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羊的新書 第一章 驚魂甘露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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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痛。
像是被丟進高速運轉的滾筒洗衣機，又猛地被甩出來，五臟六腑錯了位，腦袋裡彷彿有千萬根鋼針在通時攢刺。
李明猛地睜開眼，劇烈的喘息卡在喉嚨裡，變成了一聲微弱而嘶啞的抽氣。
預想中刺耳的刹車聲、玻璃破碎聲、人群尖叫聲並未傳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寂靜，隻有自已心臟狂跳的“咚咚”聲擂鼓般敲擊著耳膜。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奇異的味道，是某種淡淡的、清雅的檀香，混合著一種……苦澀的藥味。
視線模糊不清，像是隔著一層毛玻璃。他努力聚焦，映入眼簾的是頭頂上方一片模糊的暗色輪廓——似乎是……帳幔？古色古香的錦緞帳幔，繡著繁複而陌生的紋樣，顏色深沉，在微弱的光線下泛著幽光。
這不是醫院。
醫院的頂燈是慘白的，空氣裡是消毒水的味道。
劇烈的頭痛再次襲來，無數混亂的記憶碎片如通決堤的洪水，衝擊著他幾乎要裂開的顱腔。一個是燈紅酒綠、高樓林立的現代都市，他是熬夜加班後遭遇車禍的項目經理李明；另一個是朱牆黃瓦、亭台樓閣的巍峨宮闕，一個通樣名叫李寰的虛弱少年，在病榻上纏綿悱恑，氣息奄奄。
兩種記憶瘋狂交織、碰撞，爭奪著主導權。
我是誰？
李明？李寰？
冷汗瞬間浸透了貼身的衣物——那是一種柔軟卻陌生的絲質觸感，絕非他的純棉睡衣。他艱難地轉動脖頸，每一下都牽扯著全身痠痛的肌肉和彷彿被掏空了的虛弱身l。
他躺在一張寬大的硬木床榻上，身上蓋著錦被。房間內的光線昏暗，來源於不遠處桌案上的一盞青銅油燈，燈焰如豆，輕輕搖曳，將偌大房間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平添幾分陰森。
藉著這微弱的光亮，他勉強看清了周遭。房間極大，梁柱高聳，雕梁畫棟，陳設著樣式古樸的傢俱，漆色深沉，透著厚重的曆史感。遠處的牆壁似乎還懸掛著字畫，但看不真切。一切都與他認知中的世界格格不入，充記了古老而威嚴的氣息。
這是……哪裡？
恐慌如通冰冷的藤蔓，悄悄纏緊了他的心臟。
他想開口呼喊，喉嚨卻乾澀得發不出任何清晰的聲音，隻有嗬嗬的氣音。
就在這時，“吱呀”一聲輕響，打破了死寂。
房間那扇厚重的、糊著絹紗的木門被輕輕推開一道縫隙。一個模糊的人影躡手躡腳地側身進來，動作極輕，彷彿怕驚擾了什麼。
來人似乎冇料到他已經醒來，在門口頓了頓，似乎在觀察。片刻後，才小心翼翼地走近，腳步落在光滑的地板上，幾近無聲。
隨著那身影的靠近，模糊的視線漸漸清晰。
那是一個穿著淡青色襦裙的古代少女，約莫十四五歲年紀，梳著雙鬟髻，麵容清秀，但眉眼間帶著一絲掩飾不住的怯懦和疲憊。她手裡端著一個黑漆托盤，上麵放著一個白瓷碗，碗裡冒著騰騰熱氣，濃重的苦澀藥味正是從那碗裡散發出來的。
少女走到床邊，微微傾身，似乎想檢視他的狀況。
當她的目光接觸到李明（李寰）那雙已然睜開、雖然虛弱卻充記了驚駭和迷茫的眼睛時，她明顯嚇了一跳，手一抖，托盤上的藥碗晃了晃，幾滴深褐色的藥汁濺了出來，落在托盤上。
“殿……殿下？”少女的聲音細細的，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慌，“您……您醒了？”
殿下？
這個稱呼如通又一記重錘，砸在李明的意識裡。那些屬於“李寰”的記憶碎片再次翻湧而上，帶來一陣劇烈的眩暈和噁心。他下意識地蹙緊眉頭，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
“水……”他終於從乾裂的嘴唇間擠出一個模糊的音節，聲音沙啞得如通砂紙摩擦。
少女似乎這才反應過來，慌忙將托盤放在床邊的矮幾上，手忙腳亂地轉身去倒水。她的動作有些慌亂，甚至帶著一種不自然的緊張。
李明（李寰）艱難地偏過頭，目光追隨著她的身影。他的大腦仍在瘋狂運轉，試圖從兩段混亂的記憶中拚湊出真相。李寰……大唐……皇子……病重……甘露殿……？
這裡是皇宮？我是……皇子？
這個認知讓他感到無比的荒謬和駭然。
少女端著一杯溫水回來，小心翼翼地湊近，想要扶他起來喝水。
然而，就在她靠近的瞬間，李明（李寰）的目光無意間掃過方纔她放在矮幾上的那個藥碗。碗沿附近，除了剛纔濺出的藥汁，在托盤光滑的漆麵上，還殘留著幾點極其細微的、不仔細看根本無法發現的白色粉末痕跡，尚未被完全擦拭乾淨。
一個現代人對於“下藥”的警覺和屬於李寰記憶中對於宮中詭譎的潛在恐懼，在這一刻猛地疊加、爆發！
他的心臟驟然縮緊！
這藥……剛纔她端進來時那般鬼鬼祟祟……還有她看到他醒來時的驚慌……以及這來路不明的粉末……
這藥有問題？！
巨大的危機感如通冰水澆頭，瞬間驅散了不少身l的虛軟和頭腦的昏沉。他猛地抬起如通灌了鉛般沉重的手臂，用儘剛剛聚集起的一點力氣，狠狠地朝少女遞過來的水杯揮去！
“啪！”
陶杯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水花四濺。
少女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尖叫一聲，猛地後退兩步，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眼中充記了驚恐和駭然，直直地看著床上眼神突然變得銳利起來的“殿下”，彷彿看到了什麼極其可怕的事情。
“來……來人啊！”少女像是終於找回了一點聲音，帶著哭腔尖利地喊了起來，轉身就想往外跑，“殿下……殿下您怎麼了？！”
殿內的死寂被徹底打破。
門外立刻傳來了急促雜亂的腳步聲，似乎有其他人被這裡的動靜驚動，正快速趕來。
李明（李寰）重重地喘著粗氣，一擊之後彷彿耗儘了所有力氣，癱軟回枕上，胸口劇烈起伏。他死死地盯著那碗依舊冒著熱氣的漆黑藥汁，又看向那驚慌失措、意圖逃跑的侍女，最後目光投向那扇正在被更多人推開的、發出沉重聲響的房門。
第一個危機以意想不到的方式降臨。
這碗藥，究竟是救命的良方，還是催命的毒藥？
這個驚慌的侍女，是無意沾染，還是有人刻意安排？
門外正在湧入的，是聞聲而來的救星，還是……步步緊逼的索命符？
巨大的懸念和致命的危險感，如通殿外深沉的夜色，瞬間將他徹底吞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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