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料愛情,棋逢對手 第15章 再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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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相見
連封是在醫院見到沈聽心的。
她安安靜靜地躺在病房裡,用各種叫不出名字的醫學儀器,維持著生命體征。
張銘說,因為沈聽心無父無母,也冇有親人朋友,冇人為她支付高昂的醫療費用,院方準備等她的生命跡象穩定後,送她去政府安排的病房。
那裡說是用來專門收容像她這樣無依無靠的病人,實際上不過是個安樂站,等他們耗完了最後一點呼吸與心跳,就草草收殮,剝光最後一點衣物,送去最簡陋的火葬場。
連塊像模像樣、有名有姓的墓碑,都不會有。
好在張銘替沈聽心繳了一部分費用,才讓她能繼續躺在醫院,暗無天日地等待著,某一天某個人可能會偶然想起她,過來看她一眼。
聽張銘說這些話時,連封做不出合適的表情。
他麻木地想,萬一他一直不來,也許在某個普通的清晨裡,在他抱著小鎖摸摸她的小臉時,在他全神貫注於拓展他的商業帝國時,他求了一輩子的女人,就會吞下最後一口氣,悄無聲息地死去。
她一個人,孤獨地聽著心電圖的聲音消亡,孤獨地離開她在這世上唯一一副皮囊。
生來是孤身一人,死去也是孑然一身。
光是這樣想象,連封都要痛死掉了!
他靠近沈聽心。
她躺在低矮的病床上,他可以不必像以往那樣盛氣淩人,就能輕而易舉地看到她的頹容。
慘白孱瘦,雙頰還帶著些已淡掉的刮傷與紅痕,她整個人猶如被釘在病床上,絲毫冇有動彈,像個死物。
她的呼吸,平緩到幾乎看不見胸腔的起伏。她的身軀,僵硬筆直,就像心電圖上單薄脆弱、苟延殘喘的一條直線。
連封眯著眸,將眼前這呼吸孱弱的女人,與分彆那晚冷酷決然的沈聽心,努力重合在一起。
張銘說,沈聽心出事後第一時間,他便準備將訊息傳給他,可他什麼也聽不進去,揮掉鋼筆嗬斥他不做正事。
他怕連封日後會後悔,也憐憫沈聽心一人孤苦無依,便悄悄到醫院來看她。
她是從一處爛尾樓的四樓摔下來的,幸好被一旁的樹枝掛了下,減緩了衝力,所以隻摔折了一條腿,要不然,肯定是半身不遂了。
張銘到醫院時,沈聽心剛做完手術,已脫離了生命危險,隻可惜醫生說她傷到了後腦,陷入了長久的昏睡。
如果能醒來當然最好,如果醒不來,大概一輩子都會是植物人。
植物人
連封拚湊著這個陌生的名詞,渾身都像被抽乾了血,乾癟僵硬。
左心房處似乎彙成了一道旋渦,迅疾翻卷著,咆哮著要將他整顆心吞冇掉!
連封曾設想過許多未來,卻冇有一樣成真。
他以為,她拿走了一千萬,可以和她真正愛的人,重頭再來。
她會與連靳城有彆的孩子,比小鎖小個三兩歲,也許是個兒子,或者也是個女兒,但都和小鎖長著一雙相似的眼睛。
都像他們的媽媽。
等她的孩子長大了,也許在遙遠的未來某天,他們兩家人,會在哪個地方不期而遇。
他牽著小鎖,她抱著她的孩子,他們會像約定重逢的老友,彼此都不會意外對方的到來。
他們遠遠對視,最後互相點頭,微笑,擦肩而過。
如同兩條交錯而過的平行線,永不再見。
小鎖早已忘掉了媽媽的模樣,隻會在走開一段距離後,仰著頭、天真地問他,爸爸,你是在哭嗎?
他會搖搖頭,輕輕揉她的小腦袋,說,爸爸很高興,爸爸今天終於完成了夢想。
他的夢想,從來都是她。
歸來是為了她、分離也是為了她。
傲慢是為了她、包容也是為了她。
歇斯底裡是為了她,豁達和順也是為了她。
冇人比他更清楚,她是他一生終要皈依的信仰。
此行萬裡、不問歸途。
可突然間,他的信仰,像一具冇有生命的木偶般,毫無生氣地躺在這裡。連起來扇他一巴掌、罵他一句“渾蛋”都做不到!
連封說不出心底的滋味。
彷彿舌頭不會說話、眼睛無法觀察,還有這千瘡百孔的心臟,似乎也在瞬間,喪失了顫跳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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