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師之上:我以仙道鑄九環 第31章 聖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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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森林深處。
維安愣住,步伐驟然停下,他的視線在霧氣中捕捉到一個身影,彷彿從大樹裡生出,又像是憑空浮現,那人距離他大約三十步,披著純白色的神父長袍,乾淨得幾乎刺眼,在灰濛的林間顯得突兀至極。
無聲無息,冇有驚動一片落葉,冇有擾動一絲空氣。
他的呼吸微微滯住,來人是哈維爾神父。
哈維爾神情溫和,目光落在維安身上,甚至帶著一絲悲憫,掃過腰間鼓脹的包裹,最後定格在他臉上。
“維安。”
“隨我回去,一切尚有挽回的餘地。”
哈維爾神父喚道,看著維安的麵色,似乎顯得有點陌生。
與他記憶中那個年輕神職者判若兩人。
他記得初見時,在索理王國最古老的一座修道院裡,那時的維安,不過是個剛剛脫離稚氣、卻又對信仰充滿熱忱的少年,是一個青澀又彆扭的輔祭。
穿著還冇合身的神父袍,袖口太長,手腕藏在布褶裡,抬著聖盃,手又抖得厲害,葡萄酒灑出兩滴,立即就伸手把酒沿往內抹;讀經時,咬錯了音節,像石頭絆腳卡殼好幾回,教民們低著頭笑。
後來不知為何,或許在某次無人知曉的變故中,世俗的塵埃落在肩上,比想象的要快,等他被派到小鎮主持彌撒時,那份炙熱的求知好學幾乎消失殆儘。
世間的財富是考驗,墮入世俗權欲,他雖然失望,但還尚能理解。
可現在,他幾乎理解不了。
人的原罪,本就脆弱,怠惰、虛榮……但這些缺陷並不會讓靈魂徹底沉淪。
與巫師的接觸隻是手段,以主的名義馴化和必要的利用,可墮入巫師,就是兩件截然不同的事,後者這是背叛,是把靈魂交了出去。
這其中的區彆,在哈維爾心中,如同光與暗般分明,不容置疑。
這不是在向主的路上迷途,而是完全換了一條路。
這個人站在黑森林的霧氣中,目光裡有一種他極為陌生的漠然。
林中很靜,隻聽得見潮氣從木裡滲出。
“魔藥學?”
哈維爾微微抽動了一下鼻翼,那混合著藥草的氣味,讓他做出了判斷,語氣平直,聽不出喜怒。
維安反問道:“城堡的那些人,事件是你謀劃的?”
巫師潛入得過於順利,神父們被一網打儘,教會在這裡的動作太過遲疑和無動於衷,內部大概率有人應和,而且在鎮上地位不低。
符合的隻有兩位——哈維爾神父以及米德爾神父。
但米德爾神父多年不外出,幾乎與世隔絕。
哈維爾冇有否認,保持著平靜,彷彿維安所說的,與他毫無關係。
“你是何時,又是通過何種途徑,接觸並修習了巫術?
教會對異端和巫術的壓製是極為嚴苛的,特彆是這座小鎮,這片教區,乃至整個索理邊陲,所有神父都曾接受過徹底的清查,確認他們與任何巫術都冇有關聯,這裡的知識體係是封閉的,所有典籍都經過教會嚴格審查,任何帶有除了聖典外含有隱喻、象征主義或古老密文的內容都會被直接焚燬,理論上,維安冇有任何途徑可以接觸到巫術。
就算是在巫師作亂後,短時間內也掌握不到這種程度的知識源。
維安,一個在他眼皮底下成長起來的、背景清白的年輕修士,在這情況下理解並施展出那種混亂的力量,那不是一個靠想象力就能拚湊出來的體係。
這需要知識,需要傳承,哪怕是最粗淺最邪惡的那一種。
黑森林埋有奧薩利恩會的遺產?他立刻否定了這個想法,這股遠遠散發出的腐臭味,聖母賦予的聖力使得他不可能探查不出來。
在他的掌控下,絕不應該存在這樣的漏洞,他自信對這片土地的淨化是徹底的,任何踏入黑暗的苗頭都該被他扼殺在萌芽狀態。
除非……
他看向地下,沉思良久。
是…部分聖脈的外顯?催發了對巫術的親和力?
石牆鎮底下的聖脈雖然深埋在此,但經年累月,偶爾也會溢位一些,也在情理之中。
激發幾分通靈之質,自可窺見非凡門徑。
如此說來,那就可能解釋得通,那天,他為何檢測不出維安體內的異常。
蒙受神恩者,竟然不是艾琳娜……?
這股潛力,若能加以引導,將成為教會手中一張無可比擬的牌,可惜是滑向了黑暗。
哈維爾歎了一口氣,流露出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
維安冇有回答,冇用動用聖力,隻是將手默默伸進了包裡的草藥。
聖力對拚,是完全拚不過眼前這位踏入正鐸多年的神父,隻能想辦法利用丹法遁走。
隻聽哈維爾神父緩緩開口,周身的聖光徹底收斂起來,“我不會殺你。”
維安忽然愣住,看著眼前的中年人,懷疑自己聽錯了。
“你的罪行,叛教、修習巫術……教會的律法任何一條都足以將你送上火刑柱。”
他話鋒微微一轉,稍稍抬起十字架,端頭不再直指維安,而是斜指向地麵。
“但律法亦為主之工具,應當服務於更崇高的目的。
我不會殺你,至少現在不會,在眼前和未來的危機麵前,你的那點……小問題,可以暫時擱置。
你覺得眼下的混亂,僅僅是一次次孤立的巫師作亂嗎?維安,不,那不過是浪潮襲來的第一朵浪花,古老的盟約正在失效,黑暗中的存在正重新變得活躍,而教會……龐大的身軀裡,卻日益臃腫、內耗,已是千瘡百孔。
主教團的老人們爭奪信仰,互相攻訐,沉迷於古老儀式的細枝末節和永無休止的派係傾軋,為了一個禮儀程式的解釋權就能爭論數年。
他們在不該在的位置上站太久了,我厭惡你的墮落,但我更恐懼整體的崩壞。”
哈維爾的目光再次聚焦於維安,“教會這艘巨大的艦船,在徹底沉冇之前,哪怕是一根來自黑暗的稻草,也必須抓住,去支撐那即將傾塌的桅杆,這就是你目前的價值,也是你唯一能存活下來的理由。”
“我如何信你?”
維安根本不相信哈維爾的這番關乎教會存亡的大義說辭、長篇大論。
哈維爾微微一笑,彷彿早已料到這句話,掌心呈現出一卷古老發黃的皮紙,冇有可見文字,隻有中間烙印著一處白色十字元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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