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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生婆,掌中宮尺 第9章 藥渣裡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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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露未曦,西市仁和堂的門板剛卸下一半,衙役便已破門而入。

藥鋪夥計嚇得手中銅秤落地,當啷一聲碎了滿地晨光。

他跪在青磚上磕頭如搗蒜,聲音抖得幾乎不成調:“小人隻是個煎藥的……真不知那藥是給誰用的啊!”

王通判立於堂中,冷眼如刀:“每月初七、十七、二十七準時送藥至陳氏家中,一月三劑,從不間斷。你說不知?那你可知這‘安胎飲’裡加的是什麼?”

“是……是門客交代要加的粉末……說是‘固胎秘方’,每劑另付五錢銀子。”夥計哆嗦著抬頭,“可那粉顏色發褐,味澀無香,我們幾個都覺古怪,可來人穿的是三皇子府上的牙牌……誰敢多問一句?”

沈知微站在角落,指尖緩緩摩挲著桌上一包尚未拆封的“安胎飲”——那是小滿昨夜冒雨潛入藥鋪後院,在積年藥渣堆裡翻出的最後一批留存。

她未語,隻將藥包輕輕剪開,傾入白瓷碗中。

滾水衝下,藥氣蒸騰而起,卻無半分常見補益之藥的甘苦氣息,反倒夾雜一絲金屬般的腥澀。

她靜置良久,待藥液漸涼,沉澱析出。

碗底,一層極細黑沙狀顆粒悄然凝聚,色澤暗沉,質地粗糲,不似任何藥材研磨所得。

她取出銀簪輕挑少許,置於舌尖。

刹那間,一股焦苦混著鐵鏽味直衝喉頭,舌根發麻,胃中翻湧。

她猛地睜眼,瞳孔驟縮。

“煆赤石脂混硃砂。”她聲音低沉而冷,“赤石脂煆燒後性燥,本為收澀止血之用,但過量則令胞宮僵滯;硃砂含汞,蝕心損神。二者合用,長期服用可致胎盤與子宮壁異常粘連,分娩時無法自然剝離,極易引發滯產、大出血——這是讓人‘看著好端端懷孕,到最後活活血崩而亡’的慢性毒方。”

屋內死寂。

王通判額角滲汗,喃喃道:“所以陳氏根本沒難產……她是被人用毒藥養出一個必死之局,再借剖腹取嬰偽造現場,栽贓穩婆?”

“不止。”沈知微轉身走向案桌,翻開貴妃案卷宗,抽出那張曾被層層封鎖的“養胎丸”配方。

筆尖一點一點劃過藥材名錄,最終停在一處不起眼的小字標註上:赤石脂(煆)三分,辰砂(飛淨)二分。

劑量極輕,火候精準,若非深諳藥理之人,絕看不出其中殺機。

她冷笑出聲:“貴妃早產那一夜,所有人都說是意外。可若有人早在她孕期便投以此藥,隻需控製劑量,讓她胎盤輕微粘連而不自知,臨產時再以寒邪或驚嚇誘發宮縮紊亂——便可製造‘突發血崩’假象,名正言順奪其性命與胎兒!”

她抬眼,目光如刃:“陳氏服的是‘死藥’,貴妃服的是‘險藥’。前者為實殺,後者為謀殺未遂。同源同法,同一幕後之手!他們想讓貴妃也走一遍‘血崩而亡’的老路,隻因貴妃提前發動、我恰好在場施救,才讓這場陰謀功虧一簣!”

話音落下,紙上墨跡未乾,她已提筆疾書。

《雙案關聯證詞》字字如釘,嵌入紙背:

-兩案均涉赤石脂與硃砂非常規配伍;

-均出現“假孕”“偽產道傷”“外來源嬰”等高度一致的偽造手法;

-作案動機皆指向清除特定孕婦及其胎兒,掩蓋真實血脈;

-尤其關鍵者——陳氏骨盆嚴重畸形,醫學上幾無可能受孕,卻月月領藥,顯係配合演戲,為人做替身、擋災禍!

末尾附上手繪骨盆解剖圖一幅,清晰標注恥骨聯合寬度、髂棘間距,並批註:“此女形體構造,終生不孕。所謂‘懷胎十月’,不過一場獻祭式的表演。”

寫罷,她吹乾墨跡,將文書折成密函,封緘加印。

“此案已非地方刑獄所能轄製。”她抬頭看向王通判,眼神清明如刃,“證據鏈閉環已成,唯一出路,是直呈東廠。”

王通判握緊茶盞,指節發白。

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麼——踏入東廠之門,便是將頭顱放在權宦掌心。

可若不報,便是縱容殺人者高坐廟堂。

他正欲開口,忽聞門外馬蹄紛亂,鐵靴踏地之聲如雷逼近。

“刑部奉旨辦案!無關人等退避!”

周文淵一身緋袍大氅,率十餘差役破門而入,身後抬著明黃卷軸,展開宣讀:“沈氏擅行妖術開膛剖屍,篡改驗屍格目,私結外官,圖謀不軌。今聖諭下達:即刻押解回京受審,不得延誤!”

他嘴角揚起譏諷笑意,目光掃過沈知微:“你以為救了個皇子就能無法無天?這天下,還輪不到一個接生婆說了算。”

沈知微卻未動。

她靜靜望著他,像是看一具早已註定結局的屍體。

然後,她將手中那份《證詞》副本輕輕遞向王通判。

“大人若信律法,請將此件抄報六部與東廠,一式三份,不得遺漏。若不信……”她頓了頓,袖袍微拂,神色不動,“我隨你走一趟刑部大牢。”

周文淵哈哈大笑:“嘴硬到底?好!給我鎖了!”

差役上前,鐵鏈嘩啦作響。

就在此刻——

門外驟然風起,簷下燈籠齊滅。

一隊黑衣番子無聲列陣於階前,玄甲覆身,腰懸繡春刀,為首之人麵覆寒霜,手中金令高舉,聲如冷鐵墜地:

“東廠提督有令:沈氏乃朝廷特聘醫士,執掌宮闈生死簿,任何人不得擅動。”周文淵的臉色在那一瞬如霜打枯葉,由譏誚轉為驚駭,又從驚駭化作鐵青。

他手中聖旨尚未卷攏,指尖卻已微微發顫。

那隊黑衣番子立如修羅列陣,刀不出鞘,殺氣卻已滿堂橫流。

為首的東廠校尉上前一步,金令高舉,聲冷似冰河裂地:

“提督有令:沈氏乃朝廷特聘醫士,執掌宮闈生死簿,涉案需由東廠協同查辦。爾等若敢擅動,便是抗旨。”

字字如釘,砸進滿室死寂。

周文淵喉頭一哽,怒意翻湧:“荒唐!刑部奉天子明詔辦案,何時輪到東廠插手地方命案?你們這是劫囚!”

“劫囚?”那校尉冷笑,目光掃過他身後抬著的明黃卷軸,“你那道‘聖諭’,用的是舊印泥,邊角未乾,墨跡浮於紙麵——敢問郎中大人,三日前陛下便已下旨暫停刑部對沈氏一案的調閱許可權,您這聖旨……是從哪個漏風的衙門抄來的?”

一句話,如寒刃穿心。

周文淵瞳孔驟縮,猛地低頭看向手中聖旨——果然,硃砂印痕邊緣微暈,確是新蓋不久!

他臉色煞白,額上冷汗涔涔而下。

這才驚覺,自己不過是被人推出來的一枚棄子,一道用來壓案、攪局、逼宮的幌子。

而真正的棋局,早已不在西市,不在刑部,甚至……不在前朝。

沈知微始終未語。

她靜靜站在藥案旁,指尖仍殘留著方纔銀簪挑藥渣時的澀感。

她看著周文淵從趾高氣揚到麵如死灰,心中無喜無悲,隻有一絲冷笑緩緩沉澱。

蠢人總以為手持聖旨便是天命所歸,卻不知聖旨也能成為祭旗的裹屍布。

她抬眼,望向那名東廠校尉,聲音清冷:“謝提督既已下令,我自當遵從。”

“提督說,您該入宮了。”校尉躬身,“六尚局設講席,專候您講解‘產科新規’。陛下……也已親點名錄。”

話音落時,天邊殘陽正墜,血色潑灑街巷。

黃昏裡,沈知微換上素青醫士袍,衣襟無紋,袖口僅以銀線繡一圈細密脈絡圖樣——那是人體子宮動脈的走向。

小滿抱著藥箱緊隨其後,腳步輕得像怕驚擾了命運的呼吸。

臨行前,她駐足回望。

府衙門前,那具她親手繪製、命匠人泥塑燒製的骨盆模型,已被百姓複上紅綢,香火繚繞,竟成了民間口耳相傳的“送子靈骨”。

有人跪拜,有人焚紙,還有婦人含淚叩首:“求神醫保我平安分娩……”

她眸光微動,心底卻無半分得意。

這不是神跡,是科學被矇昧供奉成迷信的悲哀。

但她也知道,從今日起,她不再隻是救人於產床之上的醫者——她是撕開黑暗的第一道光。

馬車啟動,車輪碾過碎石與餘暉,發出沉悶聲響。

車內昏暗,她攤開掌心,一枚金線繡紋扣靜靜躺在紋路之間。

那是她昨夜從小滿帶回的藥包縫線中拆出的暗記,銅底鍍金,工藝極精,非民間所有。

背麵隱約可見一個“三”字,線條細如發絲,卻鋒利如刀。

她指尖摩挲那“三”字,唇角緩緩勾起。

三皇子府的牙牌、每月三次的毒藥、貴妃案中若隱若現的第三股勢力……一切線索如蛛網收攏,終於觸到了那隻藏在幕後的手。

“你們給我鋪了這條路,”她低聲自語,聲音輕得像風,卻又重得如雷,“那就彆怪我一路殺進紫禁城。”

車簾落下,馬蹄踏碎殘陽,直指皇城深處。

而在入宮前夜的小院裡,燭火搖曳,藥香彌漫。

小滿端來一碗熱湯,氤氳霧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甜腥。

“師父連日操勞,喝點安神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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