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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陽明教你讀心悟道 不戰屈人之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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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戰屈人之兵

【陽明語錄】

用兵之法,伐謀為先;處夷之道,攻心為上。《綏柔流賊》

【今文翻譯】

用兵的方法,以謀略為先;處置“夷民”的正道,以攻心為上。

王陽明不是好戰之人,況且他深知“自古好戰必亡”的道理,隻要好戰,敗會亡,勝也會亡。因為打仗不僅是兩軍交鋒,所有人都會被拉下水,出錢出力出血,時間長了,再強大都會被拖垮。何況王陽明帶兵時,國家的經濟和軍力都談不上有多強大,他手中可供支配的戰爭資源非常有限,所以他多用謀略,儘量少用兵,少花時間;他尤其喜歡不戰屈人,用和平手段解決問題。

王陽明進攻“山賊”之前,必曉諭“賊眾”,“但能悔惡來歸,仍與安插。或能擒斬同夥歸投者,準其贖罪,仍與給賞”。對投降“賊眾”,發給“新民牌”,以示赦免前罪,準許重新做人。多數“山賊”隻是為生活所迫,被迫入夥,並無跟官軍決死到底的決心,因此,投降者很多,或變成平民,或加入官軍,參與作戰。

對不願投降者,王陽明以謀略為先,仍行攻心之策,進行最後爭取。

當王陽明率軍攻打橫水的謝誌珊時,可謂遇到了勁敵。謝誌珊為人頗有政治野心,自封“征南王”,亦有幾分政治頭腦,跟悍匪陳曰能、藍天鳳等結為戰略夥伴,又派人跟廣東的高仲仁談判,商議共同對抗王陽明。謝誌珊還開發出了久已失傳的呂公戰車,佈置於各個關口,抵禦官軍。

王陽明知道,攻打謝誌珊甚難,必須謀略與攻心兼施。而他手下的將領們都認為,攻打企圖憑險頑抗的謝誌珊,難度太大,不如先打桶岡的藍天鳳,去其羽翼。王陽明認為,其他山寨以謝誌珊馬首是瞻,若攻桶岡,其他山寨必救,腹背受敵,勢必不利。一旦拿下橫水,可收擒賊擒王之效。況且官軍已經放出了準備攻打桶岡的風聲,湖廣巡撫也領銜上奏了朝廷,謝誌珊必然深信不疑,放鬆警惕。此時尋機突進,可收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之效。

經過周密的部署,在一個霧氣朦朧的早晨,官軍突然向橫水的謝誌珊發起了佯攻。謝誌珊憑藉地形之利,頑強抵抗。突然,遠近山穀炮聲雷動,煙霧之中,隻見山上山下儘是官軍旗號,四下裡有人大喊:“我等已打下賊巢!”在前麵抵抗的賊眾以為老寨被破,大勢已經不妙,一個個失去鬥誌,如驚弓之鳥,大驚,四散潰逃。

其實,那隻是王陽明事先安排的幾百個山民和樵夫在虛張聲勢,各處要點都還在“山賊”手中。但“山賊”一旦開始潰散,險關要隘自然不攻而破。謝誌珊阻不住部眾的潰勢,無奈之下,隻好帶著少量人馬,逃往桶岡,投奔藍天鳳。

王陽明指揮得勝之兵,趁勢攻到桶岡。

桶岡的地形十分險要,四麵高山接天、懸崖壁立,隻有幾個入口,必須架設繩梯,攀壁而上,“山賊”隻需少人把守,便插翅難入。桶岡中間卻地勢平坦,氣候宜人。藍天鳳為了長期駐守,率領手下開荒種田,自給自足。因此,桶岡的形勢是:攻,攻不進;困,困不死。怎麼辦?王陽明想到的還是攻心。他派使者進入“賊巢”,勸謝誌珊、藍天鳳投降。

藍天鳳及部下多願意投降,而謝誌珊態度堅決,不肯投降,“主降派”和“主戰派”意見不一,議論不休。王陽明趁敵人內部猶豫不定、人心不齊時,派知府邢王旬、伍文定等率軍進至各出擊地段,於次日晨,冒雨急攻,一舉突破險隘。“山賊”驚惶之下,倉卒派人守備,已經來不及,隻好且戰且退。官軍乘勝前進,連破“賊巢”五十多個,斬二千多人,俘二千多人,謝誌珊、藍天鳳都被活捉。

有趣的是,王陽明聽說抓住了謝誌珊,來了興趣,特意命人押來,問:“你何以能網羅這麼多同黨?”

謝誌珊說:“也不容易。”

王陽明饒有興趣地問:“怎麼不易?”

謝誌珊說:“我平生遇見世上的好漢,斷不輕易放過;必多方勾致之,或縱之以酒,或幫他解救急難,等到相好後,再吐露身份,最後無不追隨我。”

王陽明聽了,感慨不已,命人將謝誌珊帶出,就地正法,又對跟他從軍的學生說:“我儒一生求朋友之益,不也是這樣嗎?”

王陽明做自己的本職工作做得很好,假設聚眾造反也是本職工作的話,謝誌珊做得也很好,兩人正有許多共同之處,難怪王陽明對他產生惺惺相惜之意。可惜二人如同水火,勢必不能相融,最後王陽明以水滅火,大概是天數。

當王陽明全力攻打謝誌珊、藍天鳳時,為防廣東的“賊首”池仲容、高仲仁夾擊官軍,王陽明以仁人之心,寫了一封精彩的《告諭氵利頭巢賊》,廣為散發,使儘人皆知。“告諭”首通報官軍日前掃平詹師富等“賊眾”的情況,“斬獲功次七千六百有餘,審知當時倡惡之賊不過四五十人,黨惡之徒不過四千餘眾,其餘多係一時被脅,不覺慘然興哀”,並且表明,他不想殺死那些本可不殺之人,前提是不要負隅頑抗。

接著,王陽明備述“賊眾”為“賊”的不智,同時為其開脫,承認他們有不得已的苦衷:“夫人情之所共恥者,莫過於身被為盜賊之名;人心之所共憤者,莫甚於身遭劫掠之苦。今使有人罵爾等為盜,爾必怫然而怒。爾等豈可心惡其名而身蹈其實?又使有人焚爾室廬,劫爾財貨,掠爾妻女,爾必懷恨切骨,寧死必報。爾等以是加人,人其有不怨者乎?人同此心,爾寧獨不知;乃必欲為此,其間想亦有不得已者,或是為官府所迫,或是為大戶所侵,一時錯起念頭,誤入其中,後遂不敢出。此等苦情,亦甚可憫。”

接著,王陽明替他們指明生路:“若爾等肯如當初去從賊時,拚死出來,求要改行從善,我官府豈有必要殺汝之理?爾等久習惡毒,忍於殺人,心多猜疑。豈知我上人之心,無故殺一雞犬,尚且不忍;況於人命關天,若輕易殺之,冥冥之中,斷有還報,殃禍及於子孫,何苦而必欲為此。我每為爾等思念及此,輒至於終夜不能安寢,亦無非欲為爾等尋一生路。惟是爾等冥頑不化,然後不得已而興兵,此則非我殺之,乃天殺之也。今謂我全無殺爾之心,亦是誑爾;若謂我必欲殺爾,又非吾之本心。爾等今雖從惡,其始同是朝廷赤子;譬如一父母同生十子,八人為善,二人背逆,要害八人;父母之心須除去二人,然後八人得以安生;均之為子,父母之心何故必欲偏殺二子,不得已也;吾於爾等,亦正如此。若此二子者一旦悔惡遷善,號泣投誠,為父母者亦必哀憫而收之。何者?不忍殺其子者,乃父母之本心也;今得遂其本心,何喜何幸如之;吾於爾等,亦正如此。”

考慮到有些人還抱有僥倖心理,以及對官府的猜疑心理,王陽明繼續勸說:“聞爾等辛苦為賊,所得苦亦不多,其間尚有衣食不充者。何不以爾為賊之勤苦精力,而用之於耕農,運之於商賈,可以坐致饒富而安享逸樂,放心縱意,遊觀城市之中,優遊田野之內。豈如今日,擔驚受怕,出則畏官避仇,入則防誅懼剿,潛形遁跡,憂苦終身;卒之身滅家破,妻子戮辱,亦有何好?爾等好自思量,若能聽吾言改行從善,吾即視爾為良民,撫爾如赤子,更不追咎爾等既往之罪……爾等若習性已成,難更改動,亦由爾等任意為之;吾南調兩廣之狼達,西調湖、湘之土兵,親率大軍圍爾巢穴,一年不儘至於兩年,兩年不儘至於三年。爾之財力有限,吾之兵糧無窮,縱爾等皆為有翼之虎,諒亦不能逃於天地之外。”

最後,王陽明表明瞭願意給“賊眾”自新之路的誠意:“吾豈好殺爾等哉?爾等苦必欲害吾良民,使吾民寒無衣,饑無食,居無廬,耕無牛,父母死亡,妻子離散;吾欲使吾民避爾,則田業被爾等所侵奪,已無可避之地;欲使吾民賄爾,則家資為爾等所擄掠,已無可賄之財;就使爾等今為我謀,亦必須儘殺爾等而後可。吾今特遣人撫諭爾等,賜爾等牛酒銀兩布匹,與爾妻子,其餘人多不能通及,各與曉諭一道。爾等好自為謀,吾言已無不儘,吾心已無不儘。如此而爾等不聽,非我負爾,乃爾負我,我則可以無憾矣。嗚呼!民吾同胞,爾等皆吾赤子,吾終不能撫卹爾等而至於殺爾,痛哉痛哉!興言至此,不覺淚下。”

王陽明的勸說,都針對“賊眾”的心理而發,並不講什麼忠君愛國的大道理,隻講小道理,一切為“賊眾”的身家性命考慮,而且軟話中夾著硬話,硬話中有軟話,軟硬兼施,直攻其心,除非反叛意誌特彆強烈的人,誰能不動心呢?

後來,當王陽明進軍廣東時,廣東的農民起義軍多數主動投降,瑤族暴動的首領金巢、盧珂等也率眾投降,盧珂參加剿匪戰鬥,立了大功,還被王陽明保舉為官。可見王陽明的“精神炸彈”確實起了很大的作用。

當王陽明舉兵平定寧王朱宸濠叛亂時,雙方最後決戰於鄱陽湖。當時叛軍兵力甚強,且擁有當時最先進的火炮,使官軍損失慘重,幾乎抵敵不住。此時,王陽明又放出了早就準備好的“精神炸彈”——用竹木削成的“免死牌”,上書一行小字:“宸濠叛逆,罪不容誅;協從人等,有手持此板,棄暗投明者,既往不咎。”王陽明下令連夜將幾十萬塊“免死牌”扔入鄱陽湖中,第二天天亮,叛軍人手一塊“免死牌”,再無死戰決心,軍心大變,戰鬥力大衰。朱宸濠見此,知道大勢已去,不禁哀歎:“好個王守仁,以我家事,何勞費心如此!”

朱宸濠想學明成祖,搶侄兒的皇位,那是他的“家事”,可也是天下事,那些將士憑什麼白白為他的“家事”送死?王陽明的攻心術,可謂正好點中了叛軍的“軟麻穴”,勝負也就此決定。

王陽明屢獲勝功,有人譏議他“多詐”,但“兵者詭道”,他既然帶兵,不“詐”也不行了。假設他一直當一個學者,或者也可終生為赤誠君子吧!在勝負場上,隻能變成“勝負師”,按勝負的規律去做,才能成為最後的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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