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塵骨 第13章 《 魔蹤魅影,狐火暗燃》
沈清辭離開望仙鎮時,天剛矇矇亮。晨露沾濕了他的青衫下擺,走在通往黑瘴森林的土路上,每一步都踩碎了草葉上的露珠,發出細碎的聲響。掌心的冰蘭木簪被他攥得溫熱,仙骨裡的狐火時不時輕輕跳動,像靈溪在他耳邊不安地輕哼。
他沒有急著深入黑瘴森林,而是在森林邊緣的一處山坳裡停下。這裡背風,有一塊平整的青石,他盤膝坐下,開始運轉清玄道長所授的清心訣。道家靈力如涓涓細流在經脈中遊走,所過之處,仙骨裡的狐火便溫順一分,那股因魔氣侵擾而躁動的妖氣也漸漸平複。
運轉三個周天,天色已大亮。沈清辭睜開眼,眸色清亮,寒疾帶來的麻痛感減輕了不少。他從行囊裡取出一塊乾糧,就著山泉水慢慢咀嚼。乾糧是望仙鎮買的麥餅,有些粗糙,遠不如靈溪做的桂花糕細膩,可他吃得很慢,彷彿要從這寡淡的味道裡,咂摸出一點清瀾穀的煙火氣。
正吃著,鼻尖突然縈繞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甜香,像是熟透的漿果,卻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腥氣。沈清辭動作一頓,仙骨瞬間繃緊——這是萬魔穀修士常用的「**香」,能讓人在不知不覺中陷入幻境。
他沒有聲張,依舊低頭啃著麥餅,眼角的餘光卻瞥見右側的灌木叢裡,閃過一道黑色的影子。那影子速度極快,帶著練氣巔峰的修為,顯然是來探路的小嘍囉。
沈清辭將剩下的半塊麥餅扔向左側,同時身形如箭般竄出,右手成掌,精準地拍在黑影的後心。那黑影悶哼一聲,踉蹌著撲倒在地,顯露出真身——一個穿黑色勁裝的青年,嘴角還叼著一根淬了毒的短箭。
「說,墨淵在哪?」沈清辭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掌心的仙骨泛著淡淡的金光,隻要對方說謊,便能立刻感知到。
青年掙紮著抬頭,眼中滿是怨毒:「穀主說了,要把你的仙骨挖出來,煉成丹藥!」
沈清辭指尖在他穴位上一點,青年頓時痛得蜷縮成一團,額上冷汗直冒。「我再問一遍,墨淵在哪?」
青年咬著牙,硬是不肯開口。沈清辭見狀,不再廢話,指尖凝聚起一絲狐火,輕輕點在他的手腕上。雪白的火焰剛一接觸麵板,青年便發出淒厲的慘叫,彷彿有無數隻螞蟻在啃噬他的骨頭。
「在……在黑瘴森林深處的『蝕心崖』……」青年終於撐不住,斷斷續續地說道,「穀主說,要在那裡……用血祭開啟通往冥界的裂隙……」
沈清辭眼中寒光一閃,收回狐火:「血祭用的是什麼?」
「是……是從望仙鎮抓的凡人……」
沈清辭的心沉了下去,一掌劈在青年的後頸,將他打暈。他沒有殺他,不是心慈手軟,而是要留著他給龍虎山的弟子報信——蝕心崖的血祭,絕不能讓它成功。
處理好青年,沈清辭深吸一口氣,踏入了黑瘴森林。森林裡光線昏暗,參天古木的枝葉交錯,幾乎遮住了整個天空,空氣中彌漫著墨綠色的瘴氣,吸入一口便覺得喉嚨發緊,靈力運轉都變得滯澀。
他運轉仙骨之力,在周身形成一道金色的護罩,隔絕瘴氣。腳下的落葉很厚,踩上去軟綿綿的,時不時能聽到枯枝斷裂的聲響,像是有人在暗處窺視。
走了約莫一個時辰,前方突然傳來一陣微弱的呼救聲。沈清辭循聲走去,撥開一片茂密的蕨類植物,隻見三個穿黑色魔袍的修士,正將一個穿粗布衣裙的女子往一棵歪脖子樹上綁。那女子看起來二十多歲,懷裡緊緊抱著一個繈褓,裡麵似乎有嬰兒在啼哭。
「放開我!你們這群天殺的!」女子拚命掙紮,聲音嘶啞,「我夫君是迷霧沼澤的獵戶,他不會放過你們的!」
「迷霧沼澤的獵戶?」一個瘦高的魔修嗤笑一聲,「就算是那隻老烏龜來了,也得給咱們穀主磕頭!」
另一個矮胖的魔修搓了搓手,眼神貪婪地在女子身上掃來掃去:「這小娘子長得不錯,不如先讓哥幾個樂嗬樂嗬,再送去蝕心崖當祭品?」
女子嚇得臉色慘白,卻依舊死死護住懷裡的繈褓:「你們敢碰我一下,我就撞死在這裡!」
沈清辭再也看不下去,仙骨之力凝聚於掌,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三個魔修身後。「放開她。」
三個魔修嚇了一跳,轉身見隻有沈清辭一人,且穿著普通長衫,頓時鬆了口氣。瘦高魔修獰笑道:「哪來的野小子,敢管咱們萬魔穀的事?」
沈清辭沒有廢話,身形一晃,已到瘦高魔修麵前。那魔修剛想揮拳,便覺得手腕一麻,整個人被一股巨力扔了出去,撞在樹上,口吐鮮血——他的右臂已被沈清辭生生折斷。
另外兩個魔修見狀,臉色大變,同時祭出武器——一把鏽跡斑斑的鐵叉和一把短刀,都是淬了毒的凡鐵。沈清辭側身避開鐵叉,指尖在短刀的刀背上一彈,短刀頓時脫手而出,插進旁邊的泥土裡。他順勢一腳踹在矮胖魔修的胸口,隻聽「哢嚓」一聲,對方的肋骨斷了數根,倒在地上哼哼唧唧。
最後一個魔修嚇得腿都軟了,轉身就想跑,卻被沈清辭甩出的一根藤蔓纏住腳踝,重重摔在地上。
「多謝……多謝恩公!」女子驚魂未定,連忙解開綁在身上的繩子,對著沈清辭連連磕頭。
沈清辭擺了擺手:「快帶著孩子離開這裡,越遠越好。」
女子抱著繈褓,感激地看了沈清辭一眼,匆匆忙忙地跑進了密林深處。
沈清辭看著她的背影消失,才轉頭看向地上的三個魔修。瘦高魔修眼中閃過一絲狠厲,突然從懷裡摸出一個黑色的哨子,用力吹響。尖銳的哨聲在森林裡回蕩,穿透力極強。
「你找死!」沈清辭眼神一冷,仙骨之力爆發,瞬間震碎了瘦高魔修的丹田。那魔修慘叫一聲,修為儘廢,癱在地上像一灘爛泥。
另外兩個魔修嚇得麵無人色,磕頭如搗蒜:「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沈清辭沒有殺他們,隻是廢了他們的修為,讓他們自生自滅。哨聲已經響起,很快就會有更多的萬魔穀修士趕來,他必須儘快趕到蝕心崖。
果然,沒過多久,森林裡便傳來密集的腳步聲。沈清辭不再停留,展開身法,朝著森林深處疾馳。他的速度極快,青色的身影在林間穿梭,如同鬼魅。
越是深入黑瘴森林,瘴氣越發濃鬱,甚至能看到一些被瘴氣侵蝕得扭曲的妖獸骸骨。空氣中的血腥味也越來越重,隱約能聽到蝕心崖方向傳來的哭喊聲。
沈清辭的心越來越沉,腳下的速度也越來越快。仙骨裡的狐火跳動得越發急促,像是在催促他,又像是在恐懼著什麼。
終於,他看到了蝕心崖。那是一座陡峭的懸崖,崖壁上布滿了暗紅色的紋路,像是凝固的血跡。崖頂有一個巨大的祭壇,十幾個萬魔穀修士正圍著祭壇,將一個個被綁住的凡人推向祭壇中央的血池。
血池裡的血液已經沒過膝蓋,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腥氣。池邊站著一個穿黑色長袍的男子,背對著沈清辭,身形挺拔,一頭烏黑的長發隨意地披散在肩上。
「墨淵!」沈清辭厲聲喝道。
男子緩緩轉過身,露出一張俊美卻帶著邪氣的臉。他的左眼是正常的黑色,右眼卻像是被墨染過,漆黑一片,沒有絲毫眼白。他的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看著沈清辭,像是在看一件有趣的玩物。
「沈清辭,」墨淵的聲音低沉悅耳,卻帶著刺骨的寒意,「我們終於見麵了。」
「放了那些凡人。」沈清辭的仙骨之力已提升至巔峰,隨時準備出手。
墨淵輕笑一聲:「放了他們?那我的血祭怎麼辦?沒有足夠的生魂,可打不開通往冥界的裂隙啊。」他指了指血池,「你看,這些生魂多美味,尤其是那些孩童的,純粹得像未經汙染的靈石。」
沈清辭的拳頭攥得咯咯作響,左眼因憤怒而微微發紅:「你就不怕遭天譴嗎?」
「天譴?」墨淵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這世間若真有天道,為何會讓人妖殊途?為何會讓你這樣的偽君子占據仙骨?」他的目光落在沈清辭的胸口,「我倒是很好奇,你的仙骨裡,怎麼會有狐妖的氣息?難道龍虎山的高徒,也會與妖為伍?」
沈清辭沒有回答,隻是將仙骨之力凝聚於掌:「多說無益,出手吧。」
「彆急啊。」墨淵搖了搖手指,「我知道你在找什麼。輪回鏡碎片,彼岸花,鎮魂珠……你想喚醒那隻狐妖,對不對?」
沈清辭的瞳孔驟縮:「你怎麼知道?」
「我怎麼知道?」墨淵笑得越發邪魅,「因為那隻狐妖的魂魄,與我的『噬靈魔功』有著奇妙的共鳴啊。隻要我吞噬了你的仙骨,不僅能得到她的魂魄,還能知曉所有你知道的秘密。」
「癡心妄想!」沈清辭怒喝一聲,身形如箭般衝向墨淵。掌中的仙骨之力化作一道金色的洪流,帶著淨化一切的威勢,直取墨淵麵門。
墨淵不閃不避,右手抬起,掌心凝聚起一團濃鬱的黑氣。黑氣與金色洪流碰撞,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氣浪向四周擴散,將祭壇周圍的修士震得東倒西歪。
「築基後期巔峰?」沈清辭有些驚訝,墨淵的修為比他預想的還要高。
墨淵擦去嘴角的一絲血跡,眼中閃過一絲讚賞:「不錯,比我想象的要強。看來那隻狐妖的魂魄,倒是讓你受益匪淺。」他身形一晃,瞬間出現在沈清辭身後,黑氣化作利爪,抓向他的後心。
沈清辭早有防備,側身避開,同時反手一掌拍向墨淵的肋下。墨淵冷笑一聲,不閃不避,硬生生受了他一掌,同時利爪也落在了沈清辭的肩頭。
「噗——」兩人同時噴出一口血。沈清辭的肩頭被黑氣侵蝕,留下五個深可見骨的血洞,黑色的魔氣正順著傷口往體內蔓延。墨淵則被仙骨之力震得氣血翻湧,肋下一片麻木。
「你的仙骨之力,果然克製我的魔功。」墨淵舔了舔嘴角的血跡,眼中閃過一絲瘋狂,「但你覺得,你能護得住那些凡人嗎?」
他突然一聲長嘯,祭壇周圍的萬魔穀修士立刻反應過來,舉起武器,就要將剩下的凡人推向血池。
「住手!」沈清辭想要阻止,卻被墨淵死死纏住。墨淵的身法詭異莫測,掌風中的黑氣帶著強烈的腐蝕性,逼得他隻能不斷後退。
眼看著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就要被推入血池,沈清辭心急如焚,仙骨裡的狐火突然爆發,雪白的火焰順著他的手臂蔓延,與仙骨之力融合在一起,形成一道金白相間的光牆,瞬間將墨淵逼退。
「這是……狐妖的本源之火?」墨淵又驚又喜,「太好了!有了這火焰,我的噬靈魔功就能更上一層樓!」
他不再保留,周身的黑氣暴漲,化作一隻巨大的魔爪,抓向沈清辭。沈清辭將狐火與仙骨之力發揮到極致,金白相間的光牆死死擋住魔爪,兩人陷入了僵持。
就在這時,祭壇上突然傳來一陣騷動。一個穿粗布短打的青年,不知從哪裡衝了出來,手持一把柴刀,砍向一個萬魔穀修士的腿。那修士慘叫一聲,倒在地上。
「是趙大牛!」沈清辭認出了他,正是那個賣花姑娘阿芷的心上人。
趙大牛雖然隻是個凡人,卻異常勇猛,一把柴刀舞得虎虎生風,竟暫時擋住了那些修士。其他凡人見狀,也紛紛鼓起勇氣,開始反抗。
墨淵見狀,怒喝一聲:「一群廢物!」他想分神去對付趙大牛,卻被沈清辭抓住機會,金白相間的光牆猛地爆發,將魔爪震碎。
「噗——」墨淵再次噴出一口血,踉蹌著後退了幾步。
沈清辭沒有追擊,而是轉身衝向祭壇,仙骨之力化作無數道金光,射向那些萬魔穀修士。金光所過之處,魔氣消散,修士們慘叫著倒下。
「多謝恩公!」趙大牛看到沈清辭,激動地大喊。
沈清辭點了點頭,目光再次投向墨淵。墨淵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看著祭壇上的凡人一個個被救走,又看了看沈清辭掌中的金白火焰,眼中閃過一絲不甘。
「沈清辭,你給我等著!」墨淵怒吼一聲,化作一道黑煙,消失在黑瘴森林深處。
沈清辭沒有追擊,他知道,以自己現在的狀態,根本留不住墨淵。他走到祭壇邊,看著那池鮮血,心中一陣刺痛。雖然救下了一些人,但還是有很多無辜的生命永遠留在了這裡。
趙大牛走到他身邊,遞給他一塊乾淨的布條:「恩公,你受傷了。」
沈清辭接過布條,簡單地包紮了一下肩頭的傷口,黑氣已經被仙骨之力壓製住,但傷口依舊隱隱作痛。「那些被救的凡人,你帶他們儘快離開黑瘴森林,去龍虎山,那裡會有人保護他們。」
「恩公,你不和我們一起走嗎?」
「我還有事。」沈清辭看向墨淵消失的方向,「有些債,必須儘快還清。」
趙大牛知道勸不動他,重重地點了點頭:「恩公保重!」
看著趙大牛帶著眾人離開,沈清辭才鬆了口氣。他走到血池邊,看著裡麵的鮮血,仙骨裡的狐火突然輕輕跳動,像是在悲傷。
「靈溪,」他輕聲說,「我一定會找到你,無論付出什麼代價。」
他轉身離開蝕心崖,朝著黑瘴森林更深處走去。墨淵雖然逃走了,但他提到的「通往冥界的裂隙」讓沈清辭很在意。或許,在那裡,能找到關於彼岸花的線索。
森林裡的瘴氣似乎更濃了,周圍靜得可怕,隻有他的腳步聲在回蕩。仙骨裡的狐火依舊在跳動,像是在陪伴著他,又像是在指引著他。
沈清辭知道,前路必定充滿荊棘,但他不會退縮。為了靈溪,為了那些逝去的無辜生命,他必須變得更強,必須揭開所有的秘密。
他的掌心,冰蘭木簪輕輕顫動,彷彿在回應著他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