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知我意，驕陽入你懷 第186章 舊專案收尾，簽名時的停頓

    舊專案收尾，簽名時的停頓

林未晚是被印表機的嗡鳴聲吵醒的。

她趴在工位上淺眠了十分鐘，額頭還貼著微涼的資料夾，印出一道淡淡的紅痕。桌上的咖啡已經涼透，杯壁凝著水珠，滴落在攤開的舊專案檔案上，暈開一小片淺褐色的印記。蘇曉端著一杯熱奶茶走過來，把杯子輕輕放在她手邊：「又熬夜改檔案了？你這舊專案都收尾了，還這麼拚。」

林未晚揉著眼睛坐起身，指尖碰到熱奶茶的杯壁，暖意順著指尖爬上來。「最後一遍核對了，甲方明天就要最終版的簽字檔案，不能出錯。」她掀開奶茶蓋，珍珠的甜香混著紅茶的醇厚飄出來，是她常喝的三分糖常溫款——蘇曉總記得她的喜好，就像以前顧時硯記得她不吃香菜、奶茶要三分糖一樣。

桌上攤著的是去年夏天做的社羣公園改造專案，也是她和顧時硯分開前，最後一次「間接合作」的專案。當時她負責景觀設計，顧時硯在另一家公司做結構顧問，兩人沒見過麵，隻通過幾次工作郵件。現在翻著檔案裡的設計圖，她還能想起當時對著電腦螢幕發呆的樣子——郵件裡他的措辭依舊簡潔專業，結尾的「請查收」三個字，和以前他們一起加班時，他遞過來的檔案上寫的一模一樣。

「對了，總監剛才說，下午讓你去趟會議室，和甲方對接簽字流程。」蘇曉把一疊剛列印好的檔案放在她桌上，「這是最後需要確認的附件，你再看看。」

林未晚點點頭，拿起檔案開始核對。紙張翻過的沙沙聲裡，她的目光忽然停在一份結構審核意見上——落款處是顧時硯的名字，字跡清雋，筆鋒帶著他特有的力度，最後一筆的彎鉤總是微微上翹，像他笑起來時眼角的弧度。以前她總笑他寫字「太張揚」，他卻會握著她的手教她寫自己的名字：「簽名要有力氣，纔像個能扛事的設計師。」

指尖撫過紙上的字跡，紙質已經有些發脆，是時間留下的痕跡。她忽然想起專案中期，她因為一處景觀小品的結構問題卡了很久，深夜發了封郵件請教，沒想到顧時硯很快回複，附件裡是詳細的受力分析圖，末尾還加了句「注意休息，彆熬太晚」。那時候她盯著這句話看了很久，手指在鍵盤上敲了又刪，最後隻回複了「謝謝」兩個字。現在想來，那或許是他們分開後，最靠近「關心」的一次。

下午對接很順利，甲方對專案收尾工作很滿意，笑著說：「林設計師，你這專案做得細致，連我們沒提到的細節都考慮到了，以後有專案還找你。」林未晚笑著道謝，心裡卻掠過一絲恍惚——以前和顧時硯一起做專案時，他總說「設計要多站在使用者角度想」，這句話她記到了現在，也用到了每個專案裡。

回到工位，她開始整理最終簽字檔案。檔案冊的最後一頁是專案負責人簽名處，她拿起筆，鋼筆尖剛觸到紙麵，忽然頓住了。簽名欄旁邊，預留了結構顧問的簽字位置，雖然這次甲方沒要求顧時硯到場，但看著那片空白，她忽然想起以前他們一起簽檔案的場景——他總是讓她先簽，自己則站在旁邊看，等她簽完，他會笑著說「字還是這麼秀氣」，然後一筆一劃寫下自己的名字，兩個名字挨在一起，在紙上顯得格外協調。

筆尖在紙上懸了幾秒，墨水暈開一小點痕跡。她深吸一口氣，低頭簽下自己的名字。「林未晚」三個字，她練了很多年，以前總覺得寫得不好看，顧時硯就陪她一起練，說「等你練好了，以後所有檔案都讓你簽」。現在她的字終於寫得工整了，卻再也沒機會和他的名字挨在一起。

簽完字，她把檔案冊合上，放在桌角。陽光透過百葉窗照進來，在檔案冊上投下一道道細長的影子，像極了以前他們一起加班的辦公室裡，窗簾縫隙漏下的光。她拿起手機，想給蘇曉發訊息說檔案整理好了，指尖卻無意間劃到了通訊錄裡那個熟悉的名字——備注還是「顧先生」，號碼早已爛熟於心，卻再也沒撥通過。

她點開對話方塊，裡麵還停留在去年冬天的最後一條訊息——她發的「冬至快樂」，他沒有回複。後來她才知道，那天他正在外地出差，專案出了緊急狀況，忙到淩晨纔看到訊息，想回複時，卻發現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最後隻能默默關掉對話方塊。這些都是後來從共同朋友那裡聽到的，當時她心裡沒什麼波瀾，隻是覺得，有些錯過，或許從一開始就註定了。

手機螢幕漸漸暗下去，映出她眼底的平靜。她想起早上整理檔案時，翻到一張夾在裡麵的便簽——是顧時硯的字跡，寫著「景觀小品的預埋件位置需調整，已標注在圖3-2」。便簽邊緣已經捲了邊，上麵還沾著一點咖啡漬，應該是當時他列印檔案時不小心蹭到的。她把便簽輕輕夾迴檔案冊裡，像藏起一份小小的秘密。

下班時，蘇曉約她去吃火鍋，說慶祝舊專案收尾。林未晚答應了，收拾東西時，她把那份簽好字的檔案冊放進包裡——明天要交給甲方，今晚得帶回家再檢查一遍。包裡的常春藤葉子蹭到了檔案冊，發出輕輕的聲響，她想起早上給它澆水時，發現藤蔓又長了一小節，嫩綠的新芽頂著絨毛，像個好奇的小腦袋。

火鍋店裡人聲鼎沸，紅油鍋底冒著熱氣，把蘇曉的臉映得通紅。「未晚，你看這個毛肚，七上八下就可以吃了！」蘇曉夾著毛肚在鍋裡涮著，眼睛亮晶晶的，「等這個專案獎金下來，我們去短途旅行吧，就去你上次說的那個有海的小鎮。」

林未晚笑著點頭，夾起一塊肥牛放進嘴裡。肥牛的鮮嫩混著芝麻醬的醇香，在舌尖散開。她忽然想起以前和顧時硯一起吃火鍋的樣子——他總把她愛吃的蝦滑、金針菇都煮好，放在她碗裡，自己則吃著她不愛吃的內臟，還說「這些有營養，我替你吃」。那時候她總嫌他囉嗦，現在卻覺得，那些被記在心裡的喜好，是最珍貴的溫暖。

「想什麼呢？臉都紅了。」蘇曉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是不是覺得毛肚太辣了？我給你拿瓶酸梅湯。」

林未晚搖搖頭，拿起桌上的酸梅湯喝了一口，冰涼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去，壓下了心底的酸澀。「沒什麼，就是覺得這火鍋真好吃。」她笑著說，夾起一塊土豆片放進鍋裡，「快吃吧，不然一會兒都被你吃完了。」

吃完飯，蘇曉要送她回家，林未晚拒絕了，說想自己走會兒。街上的路燈已經亮了，暖黃的光灑在柏油路上，映著行人的影子。她走得很慢，手裡拿著蘇曉給她買的烤紅薯，熱氣透過紙袋傳過來，暖得手心發燙。

路過一家文具店時，她停下腳步。櫥窗裡擺著一支鋼筆，筆身是深灰色的，筆帽上刻著細小的藤曼花紋，和她桌上的那支很像——那支筆是顧時硯送她的，說是用它簽檔案，會顯得更專業。她走進店裡，拿起那支鋼筆，筆尖在試寫紙上劃了一下，流暢順滑，和顧時硯送她的那支手感一模一樣。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放下了鋼筆。不是不喜歡，而是覺得，有些東西留在回憶裡就好。就像那支舊鋼筆，雖然已經有點漏水，她卻一直放在抽屜裡；就像那份舊專案檔案，雖然承載著很多回憶，她卻能平靜地翻看；就像顧時硯，雖然已經不在她身邊，她卻能笑著想起那些溫暖的日子。

回到家，她先去陽台看了看常春藤。藤蔓又伸長了一些，葉子在路燈下泛著深綠的光。她給它澆了點水，指尖碰到葉子上的水珠時，忽然想起顧時硯說過的話：「好的設計，就像常春藤一樣，能融入生活，留下痕跡。」

她走進書房，把那份簽好字的檔案冊拿出來，最後檢查了一遍。翻到簽名頁時，她看著自己的名字旁邊那片空白，心裡沒有了之前的停頓和酸澀，隻有一種淡淡的釋然。她知道，有些痕跡或許會消失，有些名字或許不會再挨在一起，但那些一起走過的路、一起做過的事、一起留下的溫暖，都會像常春藤的藤蔓一樣，在心底慢慢生長，成為她成長的一部分。

檢查完檔案，她把它放在書桌的一角，旁邊是那本畫著常春藤的筆記本。她拿起筆記本，翻到最新的一頁，寫下：「3月15日，舊專案收尾，簽字時想起了很多事。原來有些回憶，不用刻意忘記，也能笑著想起。」

寫完，她合上筆記本，走到窗邊。窗外的夜景很美，遠處的高樓亮著燈火，像星星落在了人間。她看著窗外的風景，心裡忽然覺得很踏實。或許，生活就是這樣，有失去，有回憶，有新的開始，而那些曾經以為過不去的坎，最終都會變成成長路上的印記，讓她變得更堅強，更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