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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紅樓夢講壇經 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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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話

《壇經》是最有魅力的佛經,也是最有爭議的佛經:他因爭議而有魅力。我們來說點後話。我在一開頭說《壇經》(主要是壇經偈)支撐了《紅樓夢》的結構,觸發了《紅樓夢》的產生:曹公妙筆,把佛門曆史上最有名的一組“三角關係”弘忍、神秀、惠能變化為文學曆史上最有名的一組“三角關係”:寶玉、黛玉、寶釵。惠能是賈寶玉的一個“原型”。在紅學上,這是一個新觀點。因本書重點是《壇經》而非《紅樓夢》,《紅樓夢》隻是一個觸發點,在此扼要說明。

《紅樓夢》的主線大家都知道是寶、黛、釵三角戀愛,如果三角歸一,那麼我們可以說,《紅樓夢》的主線是賈寶玉出家。他的出家(出走)是預設的,是必然的、必須的,林黛玉必須死,賈寶玉必須做和尚,薛寶釵作為“勝利者”,必須守空房,這纔是《紅樓夢》。賈寶玉註定是個和尚,女人越多越是和尚。曹公妙筆:光光的石頭即和尚之隱喻也!

既然賈寶玉註定要做和尚,請問,他要做的是什麼和尚呢?答案是:他要做惠能那樣的和尚。為什麼彆的和尚不做,偏要做惠能那樣的和尚呢?曹公意在說明:恰如惠能求法,《紅樓夢》也講述了寶玉悟情(通俗說法是:修情禪、悟情道,成情佛也)的艱難曆程。《紅樓夢》自許為“明心見性”之作,處處以禪喻情,以情參禪,明眼人當知。賈寶玉要做惠能那樣的和尚,曹公用意是:就算冇有人來點石成金,這塊頑石本身也要自己覺悟。石頭也要有出路!試問:賈寶玉是因十二釵而悟的呢?還是他自己悟的?當然是他自己悟的。請君細看“紅樓十二曲”,便知寶玉悟在情人先。

從《紅樓夢》作為一本書全書結構講,是嚴格按照寶玉出家的主線條走的。有了這個主線條,全書十二個主要人物,一百二十個主要故事就全部串起來了。這一結構得之於“寶玉出走”這一簡單設想,是受法顯、玄奘、惠能等高僧的出走故事啟發的,推遠點,還有佛佗出走的身影。惠能求法的故事給了曹雪芹直接的影響,他的文學創作因此迸發火花,獲得靈感:是的,先要設一個“圍城”(大觀園),然後讓人從圍城中突圍出走,在這種“棄與尋”的衝突中,就建立了“疑與信”的拒斥關係,“罪與救”的主題就這樣揭示出來了。

從《紅樓夢》全書的精神主旨來看,是比照惠能所遭受的“法難”講述賈寶玉遭受的“情難”。惠能雲:“本來無一物,何處染塵埃?”意謂不染。賈寶玉正是力求不染之人。在大觀園、在賈府、在金陵、在紅塵之中,他不能做到自救,更不能做到去救彆人(事實上他害死了像金釧、晴雯這樣美麗的生命,也摧毀了黛玉、寶釵與他的緣),甚至他也並不能做到不染(他好色而不厭、好自由而中了自由的毒極深、自由到了極致就是自私),但他確實有一顆不染的心。就這一點,他因根性之力,悟情了,得道了。惠能當初避難躲到了石頭裡,後來,這——惠能一塊石,就成了——大荒一塊玉。

也許這是每個人都要經曆的心路曆程。

可以把《紅樓夢》看作小說版《壇經》,你會看到一個世界上最多情的人最終變成世界上最無情的人的故事。他不但與世界絕交,他更與自己絕交。他求他所求,最終求得無求。他得他所得,最終得無所得,乃至以無所得而得自由。

可以把《壇經》看作佛經版《紅樓夢》,你會看到一個人成佛的本生故事。他本是破落官宦家庭的公子,化身為樵夫,作“野人”,後來為求法主動進入圍城(寺廟是世界大圍城中的小圍城),他與他的朋友(弘忍、神秀等)一起進行三重突圍:第一重突圍,打開寺廟圍牆;第二重突圍,打出紅塵深處;第三重突圍,打破空虛鎖鏈。他們的突圍刀光劍影,驚心動魄,最終歸於沉寂。他們的法傳了嗎?傳了。傳給誰了?傳給了隔代人。要隔多少代才能接這個脈?不知道。惠能、神秀、弘忍三人都成佛了,留下一部《壇經》任人評說。不要進廟就拜,不要見經就讀,不要見了師父就磕頭,三佛是一佛,隻是要我們問自己:本性在哪裡?

所謂“頓悟”指在停頓的地方覺悟。請停下來,請坐下來。看花不能奔跑,因為你的奔跑會帶起一陣風,會吹落你自己枝頭的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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