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瑰 無望之妄(十一)
無望之妄(十一)
溫曦住的地方離鬼主大廳最遠,或許是因為她隻是一個元嬰,不值得鬼主那麼重視。
好訊息是監視她的人很少,她的自由度比顏綺他們都高。
她也樂得清閒,每日就是光明正大拿出蠱蟲來研究。
她施針於蠱蟲,靈力注入解析它的構成和成分。
醫修最重的,就是分辨藥材和觀診,她所修已達到至臻,對於這個小蟲還是難以分析其構造。
靈力由針引入蠱蟲體內,溫曦閉上雙眼,細細感受。
她識海中顯現出蠱蟲的筋脈靈力流動。
黑色……蠕動的血肉……
溫曦勢必要在今日把這玩意兒搞明白,卻昔針更用力紮入蠱蟲身體。
黑色蠱蟲慘痛張嘴,嘶啞又尖銳的鳴叫,恍惚溫曦的精神。
“唔。”
溫曦居然承受不住這蠱蟲的攻擊,嘴角溢位鮮血。
這樣也沒有停止她的動作,元嬰後期的靈力威壓不斷遏製蠱蟲,卻昔針幾乎把蠱蟲穿透。
溫曦腦海出現了很多東西,都蒙著一層薄霧,她看不清。
蠱蟲在她腦子裡開始分解,完全瞭解到這是什麼後,溫曦駭然收針。
來不及了。
蠱蟲死前倏然發出一陣吸力,連卻昔針帶溫曦一齊吸附在它身體裡。
“呃啊。”
溫曦周身的元嬰靈力瞬間被粉碎,蠱蟲還在慘叫,如同鬼嚎一般,耳膜要被其震碎才罷休。
最後,蠱蟲“砰”的一聲炸開,惡心的液體噴了溫曦全身。
她猛地吐出一口血,身子不堪重負倒地。
紮著蠱蟲的卻昔針也碎了個徹底,尖銳的銀針刺穿她指尖,疼得她一直發麻發抖。
溫曦從容不迫地給自己餵了一把丹藥,一個淨身咒把自己身上的臟汙清理乾淨,拿出新的卻昔針給自己施針治療。
她知道這個蠱蟲是什麼了。
隻可惜她身邊沒有人,也不能傳音出去,否則,還能討論一下怎麼辦。
溫曦打坐休息,枯坐一天都沒一個鬼兵來看過她。
對她這個修為稍遜的醫修很是放心。
溫曦撐起身體,一個氣血上頭,又吐出血來。
她平靜抹去唇角的血,把屋子內因為蠱蟲爆炸造成的混亂狼藉收拾好。
回了臥房,本想立一個結界,但想到她一個元嬰的結界在鬼界地盤好像也起不到什麼作用,反而有點欲蓋彌彰的味道,乾脆一屁股坐下,喚出爐鼎。
指尖往前一點燃起靈火,她思索片刻,從儲靈囊中丟了幾株藥材,千奇百怪什麼都有。
等靈火熊熊燃燒,她便盤膝聚氣,運靈煉丹。
她既然已經知道這蠱蟲是什麼東西,那就要想出辦法來克製。
她這個研製,直接閉關了三日。
梅雪歸發覺顏綺是真的沒有自己的計劃。
每日醒來,不是澆澆花就是舞舞劍,鬼主也沒有主動來找,她也沒有想和另外兩個隊友聯係上的想法。
第三日,梅雪歸終於忍不住問:“您打算這樣多久呢?”
其實她更想問到底要怎麼出去。
顏綺劍招三十八式練完,最後轉身掛劍而收。
她將重劍收起,不鹹不淡睨了梅雪歸一眼,“不急。”
“您真的能帶我出去嗎?”梅雪歸不由得懷疑。
顏綺隨手變出一條帕子試汗,眸子靜靜看著她,“不是帶你出去,是我會破開鬼界封閉的大門,重新和外界聯係。”
她一笑,自信明媚:“到時候,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梅雪歸還是好奇:“您和那兩個人真的沒有計劃嗎?”
對此,顏綺隻是笑笑,不在言語。
兩天前她收到虞閒的傳音,說是溫曦閉關修煉,他的傳音符送不到她的識海裡。
虞閒的陣法天賦確實高超,鬼主明明精心佈下那麼多遮蔽他們聯係的陣法,還是攔不住虞閒。
遇上他們這些人,千祈還真是倒黴。
第四日,溫曦終於停下修煉,成功和他們聯係上。
溫曦聽起來很虛弱,氣若遊絲,說一句話就要緩一口氣。
她在三人傳音陣中,低聲道:“我知道這個蠱蟲是什麼了。”
她太累了,不賣關子直接道:“蠱蟲是魔神的一縷血肉。”
顏綺虞閒兩人都是蹙了下眉頭,這個答案在意料之中,除了魔神,也沒有彆的人有這個能力可以讓修士直接突破修為大增。
凡事都有一個後果。
顏綺:“副作用是什麼?”
溫曦垂眸,靈力湧動聚在她眉心,“還不清楚,大概是服從聽命魔神一類。”
虞閒“嗯”了一聲,“你是不是有想法了?”
溫曦往後一仰呈大字躺地上,又舒緩了幾口氣,她才悠悠道:“是,我要為鬼界之人,診蠱。”
顏綺不大同意:“那你就要一個人接觸鬼主,太危險。”
虞閒不置可否,“鬼主是知道蠱蟲的,他想引誘我給他賣命。”
他頓了一下,說出最糟糕的情況,“鬼界怕是有一半以上的人,都被蠱同化了。”
溫曦咳嗽,喉嚨間湧上一股血腥,她眉頭都沒皺一下嚥下去。
“我既然知曉這是何物,我隻要看一眼就能判斷誰中沒中蠱。”
他們困在鬼主宮殿內,還不在一起,行動受限。
氣氛安靜片刻。
溫曦還是堅持:“明日,我會為鬼主診蠱。”
顏綺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
溫曦不容反抗,執拗:“我是仙門弟子,鬼界出了那麼大的隱患,又恰好是我所在的領域,我不可能坐視不管的。”
兩秒後她給出另一個理由。
“我的修為是你們之中最低的,我去,鬼主不會把我放在心上。”
虞閒表示支援:“好,師兄會為你護法。”
顏綺躊躇思索,唇抿成一條直線。
到底還是沒說什麼。
溫曦:“我已經鑽研出抵抗蠱蟲的丹藥,魔神的一縷血肉還真是不好對付,這個藥方還有待改進,有機會我先讓你們試一下。”
顏綺虞閒同時應聲。
翌日,梅雪歸醒來發現顏綺居然沒有像往日那般澆花舞劍。
她坐在樹下,隔著高聳的城牆眺望什麼,她周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敵意和警惕。
指尖劃過的地方,微小的霜刺如雨後春筍冒出頭。
等她指尖走遠,又化為一灘水,消散在風中。
梅雪歸站在原地看了片刻,擡步上前。
一有陌生氣息靠近,顏綺就偏頭,視線漠然投落。
幾乎是她們目光對上的一瞬間。
梅雪歸聽見一聲鳳鳴,冰冷的劍鋒抵上她的脖頸,她才驚覺。
不是鳳鳴,是顏綺的劍鳴。
隻是晃神一下,顏綺就已經可以直取她性命了。
“您不信任我。”梅雪歸聰明伶俐,猜出緣由。
“你待在我身邊,有什麼目的?”顏綺無動於衷,紫色眸子裡醞釀一場風雪。
“您今日出手,是因為你的其他朋友要行動了嗎?”
她此話一出,懸浮在她脖頸前的重劍又近一寸。
喉間刺痛,細密的血珠凝在劍鋒,滴落下來。
梅雪歸沒有痛苦也沒有害怕,她癡迷的盯著顏綺,下一刻就要神魂顛倒般奉獻一切。
她不怕死又前進一步,任由重劍劃開麵板。
顏綺並不會真的讓她死,及時收劍。
傷口看著滲人,其實不重。
她道:“我要追隨的就是這樣的您,我不會背叛您的。”
顏綺撩起眼皮,半信半疑:“就因為我能帶你出去?”
“不不不,”梅雪歸搖搖頭,“慕強是我們梅氏鬼族刻在骨子裡的本能。”
“按照鬼界習俗,我應該向一個比我強的人臣服,按規矩來說我是要服從鬼主的,可是我覺得他遠遠不夠格。”
顏綺靜靜觀望她許久。
梅雪歸不甘示弱回視。
“好,”顏綺將重劍橫在身前摩挲,“你這樣說,那我便讓你幫我個忙。”
“什麼?”
“我要出去。”顏綺重劍插入地底,冰刺層層破土,鋒芒畢露。
梅雪歸沒有猶豫:“任憑少主做主。”
溫曦是做足了準備去找鬼主的。
她修為比不過鬼主,不能強行診蠱,還不能玩陽謀嗎?
一路上,她但凡見到一個鬼界的人,都會被她以各種理由叫上。
千祈隻是聽人來報,溫曦有要事和他相協商。
顏綺不敢拉攏,虞閒油鹽不進,至於溫曦。
千祈覺得她太弱了,不用自己親自去拉攏,用處也不大。
他沒去找溫曦,這姑娘倒是主動過來了。
千祈很是滿意,到時候魔界之人過來將顏綺和虞閒殺了,他或許可以保溫曦一命。
據說是個醫修,天賦奇高,留在鬼界也是大有用處。
他才坐王座上得瑟沒多久,大廳前就傳來一片喧鬨聲。
何人乾在他宮殿內喧嘩,簡直不要命。
他一擡頭,就看到烏泱泱的鬼群,走在最前麵的是臭著一張臉看起來不好對付的溫曦。
跟在鬼主身邊的長虹倒吸一口涼氣,直呼來者不善。
溫曦其實沒有臭臉,不過是她日夜勞累了好幾天,沒休息困的。
厭世臉顯得不好接近,能叫來那麼多鬼也是她三生有幸。
千祈:“……”
看著不像來投誠,像來端窩的。
他吸口氣讓自己平靜心緒。
“溫曦是吧?不知你找本主,可有什麼事?”
根在溫曦後麵的鬼都靜下來,耐心聽兩人對峙。
溫曦調整好狀態,擡起頭,隔著高而長的階梯望千祈。
她啟唇,明明隻是說幾句簡單的話,卻讓千祈一瞬間背後發涼。
“我來為鬼主,診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