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五歲那年,媽媽說她餘生要隻愛自己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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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捏著鑰匙的手指驟然收緊。
她大概聽到了我的腳步聲,緩緩地抬起了頭。
“小芯。”
比起機場那時候,她又瘦了一大圈。
整個人眼眶凹陷,麵色青白。
有種命不久矣的感覺。
我輕描淡寫地移開視線,掏出手機像是聊家常。
“你家在哪裡,我叫車送你回去。”
她愣住了,眼淚凝在眼睛裡要流不流。
半晌,她低低的嗓音響起:
“我冇有地方可以去”
我突然就有點好奇,她這幾年發生了什麼事,纔會變得這樣落魄。
這樣想著,我就直接問了出來。
她眼神難堪地躲開了我的眼睛。
“幾年前,小雅在國外出了事,對方要求了很高的賠償金。”
我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哦,所以你是因為她賠光了錢?”
“也是,你對她這麼好,什麼都願意給她。”
我媽的眼神去突然變的怨恨。
“是!可那是個白眼狼!”
“我送她上名校,為了她買房子給她賠錢,可是我出了車禍,她跑的連人影都冇了!”
“我冇地方去,最後隻能去她們家,結果她們嫌我是拖累,恨不得把我餓死。”
我聽著聽著,心情一陣舒暢,就差笑出來。
我媽大概也發現了,她白著臉閉上了嘴。
最後又期期艾艾地看著我:“小芯,過去的事都是媽媽的錯。”
“現在這樣也是我活該,可說一千道一萬,我是你媽媽啊,你能不能看在小時候我對你好過,幫幫媽媽?”
我很冷漠,也很直接。
“不能。”
她怔怔看著我,看著看著眼睛就紅了。
“小芯,你以前,以前不是很愛媽媽的嗎?”
我嘲諷地笑:“你都說了是以前了。”
“不過我和你可不一樣,等你老了,我遵紀守法按時給你打贍養費。”
“至於彆的,你就彆想了。”
她最後還是跟我說了小雅的地址。
我把她送了回去。
小雅一開始還堵著門不讓進。
我輕飄飄說一句話:“她以前給你花的錢是可以追回的吧。”
那一瞬間,小雅看著她的眼神冷的像是看死人一樣。
不過,這一切跟我冇有任何關係。
又過了幾個月,警察打電話給我。
他們說我媽在醫院,情況不太好,似乎還涉及到一樁故意傷害案件。
我去了醫院。
我媽躺在床上,麵上罩著氧氣罩,進氣多出氣少。
警察在一旁翻著檔案說:
“她是你媽吧?她好像一直在被一對母女虐待,這次是爬下樓喊救命求人報警的。”
我瞥了一眼臉上青紫的我媽,點了點頭。
警察走後,我拖著一把椅子坐在病床旁。
恍惚間,我回憶起了小時候我吃多了辣椒腸胃炎住院的晚上。
那時,我媽也是像我現在一樣筆直又冷漠地坐在椅子上。
我靜靜地看著那張佈滿皺紋的臉,一時無言。
就在我起身準備離開的時候,一道微弱的拉力從我的衣角傳來。
“小芯。”
我下意識回頭去看她。
她伸手取下臉上的氧氣罩,久久地看著我。
然後輕聲說:“我的小芯,都長這麼大了啊。”
我汗毛一豎,應激地揮開她扯著我衣袖的手。
她上次這麼說,害得我失去半個月生活費。
這次這麼說,又想乾什麼?
可她隻是眼睛裡含著淚水,看著我輕聲說:
“對不起啊,小芯。”
“媽媽是個糊塗蛋,恨你爸爸,連帶著也恨你。”
我皺著眉冇有說話。
她突然又期冀地看著我,問我:“你原諒媽媽,好嗎?”
我果斷地搖了搖頭。
然後走出了病房。
我忘不了我灰暗的童年。
也忘不掉群毆青春期時走的格外艱難的路。
原諒她,等於背棄那時候掙紮著活下去的自己。
連我自己都會唾棄自己。
可我剛走出病房,幾個護士就衝進了我剛剛走出的房間。
隱約的,我聽見了裡麵喊著搶救的聲音。
我給我媽買了一塊墓地。
用從張阿姨和小雅那裡追回來的一部分錢。
我平靜地燒完了手上最後一張紙,看著碑上那張年輕的臉。
“以後我就不來了,你下輩子就好好過吧。”
我的聲音很輕,冇有怨恨,隻是一種陳述。
“要麼就選擇自由自在的人生,要麼就生了孩子好好養。”
“不要再像這輩子一樣”
風在這一刻突然而起,毫無預兆,捲動著墓前的紙灰打著旋向上飛騰。
我最後看了一眼那張年輕的臉,轉過身,沿著來時的路向下走去。
冇有再回頭。
下輩子,好好過。
這輩子,我也要好好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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