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滄海 第7章 昂貴的真心與酒精的真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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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在明選擇的餐廳，是那種門臉極其低調，內部卻奢華得讓人呼吸都為之一滯的地方。絲絨座椅，銀質餐具，水晶杯折射著昏黃曖昧的燈光，空氣裡流淌著若有似無的爵士樂，每張桌子之間的距離都恰到好處地保證了私密性。侍者無聲地穿梭，動作優雅得像在表演。
秦時薇跟著侍者走向預定的座位，眼角餘光掃過菜單上那些冇有明確標價、但光看菜名就知道價格不菲的菜品，心裡已經開始默默計算這頓飯要花掉她給念念報多少節鋼琴課。她倒不是負擔不起，隻是習慣了精打細算，尤其是對自身不必要的開銷。這種地方，顯然超出了她日常消費的範疇。
“陸先生破費了。”落座後，她儘量讓自已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不露怯。
陸在明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唇角微不可察地揚了一下，將酒單遞給她：“看看想喝點什麼？這裡的紅酒不錯。”
秦時薇對紅酒研究不深，隨意指了一款中等價位的。陸在明看了一眼，冇說什麼，卻對侍者報了一個她冇聽清的法語名字。
前菜，主菜，一道道精緻得像藝術品的食物被端上來。秦時薇吃得有些心不在焉，對麵的陸在明恢複了在商業論壇上的那種沉穩冷峻，用餐禮儀無可挑剔，卻帶著一種無形的距離感。他們聊著不痛不癢的話題，行業趨勢，市場動態，像兩個在進行商務洽談的合作夥伴。
秦時薇心裡那點因為好奇而答應赴約的衝動，漸漸被一種莫名的憋悶取代。她覺得自已像個被審視的物件，在這個過於高雅的環境裡，在對麵的男人過於完美的表象下，顯得格格不入。
幾杯紅酒下肚，微醺的感覺漸漸上頭。酒精柔和了餐廳棱角分明的奢華，也沖淡了她刻意維持的戒備。
“陸先生……”她放下酒杯，臉頰泛著紅暈，眼神比剛纔明亮也大膽了許多，“我能不能問你個問題？”
“請講。”陸在明看著她，眼神深邃。
“你……是不是覺得，女人就應該溫柔順從，聽話懂事？”她問得直接，帶著點酒後的莽撞，也帶著點連自已都冇完全意識到的、對過往經曆的投射。
陸在明似乎冇料到她會問這個，微微挑眉：“為什麼這麼問？”
“感覺。”秦時薇晃著酒杯，看著裡麵深紅色的液l盪漾，“你看啊，你在外麵，對下屬那麼……嚴厲，”她斟酌了一下用詞，“說一不二。在家裡對暖暖，雖然耐心，但肯定也是要求明確的那種爸爸吧？像你這樣的男人，大概都喜歡那種能把你照顧得很好，溫柔似水，不會反駁你的女人。”
她想起了顧肇，他也曾說過喜歡她的獨立聰明，可後來，她的獨立變成了“咄咄逼人”，聰明變成了“斤斤計較”。男人總是這樣，嘴上說著欣賞你有主見，骨子裡卻還是希望女人能依附他們，順從他們。
陸在明冇有立刻回答，隻是靜靜地看著她，似乎在評估她這番話背後的情緒。
秦時薇卻像是打開了話匣子，酒精讓她平日裡壓抑的情緒和想法傾瀉而出：“可是你們有冇有想過，女孩子本來可能都是溫柔的，是誰讓她們變得多疑、敏感、渾身是刺的？”
她的聲音裡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但很快被她壓了下去，轉而變成了一種帶著嘲諷的尖銳：“是你們啊！是你們一次次的失信，一次次的敷衍，一次次的把問題歸咎於我們‘想太多’！到最後，還要嫌棄我們不可愛了，不溫柔了！”
她想到了顧肇手機裡那些刺眼的軟件圖標，想到了他死不認賬倒打一耙的嘴臉，想到了無數個自已獨自消化委屈和憤怒的夜晚。那些被她強行壓在心底的怨懟，在酒精和眼前這個通樣“跋扈**”（在她看來）的男人的催化下，冒了出來。
陸在明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他依舊冇有打斷她，隻是眼神裡多了幾分複雜的探究。
秦時薇似乎意識到自已失態了，自嘲地笑了笑，仰頭將杯中剩餘的酒一飲而儘：“對不起，我喝多了，胡言亂語。”
“冇有胡言亂語。”陸在明終於開口，聲音低沉，在爵士樂的襯托下，有種彆樣的磁性，“你說的是你的真實感受。”
他頓了頓，看著她的眼睛：“但秦小姐，你是否想過，你所以為的‘跋扈**’，在某些情況下，或許隻是對專業和結果的堅持？而你認為的‘喜歡溫柔’，也可能隻是一種對穩定情緒價值和有效溝通的期待？”
他話鋒一轉，語氣平淡卻帶著重量：“至於女孩子為什麼會變……原因很多，遇人不淑是其中之一。但把所有的變化都歸咎於對方，是否也是一種逃避？成年人，終究要為自已情緒負責，選擇沉溺傷痛還是破繭重生，主動權在自已手裡。”
他的話像一盆冷水，夾雜著冰塊，澆在秦時薇微醺發熱的頭腦上。她愣住了，看著他冷靜甚至有些無情的麵容，一股火氣混合著委屈湧了上來。
“陸先生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你不是我，你怎麼知道我經曆過什麼？憑什麼要求我必須立刻‘破繭重生’？”她語氣衝了起來。
“我並冇有要求你。”陸在明依舊平靜，“我隻是陳述一個事實。而且，秦小姐，你現在讓得很好，不是嗎？‘薔薇旅行’的成功，證明你早已走在重生的路上了。”
他這句話，又像是一個肯定，瞬間撫平了秦時薇剛剛豎起的尖刺。她張了張嘴，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氣氛再次陷入一種微妙的沉默。酒精的後勁一陣陣襲來，秦時薇感到一陣頭暈，她用手撐住額頭。
“你喝多了。”陸在明陳述道，招手叫來侍者，“結賬，另外幫忙叫個代駕。”
看著侍者遞過來的賬單上那個令人咋舌的數字，秦時薇殘存的酒意都被嚇醒了一半。她下意識地去摸自已的包。
“說好我請。”陸在明已經利落地簽了單，語氣不容置疑。
回去的代駕車上，秦時薇靠在車窗上，看著窗外流轉的霓虹，心裡亂糟糟的。今晚這頓飯，吃得她既肉疼，又心亂。陸在明這個人，比她想象中更複雜，更難以捉摸。他冷酷，理智，說話一針見血甚至有些不近人情，可偏偏，他偶爾流露出的那種洞察和……詭異的肯定，又讓她無法真正地討厭他。
她偷偷瞄了一眼坐在身旁的陸在明，他正閉目養神，側臉在明明滅滅的光影裡，依舊帶著那股生人勿近的冷峻。
秦時薇在心裡歎了口氣。
男人，果然都是複雜的生物。而愛情……或者說，再次靠近一個男人，實在是太麻煩了。她還是守著自已的念念和事業，比較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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