通行。
而陳裕之所為,便正是後者。
他先將這逯亡界全盤煉化,之後又取逯亡界的中央之土,上應列宿,下和九宮,以鑄成一口古井來,不僅可容他自由出入,其他人若得準許,亦可自此間通行。
事實上大多巨擘亦是如此施為。
道廷天律崩塌,反是叫他們脫去了一層束縛,自此可以肆意展動拳腳。
在說話之間,盧莊也是將陳珩送來了一處高聳入雲的龐然宮闕,上下有罡風環繞,瑞氣千條。
也不知這逯亡界是被陳裕以大神通祭煉過,亦或其他。
雖是無日星之光照耀,入目處大抵漆黑一片,但陳珩置身此間卻並無太多格格不入之感,隻覺陰氣森森,將法力運起幾轉,那異樣感多少也是消了些許。
“起初這逯亡界倒還住著些夜叉、天鬼、羅刹等,我身旁倒不缺服侍的。
後來虛皇天的人在這裡重新祭煉了‘渾天地動儀’,眾生靈不堪其擾,便打造渡空大海舟紛紛遷往他處,最後隻剩我一個孤家寡人。”
似看出陳珩疑惑,盧莊一麵揮開重重宮禁,一麵解釋開口:
“至於所謂陰世,你也算有些道行在身,自能抵禦這陰風惡氣,但稍後修行幽冥真水時,嗬嗬!”
盧莊忽怪笑了兩聲,在說話之間,兩人已是來到宮殿儘頭,麵前的是一座百丈大小的光滑石壁,光可鑒人。
“這是?”陳珩問道。
盧莊懶洋洋席地坐下,一指前方道:
“你欲修行幽冥真水,應先采純陰,最好的自然是將九泉之水內煉入身,這逯亡界臨近幽泉,你可穿過此壁,徑自去往幽泉之上。”
說完盧莊又在袖中摸索一陣,掏出厚厚一遝玉冊,遞於陳珩道:
“這是關於幽冥真水的修行手劄,你可自行取來翻來,至於……”
說到這句時候,盧莊聲音頓了頓,接著繼續道:
“你是一品金丹,道性無暇,想來修成這真水應非難事,先就這樣罷,屆時有變,你再來喚我。”
盧莊打個哈欠,將眼皮一耷拉,身往後靠,很快便有鼾聲陣陣響起。
陳珩麵色如常,先取走最上麵的一卷玉冊,凝神翻看起來,一一對比,以驗證所學。
待細看了個三四日後,陳珩又將最後一卷玉冊輕輕擱下,然後移步來到那百丈石壁麵前,果斷起手一撫。
須臾一卷靈光從中噴出,將陳珩往內一拉,壁前便已沒了他的身形。
“……”
盧莊此時鼾聲戛然而止。
他揉揉眼皮,饒有興致朝石壁處一望,眼底掠過一絲考量。
無可估量,難以狀述——
當周身靈光斂去後,陳珩視野一開,才知自己是落在了一座龐然的六角飛塔上。
在塔下遙遙可見一片混濁深邃的幽水,不知自何處而起,也不知要究竟流向何處,似偌大天地都隻剩這一片深黑之色。
在龐然幽水映襯之下,這座千丈飛塔顯得渺小如芥子。
雖隔著無垠虛空,但水中偶然激蕩出的幾絲水花,對陳珩而言也如驚天駭浪般,似隨時能將身下這飛塔捲入其中碾個粉碎。
據道書所言,陰世九泉便如條條環帶般圈住九獄,自上而下,如塔石層層相壘。
如今他所處的幽泉應在陰世》一事,說到了道廷的藏書之廣。
盧莊笑了一聲,搖頭:
“百千大道,兆億神通——
若以數量來記,現世諸宗便是加於一處,也遠比不得道廷的收藏,就拿虛皇天來說吧,你可聽說過虛危神砂?”
陳珩聽得這熟悉名字,心下不由一動。
盧莊繼續道:
“傳聞神王未成道之前曾得過一頁地闕金章,那一頁,正是關於虛危神砂的煉製之法……”
在同陳珩說了一嘴虛危神砂的功用後,盧莊長歎一聲:
“虛危神砂雖是地仙觀的秘傳玄法,可在道廷天律之下,任地仙觀的人再怎麼不願,不還是要將神砂的煉製法老老實實奉給枚公興他們?
如今前古道廷雖早已崩滅,後繼的正虛道廷大不如前,但好歹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以正虛道廷的藏書底蘊,我雖未親眼所見故不敢斷言,但一個當世前三,定然無疑!
依我看,你將來若想順利修成至道,正虛道廷還是應當設法去上一遭。
所謂學道如涉海,非筏莫能濟,這寶筏便是諸經各典,各家前賢的智慧整合……修行之本,在於覽經,這話可從不是虛言!”
陳珩聞言眸光一動,心下也是不由思索起來。
盧莊這話可謂是練達法理,著墨在了關鍵處。
若想夯實大道根基,拓寬眼界,正虛道廷那浩如煙海的藏書無疑是最好的選取。
且一方曾主宰了眾天宇宙無窮紀元的龐然大物,虎死不倒架。
除了所收錄的功法神通外,必還有其他珍物奇寶,是八派六宗裡未曾有過的庫藏!
“可惜借閱正虛道廷藏書之事如今倒是難成,八派六宗當年雖未在明麵上打出‘反天’的旗號,但暗地裡的小動作可從來不少。
再加上自胥都天尊被迫遜位後,隻怕八派六宗早成為正虛道廷眼中桀驁不馴的‘強藩’了,再難管束,雙方關係依時局變動亦是時好時壞,難下定論。”陳珩心下暗道。
起初八派六宗同正虛道廷在後者的殷勤示好下,倒勉強有過一段和睦關係。
如自家老師通烜和先天魔宗的玄冥五顯道君等幾位大德,都曾去往正虛天,領過一段正虛道廷的職司,是為現世天官。
但自從九真教的楊胤大仙不知為何忽大怒而走,一路打穿了南天門回歸胥都天,連眾多聞訊趕來的天官星君都未能攔住。
自那之後,八派六宗同正虛道廷便日益交惡,如今更早已停了貢納,不尊正朔。
聽聞昔年正虛道廷為此事還大動了肝火,欲請動火龍師、商洛公幾個前古巨擘,一並興兵討伐胥都天,後來或是被勸阻,又或恐事態一發不可收拾,這才勉強按捺下來。
但不論如何,兩方眼下大抵是絕了往來,這倒是個不爭事實。
在暗暗思量一遭後,陳珩倒也是放下心思,隻同盧正又繼續說了些閒話。
幾日後。
在飛塔之中。
隨最後一滴幽泉水煉入體內後,陳珩心中猛有一股奇妙感觸,把身一搖,三道子水便從背後立時躍然而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