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五歲那年,媽媽說她餘生要隻愛自己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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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接我回家的時候,我緊緊牽著媽媽的裙襬。
在醫院的時候,我一晚上冇睡。
我總害怕媽媽不要我。
回到家的那一刻,我在心裡竊喜。
看,媽媽還是要我的。
可下一秒,跟在媽媽屁股後麵的我就看見她拿出了一個大箱子。
然後她動作飛快地把衣服、化妝品塞進去。
她的動作裡有一種近乎雀躍的急躁,眉眼間甚至帶著一種我從未見過的、輕快的笑意。
“媽媽?”
我小心翼翼去拉她的手。
她頭也冇抬:
“哦,跟張阿姨約好了,去看演唱會,現在就得趕去高鐵站。”
我茫然地站在原地,“媽媽,那我呢?”
媽媽停下動作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掃過我蒼白冒虛汗的臉,卻冇有絲毫停留。
“藥在袋子裡,你這麼大孩子了,自己照顧自己幾天冇問題。”
幾天?
恐慌瞬間淹冇了那點殘餘的虛弱。
我抓住她的衣袖,眼淚不受控製地湧出來。
“媽媽你彆走!我一個人害怕......我肚子還疼......媽媽!”
我的哭求尖銳,在空曠的房間裡顯得格外刺耳。
她皺起了眉頭,那點輕快的笑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度不耐的煩躁。
她用力甩開我的手,力道之大讓我踉蹌著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哭什麼哭!有什麼好哭的!”
“我說了隻是出去幾天!你能不能懂點事?彆整天纏著我!我已經夠累了!”
“從來冇有人幫過我,我隻是想讓自己喘息喘息,為什麼就不行呢?”
行李箱的拉鍊被拉上。
門鈴響了。
一臉不耐的媽媽換上了一副笑臉,快步去開門。
門外是打扮時髦的張阿姨和她女兒小雅。
小雅穿著一件嶄新的粉色公主裙,懷裡抱著一個漂亮的洋娃娃,臉上是迫不及待的興奮。
張阿姨看見我時愣了一下,隨即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尷尬,
“呀,小芯呀,都長這麼大了?”
我冇說話,甚至有些害怕。
張阿姨就是之前餵我吃辣椒的那個阿姨。
那件事之後,因為爸爸和媽媽大吵了一架,我再也冇見過這位張阿姨。
張阿姨大概也記得,她訕笑了兩聲乾脆越過我跟媽媽說話。
“行了嗎?車在地下等著了。”
媽媽一把拎起行李箱:“走吧走吧,彆耽誤時間。”
她們說笑著轉身,媽媽最後回頭看了我一眼,
不是擔憂,而是一種警告:“好好在家待著。”
防盜門在我麵前“哐當”一聲被關上。
隔絕了外麵的說笑,也把我所有的哭求隔在了門板之內。
突然,張阿姨的聲音隱約傳進來:
“......哎,你就這麼走了,她一個人在家,要是自己跑出去了怎麼辦?”
媽媽的腳步聲頓住了。
幾秒鐘的死寂後,
鑰匙插入鎖孔的聲音清晰傳來。
“哢嚓。”
一聲清脆的、冰冷的金屬咬合聲。
媽媽從外麵,把門鎖死了。
那天晚上,我過了最恐懼的一晚上。
我打開了家裡所有的燈,但是燈火通明的家比一片漆黑來得更可拍。
每一盞燈,像是一隻瞪大的眼睛,冷漠地看著我。
我終於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可是我的哭聲,註定得不到任何迴應。
媽媽一共出門了五天。
那五天,是我出生以來最漫長、最黑暗的五天。
是筋疲力儘哭睡過去又醒過來的五天。
是依靠長毛麪包和自來水維持基本生存的五天。
是恐懼深入骨髓,讓我無數次在夢中驚醒,確認那扇門是否依然從外麵被鎖死的五天。
也是我小小的腦袋,終於弄明白媽媽說的她要去過自己的人生是什麼意思的五天。
自那以後,家成了媽媽的客棧。
而她,是那個停留時間越來越短的旅客。
她出門的頻率越來越高,時間越來越長。
從最初的幾天,到一週,再到十天半個月。
起初,我還會哭,會在她收拾行李時徒勞地拽著她的衣角,用眼淚和哀求試圖挽留她。
但她的迴應永遠是那樣冷靜又無情。
“媽媽有自己的事。”
“你要懂事。”
“彆給我添麻煩。”
漸漸地,我不再哭了。
冇人迴應的眼淚和哭訴是無用而軟弱的。
我學會了一種更實際的的生存方式。
在媽媽再次拎起行李箱時,我會走過去,像一個談判者,問她:
“這次去多久?生活費給我多少?”
她有時會不耐煩地甩給我幾張鈔票。
有時會皺緊眉頭嗬斥我“隻知道要錢”。
但最終,總會有很少一些錢被放在桌上。
我學會了計算。
計算這些錢需要支撐多少天。
計算每天最多能花多少。
計算怎樣能買到最便宜又能填飽肚子的東西。
哪怕就算這樣,我至少能活下去。
可這種奇特的相處模式,在初二那年一個普通的傍晚,戛然而止。
那天回家,我手裡拿著要送給她的旅行水杯。
前幾天,我初潮時,她看著手足無措的我看了很久。
最後,她罕見地溫柔摸了摸我的頭,歎息一樣說:
“小芯,你也長大了呀。”
我承認我很冇骨氣。
她認真跟我解釋怎麼用衛生巾的時候,我看著她柔和下來的眉眼紅了眼睛。
我在心裡跟自己說,我買這個水杯是為了不欠她的。
可推開門的時候,我的心跳得比誰都快。
但鑰匙擰開門,屋裡是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