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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奴十年慘死_重生歸來全府跪地懺悔 第278章 在我墳前,手植芭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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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磐一時冇有想明白,謝密怎麼就要姓蕭呢。

可蕭延年就等在那裡,不明白也不知怎麼就應了,也冇有問上一句,“阿密是先生的孩子嗎?”

那人隻是笑,笑得風淡雲輕,彷彿也超然物外。

似此刻這般超然物外的時候是極少的,至少阿磐極少在蕭延年臉上看見如此鬆快的神色。

可大抵是吧。

隻記得那麼小的孩子,他總是親昵地攥緊蕭延年的手。

好似才入太行時,也是成日都掛在蕭延年身上。

蕭延年那樣的人,素日裡總是高高在上,也總是拒人於千裡,極少被人如此親近待過,他自己本身也並不嫌棄,從不見他推開謝密一回。

謝密抱在蕭延年腿上,哭咧咧不肯鬆手。

血脈是多麼神奇的東西呐,兩個素未謀麵的人,從來也不知彼此,可因了血脈,天生的就要往一處湊去,也天生的就要牽連在一起。

不信你去瞧謝密的眉眼,那父子二人一同立著,一人高高的,一人小小的,從前眉眼找不出一點兒像蕭延年來。

可這時候,這時候的謝密大約已經三歲多了,眉眼才初初顯露出中山蕭氏該有的模樣。

蕭延年依舊是溫聲說話,像極了從前在南國的田莊。

他的嗓音就似下了一場暮春的雨,穿林打葉,透著道不儘的憂愁,“倘若再冇有中山,要叫他知道自己的來處。將來要披麻戴孝,前往靈壽,認祖歸宗。”

披麻戴孝這樣的話,從前總覺得十分遙遠,一個從來都不肯服輸的人,怎麼就風平浪靜地說出了這樣的話呢?

阿磐抬眉問他,“先生都放下了嗎?”

蕭延年仍舊隻是笑,笑著卻不答一句話。

一個亡了國的君王,他果真能放下一切嗎?

旁人她不知道,但對蕭延年來說,實在是難啊。

為了他曾經的好,阿磐點頭應了,“先生放心,我會照看阿密長大,以後帶他去靈壽祭拜。事關中山的事,我都會記得。”

這時候她纔想到,適纔沒有問起阿密的身世,大抵是潛意識裡早就認定阿密就是蕭延年的血脈了。

罷了,他有了後人,到底不算一樁壞事。

蕭延年笑,像舊時一樣抬手輕拂她鬢邊垂下的烏髮,可這時候他的手就似飄著,指節分明留駐在臉頰,可她覺不出一點兒的溫度來。

那活在宮牆之中,行在刀山火海的人,最後到底放過自己,也成全了自己,願羽化登仙,做個自在的神仙了吧。

那就好啊,那也算什麼都了結了。

眼淚在阿磐眸中凝著,謝硯和謝婉也都湊在了一旁,一堆的孩子團團繞著,是誰曾說要生下許多孩子,將來能膝下承歡。

彷彿有人說過,彷彿冇有。

她的記性大不如前,不記得從前到底有冇有過這樣的話。

但清楚自己已經深陷夢境之中,不止此時此刻,也許早就陷了進來,做了許久駭人的夢,許久都不曾醒過來了。

那人大抵果真急著要走了,因此不像從前一樣貪戀這片刻的親昵,那輕拂她鬢髮的手很快就垂了下去,垂下去便把謝密的小手交到了她手裡。

他的聲音輕飄飄的,“阿密交給你,我冇有不放心的。若有墳塋,要為我手植一株芭蕉。”

天子陵前樹鬆,諸侯墓前植柏,古來已久。

鬆柏四季常青,能驅邪避災,是長壽永恒,家族延續的寄托。

可他竟要墳前植芭蕉。

是了,他是喜歡芭蕉的。

喜歡芭蕉,無非是還惦記著南國。

可聽起來也是十分心酸,他是中山的君王,原該有蕭氏的宗廟和自己的陵寢。

可事到最後,唯一所求不過是托付自己的血脈,與一處墳塋,一株芭蕉。

他的手隱隱約約的,看起來有一半透明,因而把謝密的小手塞到她柔荑的時候,她幾乎察覺不到蕭延年的力道。

謝密還張嘴大哭著,大哭著叫,“父親!父親!父親!父親!”

而蕭延年已經到了門口。

門口有兩人靜靜等著,是懷王三年冬在雪裡為他趕車的人。

陸商不知道去哪兒了,陸商冇有來。

然有人作伴,終究是好的。

阿磐忙叫住他,“先生等一等。”

她一開口,那人果真就頓住了步子,朝她轉過身來。

阿磐溫婉地與他說話,“先生從前給我一件大氅,我也要還給先生一件。”

還下著雪呢,他隻穿這單薄的袍子怎麼行。

匆匆忙忙地從櫃子裡取來一件大氅,踮起腳尖來為那人裹了。

她是在雪裡逃亡過的,知道人在雪裡到底有多冷。

那人笑著看她,“阿磐,雪早就停了。你看,外麵是什麼?”

阿磐順著蕭延年的眸光往外望去,這才瞧見窗外明黃黃的一片,漫山遍野都開滿了

開滿了蕓薹。

蕭延年的臉在蕓薹中被映得青春又明媚。

那是他自懷王四年就想看的光景,聽說,聽說他已命人在趙宮遍植蕓薹,聽說長上一個秋冬,待到六年春,就能開出滿滿的一片,開得盛大而絢爛。

這片明黃使她淚眼朦朧,使她心中酸澀。

這片明黃如今就在眼前,六年春,也就隻餘下不足五月了。

而一旁的人,他好似已經死了。

她想起來從前的那碗板栗飯,下了馬栗之後,她曾割下蕭延年一截烏髮。

割發斷首,那可不是個好兆頭。

如今他也真的要走了,什麼也都該還給他了。

因而連忙從懷中取出斷髮,“還給先生。”

那人冇有收,他說,“留給阿密,做個念想吧。”

一句話說得她眼淚一滾,隻道他果真要走了。

是啊,死的人無牽掛地走了,活著的人也許是該留下個念想。

範存孝和孟亞夫引蕭延年出了門,一行三人,出了南國的柴門,朝著那了無儘頭的明黃之中走去了。

再冇有回頭。

那一主二仆的背影越走越遠,越走越遠,很快就便成了幾個點,一個胭脂白的點,兩個如墨色洇開的點。

再後來,連那幾個點都消失在了明黃之中,再也看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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