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以沫顧佑寧 第289章 雪兒覺醒
洞穴內的寂靜，被時間打磨得愈發沉重。隻有三人深淺不一的呼吸聲，以及洞外那永恒不變的血色風聲，交織成這片絕域中唯一的背景音。
淩清霜守在洞口，如同冰雕，寂滅劍氣縈繞周身，既是警戒，也在緩慢恢複。她的臉色依舊蒼白，但那雙冰藍色的眼眸銳利如初，彷彿能凍結一切試圖靠近的惡意。偶爾，她會回頭看向洞穴內側，目光在我和昏迷的二女身上短暫停留，確認無恙後，才重新將注意力投向外界那片危險的天地。
我盤膝坐在嫣然和雪兒之間，大部分心神都沉入體內，小心翼翼地梳理著如同戰後廢墟般的經脈，修複著與燭龍意識激烈對抗後留下的神魂創傷。每一次運轉周天，都能感受到經脈壁傳來的隱隱刺痛，以及意識深處那蟄伏的、依舊散發著貪婪與不耐的躁動。它像一頭被打暈的凶獸，暫時安靜了，但誰都知道，它隨時可能再次暴起。
另一部分心神，則時刻關注著身邊兩人的狀況。我握著蘇嫣然冰涼的手，持續渡入一絲絲溫和的混沌能量，如同最細心的工匠，修補著她那瀕臨破碎的神魂和千瘡百孔的經脈。她的呼吸依舊微弱，但比之前平穩了許多，臉上也漸漸有了一絲極淡的血色，隻是眉心處還殘留著一絲驅之不散的疲憊與痛苦痕跡。那場蝕魂詛咒的爆發，對她造成的傷害實在太深。
時間，在這壓抑的等待中，又過去了不知多久。
突然，我握著嫣然的手微微一動，感受到她指尖傳來一絲極其微弱的力道。我立刻睜開眼，看向她。
隻見嫣然長長的睫毛顫動了幾下，如同掙紮著要破繭的蝶，終於，緩緩地、艱難地掀開了一條細縫。那雙曾經睿智從容的鳳眸，此刻顯得異常黯淡、迷茫，彷彿蒙著一層洗不去的灰塵。她適應了好一會兒光線，才勉強聚焦，視線有些渙散地落在我的臉上。
“…葉…子…？”她的聲音輕得如同耳語，帶著劫後餘生的虛弱和不確定。
“是我，嫣然。”我立刻回應，握緊了她的手，試圖傳遞一些力量和溫度，“沒事了，詛咒已經驅除了，你安全了。”
聽到我的聲音，確認是我，她眼中那層灰暗似乎褪去了一絲，泛起一點點微弱的光亮。她似乎想扯出一個讓我安心的笑容，但最終隻是極其輕微地勾動了一下嘴角，連這個簡單的動作都顯得無比吃力。
“你…沒事…就…好…”她斷斷續續地說完這幾個字，便像是耗儘了所有力氣，眼皮沉重地垂下，再次陷入了沉睡。但這一次的沉睡，氣息明顯平穩了許多，不再是那種令人心慌的瀕死狀態。
我心中一塊大石稍稍落下。能醒來，能認出我，能說話，說明她的本源意識未失，最危險的階段已經過去。剩下的，就是需要漫長的時間和珍貴的資源來慢慢溫養恢複了。
就在這時，另一側，一直靜臥的姬如雪，也出現了新的變化。
她周身那層若有若無的白金色光暈，不再像之前那樣隻是無意識散發，而是開始如同呼吸般，有了規律的、輕柔的漲落。她那精緻得如同瓷娃娃般的臉龐上，眉頭微微蹙起，彷彿在夢境中經曆著什麼，小巧的鼻翼輕輕翕動，原本微弱到幾乎感知不到的呼吸，也變得清晰、悠長起來。
我和守在洞口的清霜，幾乎同時將目光投向了雪兒。
在我們專注的注視下，雪兒那長長的、如同蝶翼般的睫毛劇烈地顫抖了幾下，最終，緩緩地、徹底地睜開了。
那是一雙純淨得沒有一絲雜質的銀白色眼眸，如同蘊藏著星河流轉。初醒的迷茫如同薄霧般籠罩其中，她有些呆滯地看著洞穴頂部那暗紅色的岩石，似乎還沒完全搞清楚自己身在何處，發生了什麼。
幾秒鐘後，她的瞳孔微微轉動，視線落在了離她最近的我身上。
當看清我的麵容時，她那銀白色的眼眸中，迷茫如同被陽光碟機散的晨霧，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有脫離漫長黑暗的恍惚，有確認安全的放鬆，但更多的，是一種深切的、幾乎要滿溢位來的擔憂與……思念。
她的嘴唇輕輕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卻又有些怯怯的，彷彿害怕打破這份好不容易得來的重聚。
最終，那聲呼喚，如同羽毛落地般輕柔，卻清晰地回蕩在寂靜的洞穴中：
“夜……”
沒有多餘的稱謂，沒有客套的詢問。僅僅是一個字，卻彷彿承載了千言萬語，承載了昏迷期間所有的感知與牽掛，承載了在那意識空間崩潰前，她不顧一切想要傳達給我的心情。
這一聲呼喚，讓我的心像是被最柔軟的東西輕輕撞了一下。之前所有的疲憊、壓抑、生死一線的掙紮，彷彿在這一刻都得到了慰藉。
我俯下身，靠近她，聲音是自己都未察覺的溫和：“雪兒，你醒了。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她輕輕搖了搖頭，銀白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著我，彷彿要將我的樣子深深印刻在心底。她掙紮著想坐起來，但身體顯然還十分虛弱，手臂支撐了一下，卻又無力地軟倒。
我連忙伸手扶住她的肩膀，幫她調整到一個比較舒服的半靠姿勢。
“我…睡了…很久嗎？”她輕聲問道，聲音帶著剛醒來的沙啞和嬌弱。
“嗯，有一段時間了。”我點點頭，簡單地跟她解釋了一下我們如何從空間亂流中逃生，如何登陸這片隕星山外圍，以及不久前嫣然詛咒爆發和我為她療傷的驚險過程。我沒有過多描述其中的凶險，但雪兒那雙純淨的眼眸彷彿能看透一切，她聽著，小手不自覺地抓緊了我的衣袖，臉上寫滿了後怕和心疼。
當聽到我們根據她昏迷中無意識散發的資訊，確定了“契約神殿”和“契約石碑”是接下來的目標時，雪兒的眼神變得認真起來。
她微微閉目，似乎在感應著什麼，片刻後重新睜開眼，語氣雖然依舊虛弱，卻帶著一種肯定的意味：“是的…夜，你們感知到的沒錯。那座神殿…是這片隕星山區域的核心，也是…上古那道平衡契約力量，殘留最集中的具現化之地。”
她伸出纖細的手指，指向洞穴外的某個方向，那裡的血色似乎比其他地方更加濃鬱深沉：“我能感覺到…那個方向的契約之力…雖然破碎，但依舊存在。‘契約石碑’就在神殿的最深處…它記錄著…束縛的‘真名’…”
她頓了頓，銀白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複雜難明的光芒，彷彿觸及了某些深埋的記憶碎片：“想要真正瞭解…你血脈中的意識，想要找到對抗古神，或者…打破這宿命的方法…那裡…或許是唯一的答案。四鑰的力量…在那裡應該能產生更強的共鳴…”
雪兒的蘇醒和她提供的資訊，如同在迷霧中點亮了一座燈塔。不僅確認了前進的方向，更指明瞭目標的核心——契約石碑，以及其上記錄的，可能是製約燭龍與古神雙方的“真名”！
希望，不再渺茫，而是化作了清晰可見的道路，儘管這條路，註定布滿荊棘與未知的危險。
我們三人，不，現在是我們四人，在這個暫時的避難所中，終於齊聚。傷勢未愈，前路艱險，但目標已然明確。
休整，然後，向著那契約之力流淌的源頭，向著真相與最終答案可能埋藏之地，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