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以沫顧佑寧 第329章 來自深空的注視
冰棺的漣漪雖已平複，但那幅決絕的畫麵和清霜最後那意味深長的一瞥，卻如同烙印般刻在我的意識深處。希望與緊迫感交織，驅使我必須儘快行動。
然而，身體和力量的狀況卻不容樂觀。強行催動瀕臨崩潰的平衡對抗黑暗侵蝕，又承受了同源規則的反衝，此刻的我就像一件布滿裂痕的瓷器，稍有不慎便會徹底碎裂。舊神本源在右半身緩慢流淌，帶著冰冷的刺痛感；燭龍的寂滅之力蟄伏著，卻依舊散發著不耐的躁動；那縷言靈規則如同風中殘燭，微弱卻頑強；而屬於“林夜”的意誌，則是維係這一切不散架的唯一繩索。
“必須先穩住傷勢。”我對嫣然說道，聲音依舊沙啞。在這片相對安全的“間界”，這是我們唯一能喘息的機會。
嫣然點頭，她將昏迷的阿紫和君君安置在流光地麵上，自己也盤膝坐下，嘗試吸收此地精純的能量恢複。她周身的星塵平穩流轉，顯然這片穩定古老的環境對她的能力大有裨益。
我則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進入內視狀態。心神沉入體內，看到的是一片狼藉的“戰場”。經脈壁布滿細微的裂痕，如同乾旱的土地；意識空間黯淡，那層維係平衡的薄膜更是薄如蟬翼，上麵布滿了蛛網般的紋路。
修複過程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我不敢再輕易調動舊神本源或燭龍之力，隻能引導著此地溫和純淨的宇宙能量，如同最細膩的涓流，緩緩滋養、修補著受損的根基。同時，我嘗試以那縷言靈之力為核心，如同織網的蜘蛛，一點點梳理著體內混亂的力量流，試圖讓它們重新回到那脆弱的平衡軌道上。
這是一個緩慢而痛苦的過程，比激烈的戰鬥更耗費心神。每一次能量流轉觸及那敏感的平衡點，都會引來一陣靈魂層麵的悸動和撕裂感。
……太慢了……照這個速度……等你能動……外麵那些東西……早就把‘門’拆了……
燭龍意識的聲音帶著慣有的不耐煩響起，但它這次沒有催促我強行吞噬或冒險，反而……帶著一絲罕見的凝重？
此地雖能隔絕侵蝕……但並非絕對安全……吾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看’著這裡……
它的警告讓我心神一凜。有東西在“看”著這裡？連它都如此凝重？
我下意識地加強了對周圍的感知。這片“間界”依舊寧靜祥和，流光溢彩，無數記憶碎片如同星辰般懸浮，緩慢自轉。除了我們幾人微弱的呼吸和能量波動，似乎並無任何異常。
是燭龍過於敏感了嗎？
然而，這個念頭剛剛升起——
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毫無征兆地降臨了。
並非能量波動，也非物理壓迫，而是一種……純粹的“注視”。
冰冷、浩瀚、漠然。
彷彿來自無限遙遠的深空，穿透了“萬象乾坤門”的壁壘，無視了此地獨立的法則，如同無形的探照燈，瞬間將我們所在的這片區域，連同我們每一個人，都籠罩在內。
在這“注視”之下，我感覺自己彷彿變成了透明瞭，從肉身到靈魂，從力量本源到意識最細微的念頭，都被一覽無餘。沒有惡意，也沒有善意，隻有一種絕對的、超然的、如同觀察顯微鏡下細菌般的……審視。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凝固了。
嫣然猛地睜開雙眼，臉上血色儘褪，眼中充滿了極致的恐懼，身體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起來，周身的星塵瞬間凝固、黯淡，彷彿被凍結。昏迷中的阿紫和君君，即使在無意識中，眉頭也緊緊皺起，流露出痛苦之色。
我體內的力量更是瞬間失控！舊神本源發出了近乎哀鳴的劇烈震顫，彷彿遇到了天敵；燭龍的寂滅之力如同受驚的刺蝟，猛地收縮成一團，那一直以來的貪婪和躁動被一種更深沉的、源自本能的戰栗所取代；就連那縷言靈規則，也光芒黯淡，微微搖曳，如同在狂風中掙紮的火苗。
我悶哼一聲，強行壓住幾乎要破口而出的痛吼，感覺自己的意識在這“注視”下如同暴風雨中的孤舟，隨時可能被那無邊的浩瀚與冰冷所淹沒、同化。
這……這是什麼存在？！
比古神拉斯特拉曼更加……古老？更加……高位？這就是燭龍所恐懼的“真實”的一部分嗎？！
……閉眼！收斂一切！不要回應！不要思考！
燭龍意識在我腦海中發出了尖銳到變形的嘶吼，它的恐懼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甚至比麵對那黑暗侵蝕時更甚！
是‘它們’！是‘巡天者’！該死！怎麼會引來它們的注視？！
巡天者？又一個陌生的、令人心悸的名詞！
我依言死死封閉自己的意識，將所有的力量波動、所有的思緒都強行壓製成一片死寂，如同將自己變成一塊沒有生命的石頭。嫣然也意識到了什麼，學著我的樣子，蜷縮起身體，屏住呼吸，連意念都不敢散發分毫。
那冰冷的“注視”在我們身上停留了大約三息。
那三息，卻彷彿比三個世紀還要漫長。
終於，那無形的“目光”如同潮水般退去了，來得突兀，去得也乾脆，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彷彿一切都隻是我們的錯覺。
但那股源自靈魂深處的戰栗，以及體內依舊混亂不堪的力量，無不證明著剛才那短暫而恐怖的經曆是真實不虛的。
壓力散去，我和嫣然幾乎同時癱軟下來，大口地喘著氣，彷彿剛從溺水的邊緣被拉回。冷汗（意念層麵的）浸透了虛幻的衣衫。
“……剛才……那是什麼？”嫣然的聲音帶著哭腔，充滿了後怕。
我搖了搖頭，心有餘悸。連燭龍都恐懼地稱之為“巡天者”的存在，其層次遠超我們目前的認知。
……是吾失算了……沒想到強行引動言靈之力對抗‘歸墟之影’，會引來‘它們’的注意……
燭龍意識的聲音虛弱不堪，帶著一種劫後餘生的疲憊。
‘巡天者’……維護‘既定軌跡’的冰冷工具……任何可能引發‘變數’的存在……都會引來它們的審視……剛才……我們差點就被‘修正’了……
維護既定軌跡？修正變數？
我捕捉著它話語中泄露的資訊。難道古神的“重塑”計劃，在“巡天者”眼中，也是不被允許的“變數”？還是說，我們這些抵抗者，本身就成了需要被清除的“意外”？
謎團越來越深，水下的冰山，似乎遠比露出的部分更加龐大、更加黑暗。
那來自深空的一瞥，如同懸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提醒著我們，真正的危險，或許並非僅僅來自那試圖覆蓋現實的黑暗。
我們必須更快地恢複力量，更快地找到清霜指引的方向，更快地……揭開這一切的真相！
我壓下心中的波瀾，再次將心神沉入體內。這一次，修複的過程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急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