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侍衛是仇敵 第 61 章
這一年,長樂公主黎昭華繼位登基,為大耀女帝。
繼位這日,她做了三件大事。
第一件事,女帝雷厲風行查處了魏郡郡守徐文謊報災情一案,從中查處了不少參與此事的朝廷命官,其中甚至有位列三公九卿之一的太常吳蓋,女帝一聲令下,為首人員秋後問斬,其餘人員統統按律處置,以此肅清朝政,以正朝綱。
第二件事,則是封有從龍之功的燕王謝敦,賞良田千頃,增封數郡,賜讚拜不名,入朝不趨特權,追封謝氏一族,謝敦本人百年後則配享太廟,一同接受皇家祭拜。
第三件事,則是替曾經的禦史大夫顏士平反,其子顏如玉襲父親之職,接任禦使大夫一職。
此外還有零零碎安撫魏郡一案同近日宮中犧牲人員親屬等瑣事,黎昭華一一辦來,不在話下。
黎昭華將自己從前的寢殿改做了辦理公務的地方,而母親謝依然從前所住的長秋殿則原樣保護了起來,得空時她便常去那轉轉。
寒來暑往,一陣春風吹紅了一樹桃花,轉眼長秋殿後的花園已是枝繁葉茂。
黎昭華手中握著弟弟那隻溫熱的小手,踩著午後明媚的日光,走在長秋殿後那條小石子鋪就的路上。
“長姐,你看,那有隻蝴蝶!”黎驍下意識朝蝴蝶的方向舉起了手臂,眼光追隨著蝴蝶忽上忽下飛行的軌跡。
黎昭華莞爾一笑,鬆了牽著黎驍的手,看他輕輕靠近。
黎驍貓著腰,弓著身子躡手躡腳往蝴蝶停靠的花朵上靠近,隻有幾步遠時,他忽而縱身一撲,輕輕將那隻蝴蝶攏在了手裡。
捕到蝴蝶的刹那,黎驍粉嫩的小臉上當即綻開一抹明媚的笑容,興高采烈向黎昭華舉起了雙手。
從那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小孩如今又恢複了已往天真爛漫的樣子,黎昭華泯然一笑,彎下了身子配合起弟弟展示的心。
“長姐,你看——”掌心開啟的一瞬,一隻寶藍色的蝴蝶振翅而非,施施然飛向了青空。
黎驍撲閃著睫毛目送蝴蝶離去,忽而低下了頭顱:
“長姐——”黎驍輕輕拽了拽黎昭華的衣角,語氣很是猶豫,“長姐,你也會像蝴蝶一樣飛走,離開我嗎?”
黎昭華蹲了下來,正視著這個半大的小孩,摸了摸他的額頭:
“驍兒,世間沒有永恒的生命,所有人都會在某一天離開,”黎昭華勾起了黎驍的小指,語氣朕重得像許諾,“但長姐向你保證,在那一天來臨之前,長姐永遠會愛你護你,直到長姐最後一刻——”
原是無精打采的黎驍終於破涕為笑,回勾起黎昭華的拇指,重重按下:“那便說定了——長姐,宮裡人人都怕長姐,驍兒不明白,長姐明明很好,為什麼他們會怕?”黎驍同長姐一起度過了數個漫漫長夜,互相支撐著走出了那段陰霾。
愛的作用是相互的,黎昭華對他好,他便也對黎昭華好。就是這麼簡單。
許是聽慣了眾人對自己的評價,黎昭華垂了眼眸,輕輕道:“每個人都是特彆的,所以對每件事的感受也不一樣。隻要驍兒不怕長姐,這便夠了。”
看見黎驍在花園中肆意奔跑的背影,黎昭華下意識想起了年少的自己。從前自己似乎也曾在園中這般捉蟲采花,她一回頭,便能在身後的水榭中瞧見母親謝依然依欄眺望的身影。
她下意識回頭,春風依舊,人影卻遍尋無蹤。
罷了,黎昭華自嘲地搖搖頭,一回頭,卻瞧見了在山石後恭候已久的顏如玉。
他站在滿園春色之中,風簌簌一吹,園中宛若落下一場花雨,粉白色的花瓣被春風裹挾著撲下,很快便落滿了顏如玉月白的長袍。
望向那雙含笑的眼睛,黎昭華嘴角不自覺漾起一個笑容:
“怎麼來了也不讓人不通報一聲?”黎昭扶起了對方,熟稔地以十指相扣之態握住住了顏如玉骨節分明的手。
春光正好,陽光明媚。二人信步庭中,正如初遇當年。
俯首之間,顏如玉隱約瞧見對方墨玉一般的發間似乎多了片粉色。他下意識伸出了手,卻在觸及前的一刻,生生止了動作。
瞧見一旁的顏如玉忽而止了腳步,黎昭華下意識也停了步伐。
“陛下您”顏如玉輕輕指了指自己的發間,示意黎昭華將飄落的花瓣摘下。
她伸手便欲去拿,可缺了鏡子,黎昭華隻摸到耳旁的發髻和冰涼的朱釵,許久未能將其摘下。
幾乎沒經過思索,黎昭華下意識便低了頭,頭略略朝顏如玉的方向側過:“幫我。”她的語氣是那麼自然而然,顏如玉輕笑一聲,順勢摘下了那片夾於發間的花瓣。
“陛下允我摘了發間的花瓣,便不許再讓彆人摘了。”
顏如玉似乎意有所指,黎昭華在心頭回味一番,忽然意識到對方似在含沙射影今日上朝有人提及要為黎昭華擴充後宮一事。
一想到這群人精一邊害怕著黎昭華一上位便迅速整治了一波人的雷霆手段,一邊又裝出馴順的樣子,迫不及待要往她身邊塞些眼線,黎昭華不免覺得有些好笑。
她輕輕搖了搖頭,轉瞬握住了那隻捏著花瓣的手,輕輕用指尖摩挲:
“我怎麼覺得空氣裡似乎有些酸味?”
瞧見對方眼裡一閃而過的失落,黎昭華收了逗弄顏如玉的心思,牽著對方的手臂將那骨節分明的手帶起,輕輕於手背上落下一吻:
“不會有彆人,隻有你一人。無論是摘花,飲酒,亦或是吟風詠月,都隻同你一人。我待你之心,日月可鑒。”
溫熱的唇瓣在顏如玉手背激起一陣戰栗,向來話少的黎昭華頭次敞開心扉,如此直白的剖明自己心緒。
時間彷彿在此刻靜止,偌大的花園,寂靜得彷彿唯餘自己的心跳。
一抹紅雲迅速爬上了顏如玉的臉頰,他俯下了身子,在黎昭華發間落下虔誠一吻,以示回應。
迎麵一陣春風,吹散了二人麵上的酡紅。顏如玉怔在原地回味了片刻,方纔後知後覺想起此行前來的目的:
“陛下,臣來是有一好訊息要帶給陛下。陛下要找之人,臣替陛下找到了——”
江南城外,一江春水碧波蕩漾,往來船隻吳語呢喃。幾枝迎春花從牆上探出頭來,無聲昭告著春的到來。
江邊一角,一座烏布小攤迎著晨光輕輕支起,幾張竹製的桌椅並著板凳依次排開。
迎著晨曦的微光,一位梳婦人發髻,身著綠衫綠裙的女郎一邊哼著小調,一邊在攤下架起了爐火。
明黃色的火焰在小小一方碳爐內跳躍,女郎一手握著蒲扇,一手往爐內添些柴火。手中輕搖的蒲扇不斷向爐內送去些許微風,她適時再撥弄幾下,終於生好了火。
裝著茶水的陶壺很快便在火上沸騰開來,往來的春風裹著那氤氳的茶香,吹遍了江南大街小巷。
與此同時,一雙烏黑的眼睛悄悄從茶鋪一卷簾後略略探出,望見婦人忙碌的身影,抓起了放在桌上的沙包便欲奪門而出。
“懷舟!這麼一大早,是要上哪去?”
聽見門口傳來的響動,婦人背後就像長了雙眼睛一般,她手中添茶倒水的動作沒有絲毫停歇,未曾擡頭便將鋪內女孩的動靜掌握得一清二楚。
被母親叫住的女孩腳步陡然滯住,垂下了紮著羊角小辮的頭顱:
“娘親,我出去找虎子哥他們玩我保證玩一會便回來,娘親你就讓我去吧”
麵對女兒的撒嬌,婦人放下了手中的擦桌的帕子,笑眯眯牽起了女兒的手:
“嗯,撒嬌也不可以。娘前幾日便和你說了,虎子哥要去學堂上學,不能再隨時和你一起玩了。懷舟不用著急,娘已經交了束脩,明年懷舟便能去學堂和虎子哥一起玩了,懷舟開心嗎?”
原以為隻是不能去玩,懷舟不過有些失落。可一聽娘親說明年便要送自己去上學,懷舟一下倒急哭了:
“不要!娘親!懷舟不要去上學!虎子哥自從去上學便天天苦著個臉,我不要啊!”
聽見遠遠傳來的哭聲,靈雨手裡手裡拎著剛采購回來的茶葉,聞訊而來。
打當初二人合夥開了這個茶鋪,再到懷舟平安降生,靈雨幾乎親眼看著懷舟長大。見懷舟哭得傷心,靈雨忙放下手中的茶葉來哄。
“丹娘,你彆逗孩子了,瞧瞧我手裡這封信,信上寫的什麼,你給念念——”靈雨一邊遞出了手上的信件,一邊圈過了懷舟輕輕拍打著背脊,不出片刻,臂彎中的孩子終於沉沉睡去。
“展信佳——許久未見,甚是想念”接了信的丹娘一字一句念起了信件,可念著念著,忽而沒了聲。
“怎麼不唸了?後來呢?寄信的是誰——?”靈雨投去不解的目光,心下有些著急。
一顆晶瑩的淚珠忽而落下,驀然在絹帛上暈開一個墨點。與此同時,鋪外忽而傳來一陣疾馳的馬蹄聲,丹娘和靈雨擡眼望去,驀然對上了那雙熟悉的眼。
“靈雨!丹娘,我來看你們了——近來可好?”
——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