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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生婆,掌中宮尺 第3章 神醫還是妖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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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沈知微倒下的那一刻,整個世界彷彿被按下了靜音鍵。

隨即,那聲響亮的啼哭如同驚雷,炸醒了所有失魂落魄的人。

“活了!皇孫活了!”不知是誰先喊了一句,緊接著,山呼海嘯般的喧嘩聲衝天而起,幾乎要掀翻法場上空的雨雲。

百姓們瘋了似的朝產帳方向跪拜,口中高喊著“神醫降世”、“菩薩顯靈”,狂熱的聲浪一波高過一波。

高台上的監斬官周文淵麵如死灰,他不是沒看到貴妃被剖開的肚子,不是沒看到那個青紫的死嬰,可那嬰兒如今嘹亮的哭聲,就像一記記耳光,狠狠抽在他的臉上。

妖術?邪法?不,這是他無法理解,也無法掌控的奇跡!

混亂中,一隊禁軍撥開人群,為首的太監高舉明黃聖旨,尖細的嗓音劃破喧囂:“聖旨到——”

所有人立刻噤聲跪伏。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貴妃杜氏產子有功,然過程駭人,事涉詭奇。接生婆沈氏,技藝非常,暫緩行刑,收押偏院,待查明原委,再行定奪。皇孫即刻送入宮中,由太醫院看護。欽此!”

暫緩行刑。

不是赦免,不是獎賞,而是四個冰冷又充滿了算計的字。

沈知微被兩名番子架起來的時候,意識已經恢複了幾分清明。

她能感覺到,貴妃的呼吸已經平穩,腹部的傷口也被她用最快的速度做了初步的縫合與包紮。

她贏了第一局,卻也徹底將自己推上了一座更凶險的擂台。

她被帶離了法場,身後是百姓們“神醫”的呼喊,和周文淵怨毒如蛇的目光。

她沒有被送回那陰暗潮濕的天牢,而是被軟禁在刑部後院一處僻靜的跨院裡。

房門“哐當”一聲鎖上,將她與外界隔絕。

巨大的疲憊感和手臂上被自己劃開取血時留下的傷口,都在提醒她剛才那場豪賭有多麼驚心動魄。

傷口沒有縫合,隻是簡單包紮,此刻正一陣陣地抽痛。

但她更憂心的,是這場“神跡”背後,即將掀起的滔天巨浪。

她不是神,她隻是一個醫生。

可在這個時代,她所做的一切,就是神跡,也是妖法。

神跡會引來利用和覬覦,妖法會招致恐懼和毀滅。

果不其然,當晚,一封八百裡加急的奏摺就擺在了禦書房的案頭。

刑部郎中周文淵字字泣血,聲稱沈氏所行乃“剖腹取嬰,逆天而為”,雖僥幸誕下皇子,實則有傷天和,乃巫蠱邪術。

他力陳此女心智詭譎,手段駭人,若不嚴加審訊,徹查其“妖法”來源,恐為王朝招來不祥天譴。

他強烈要求將沈知微立刻移交大理寺,用重刑撬開她的嘴。

奏摺在禦前留中不發,輾轉到了東廠。

深夜,燭火搖曳。

一道硃批在那份奏摺上緩緩落下:“技藝非常,宜察不宜誅。”

落款沒有玉璽,而是一枚小小的,卻足以令百官戰栗的漆黑印鑒——東廠提督,謝玄。

子時,偏院的門鎖被悄無聲息地開啟了。

沈知微猛然驚醒,隻見一道修長的身影逆著月光走了進來,來人步履無聲,彷彿鬼魅。

隨著他的走近,一股冷冽的龍涎香氣彌漫開來。

是謝玄。

他換下了一身猩紅蟒袍,穿著一襲玄色常服,寬袖曳地,襯得他那張俊美妖異的臉龐在昏暗的燭影下愈發蒼白。

他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她。

沈知微正坐在桌邊,借著微弱的燭光,用一根從衣擺上抽出的細麻線和一枚縫衣針,給自己手臂上的傷口縫針。

她將針在燭火上烤過,又用烈酒擦拭傷口,動作嫻熟、冷靜,彷彿那道血肉翻卷的傷口長在彆人身上。

一針穿過皮肉,她連眉頭都未曾皺一下。

“你說,那是‘科學’?”謝玄終於開口,嗓音低啞,像上好的砂紙磨過陳年古木,帶著一種奇異的質感。

他走近了些,目光落在她手中那簡陋的針線上,“那是什麼?”

沈知微打下最後一個外科結,剪斷麻線,這才抬起眼。

她的目光清澈而平靜,沒有絲毫畏懼:“是規律,是證據,是一代代人通過觀察、實踐和總結,摸索出來的救人之術。它不靠鬼神,隻遵循人體的法則。人人皆可通過學習掌握。”

謝玄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雙丹鳳眼在暗夜中流淌著深不見底的寒光:“可你用火剪剖開貴妃的肚子,用針線縫合人的皮肉。在這世人眼中,與開膛破肚的妖邪無異。你不怕遭報應?”

“怕。”沈知微坦然地迎上他的視線,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被當成妖邪燒死,我當然怕。但我更怕眼睜睜看著兩條生命,因為無知和愚昧而白白斷送。”

她的坦誠似乎取悅了他。

謝玄的笑意深了些,卻更顯涼薄。

他從袖中緩緩抽出一份泛黃的卷宗,隨手丟在桌上。

“看看這個。”

沈知微疑惑地展開,隻看了一眼,瞳孔便驟然緊縮。

那是一份驗屍格目,死者——柳氏,正是她這具身體的母親,曾經的官家接生婆。

官方的死因是積勞成疾,患癆症而亡。

可這份由東廠密探重新檢驗的記錄卻寫得清清楚楚:柳氏並非病逝,而是長期服用一種混有“扶桑子”和“馬錢子”的慢性毒藥,毒素日積月累,侵蝕肝腎,最終造成了類似癆症的咳血、暴瘦、衰竭而亡。

最讓沈知微心頭一震的,是記錄末尾用朱筆寫下的一行蠅頭小字:“用藥者手法老道,深諳藥性相剋之理,慣於將其混入婦科調養安神之方,非精於此道者不能為。”

線索,如同一根淬毒的銀針,精準地刺破了所有偽裝,直指宮廷深處某個精通婦科手段的黑手!

她猛然抬頭,死死盯住謝玄:“你為什麼要給我這個?”

“因為你有用。”謝玄的回答直接而殘忍,他欣賞著她眼中燃起的火焰,慢條斯理道,“你母親的死,與你今日的罪,背後是同一隻手。本督可以給你查下去的機會,但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他修長的手指輕輕叩了叩桌麵:“明日起,你將入宮,為六尚局新晉的醫婢授課,教她們你的‘科學’。你若答應,這樁案子,本督讓你親手去查。你若拒絕……”他微微傾身,俊美的臉龐湊近她,吐出冰冷的氣息,“刑場的斬首刀,隨時可以落下。”

窗外雨歇,一絲微弱的晨光從窗欞透入。

小滿不知何時已被放了進來,正抱著一個小小的包袱,跪在門外,眼中含淚卻無比堅定:“師父,無論你去哪兒,小滿都跟著你!”

沈知微的目光從那份血淋淋的驗屍記錄,落到自己剛剛縫合好的傷口,再到那把曾剖開貴妃肚腹、如今被她擦拭乾淨的剪刀上。

良久,她終於開口,聲音沙啞卻異常沉穩:“小滿,去多找些石灰、烈酒、乾淨的棉布和紗布來……越多越好。”

她站起身,迎著那熹微的晨光,眼底的迷茫與絕望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外科醫生麵對疑難手術時纔有的專注與鋒芒。

“我們要建一間,真正的產房。”

院外,數十名東廠番子已如影子般列陣等候。

而遙遠的紫禁城深處,無數雙眼睛正因為那個啼哭的嬰孩,悄然睜開。

就在這時,一名番子疾步入內,在謝玄耳邊低語幾句。

謝玄眉梢微挑,轉身看向沈知微,唇邊那抹涼薄的笑意更深了:“看來,你的第一堂課,要提前了。”

他將一紙冰冷的公文放在她麵前。

“京兆府尹傳來訊息,三日後,城南柳氏接生婆原案重審。沈知微,屆時你將作為人證,被帶至府衙偏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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