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攬一掬明月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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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梔還是幫顧淮聯絡到了新的樂團。

這個樂團規模不大，但氛圍很好，獨立於江攬月的資本版圖之外。

顧淮開始參與純粹的、不摻雜商業捆綁的音樂會。

雖然報酬遠不如前，但站在舞台上時，他感覺手中的琴弓都輕盈了許多。

他和沈梔的聯絡變得頻繁而公開。

他們一起吃飯，討論樂譜，出席一些音樂圈的小型聚會。

在旁人看來，他才華橫溢的恩師與他這個重獲自由的天才學生，是如此默契和登對。

一次演出成功後，沈梔舉杯對他說道，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勝利意味：

“看，離開了她，你的音樂才真正有了靈魂。”

顧淮看著杯中晃動的液體，笑了笑，冇有說話。

沈梔再次補充：

“她那種控製狂，眼裡隻有數據和掌控。”

“她怎麼會懂什麼是真正的藝術。”

顧淮嘴角的笑容淡了些。

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含糊地應了一聲：“嗯。”

他清楚，沈梔說的或許有部分道理。

但顧淮更清楚，他能這麼快重新站上舞台，能接到一些不錯的合作邀約，邀請函上或多或少還印著“江導前任”這個隱形標簽帶來的餘溫。

這個認知像一根細小的刺，紮在他“自由”的歡愉之下，不時帶來一陣刺痛。

然而，最初的狂喜如同退潮的海水，漸漸顯露出岸上粗糙的沙石。

顧淮失去了江攬月團隊的提前打點和強勢溝通。

他需要自己麵對繁瑣的合同條款，與演出方就細節反覆拉扯；

需要親自應對樂評人或褒或貶、有時甚至尖酸刻薄的評價；

需要處理演出途中各種意想不到的麻煩。

比如不合規格的場地、出問題的音響設備。

有一次，一個音樂節演出前，合作方臨時變卦，試圖壓低報酬。

沈梔試圖去溝通，卻收效甚微。

那一刻，顧淮站在嘈雜的後台，腦海裡不受控製地閃過一個念頭：

如果是江攬月，隻需要一個電話，問題就能在五分鐘內解決。

那種令人窒息的、無孔不入的掌控，其背麵，是一種全方位的保護傘。

現在，這把傘撤去了，他需要自己直麵風雨。

然而離開江攬月的後遺症不止於此。

每當下午五點二十九分，顧淮會下意識地看向公寓門口，等待準時響起的開門聲。

在琴絃將斷未斷時，他會停頓下來，等著有人將新的琴絃放在譜架上。

他甚至習慣性地拿起琴就開始練習。

直到一天，琴弓與琴絃摩擦發出乾澀難聽的音調。

顧淮這才猛地想起，已經很久冇有人給這把琴上過鬆香了。

以前這些都是江攬月會做的事。

精確，準時，不容置疑。

顧淮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必須戒掉這些舊習慣。

他買了新的琴絃，給自己上鬆香，強迫自己忽略那個特定的時間點。

他慢慢做到了。

生活似乎重新走上了正軌。

直到某個深夜，顧淮伏案研究樂譜忘了時間。

恍惚中，似乎又在等待那個熟悉的的聲音提醒他該睡覺了。

他猛地回過神，房間裡隻有他一個人，一片寂靜。

顧淮走進浴室洗澡，拿起沐浴露，還是之前江攬月給他定的香型。

穿上睡衣，也是她曾指定的顏色和麪料。

在家練琴時，拉到強音部分，他會不自覺地放輕力道，怕影響到誰。

彈完才反應過來，需要照顧左耳的那個人已經不在這裡了。

這些深入骨髓的習慣，像無形的絲線，依舊纏繞著他。

自由是真實的。

但那份如影隨形的空洞和無所適從，也是真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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