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孫子的心聲後,這家人我不要了 6
-
6
養老院的車平穩地行駛在柏油路上,窗外的街景飛速倒退,像極了我這六十年被忽略的人生。
趙院長派來的護工小李很貼心,給我遞來一杯溫熱的蜂蜜水,
輕聲說:「陳阿姨,您彆擔心,咱們養老院裡有書畫室、棋牌室,還有專門的康複師,您要是想找人說話,我天天陪您嘮嗑。」
我接過水杯,指尖傳來的暖意讓我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
這是我第一次,不用惦記著回家給張建國熨西裝,不用想著給張明宇準備第二天的早餐,不用在深夜裡獨自收拾滿屋子的狼藉。
這種「不用為彆人活」的輕鬆,我等了整整六十年。
車子剛駛入養老院大門,就看到趙院長已經在門口等候。
她熱情地迎上來,幫我提行李箱:
「陳阿姨,您可算來了!您的房間我親自檢查過,床單被罩都是新換的,窗外就是小花園,早上能聞見桂花香。」
跟著趙院長走進房間,朝南的窗戶讓陽光灑滿了整個屋子,書桌上擺著一盆小小的多肉,牆角的藤椅上搭著柔軟的毛毯。
我放下行李箱,走到窗邊,看著樓下老人們在花園裡散步、下棋,臉上都帶著從容的笑意。
原來,人老了,真的可以不用圍著「家」轉,也能活得這麼自在。
可這份自在冇持續多久,手機就響了。
螢幕上跳動著「張建國」三個字,我猶豫了幾秒,還是接了起來。
電話那頭,他的語氣不再是往日的不耐煩,反而帶著一絲慌亂:
「秀蘭,你到底去哪了?家裡的行李箱不見了,你是不是真去養老院了?」
我靠在窗邊,看著遠處的雲,聲音平靜得冇有波瀾:
「是,我在養老院,以後就在這住了。」
「你瘋了嗎?」他的聲音陡然拔高,
「養老院哪有家裡舒服?你趕緊回來,我和明宇都需要你!」
「需要我?」我忍不住笑了,笑聲裡滿是自嘲,
「張建國,你需要的是一個免費保姆,不是我陳秀蘭。明宇需要的是一個能給他洗衣做飯、還不礙他眼的奶奶,也不是我。」
冇等他再說什麼,我直接掛了電話,把他的號碼拉進了黑名單。
我不想再聽他畫餅,也不想再被他的「需要」綁架。
可我冇想到,第二天一早,張建國竟然帶著張明宇找到了養老院。
那天我正在書畫室學寫毛筆字,墨汁剛蘸好,就聽到護工小李慌張地跑進來:
「陳阿姨,外麵有兩個人找您,說是您的老伴和孫子,情緒特彆激動,攔都攔不住。」
我握著毛筆的手頓了頓,墨汁滴在宣紙上,暈開一團黑。
我深吸一口氣,放下筆:「讓他們進來吧。」
很快,張建國和張明宇就出現在書畫室門口。
張建國穿著一身皺巴巴的襯衫,頭髮也冇打理,眼底滿是紅血絲,顯然是冇睡好。
張明宇則低著頭,手裡攥著一個變形的奧特曼玩具,那是我去年給他買的生日禮物。
看到我,張建國快步走過來,伸手想拉我的胳膊,卻被我下意識地躲開。
他的手僵在半空,臉上閃過一絲難堪,語氣放軟:
「秀蘭,跟我回家吧。家裡冇有你,我連早飯都吃不上,明宇也整天唸叨著你做的糖醋排骨。」
我冇看他,目光落在張明宇身上。
這孩子,昨天還指著我的鼻子說討厭我,現在卻低著頭,不敢看我的眼睛。
我清楚地聽到他的心聲,像蚊子似的嗡嗡響:
「奶奶要是回家了,就有人給我洗校服、做零食了,林奶奶雖然好,可她從不給我做這些」
原來,他唸叨的不是我,是我為他做的那些事。
我心裡最後一點柔軟,也在這一刻消失殆儘。
「張建國,」我拿起桌上的宣紙,慢慢疊好,
「我昨天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這個家,我不要了。你們的早飯,你們的糖醋排骨,都跟我沒關係了。」
張明宇突然抬起頭,眼裡含著淚,跑到我麵前,拉著我的衣角:
「奶奶,我錯了!我不該說討厭你,不該向著林奶奶,你跟我們回家好不好?我以後一定聽你的話,再也不惹你生氣了!」
他的聲音帶著哭腔,看起來格外可憐。
可我卻清楚地聽到他的心聲:
「隻要奶奶回家,我就能繼續吃她做的零食,穿她洗的乾淨衣服了。等她不生氣了,我再去找林奶奶也沒關係」
我輕輕推開他的手,語氣平靜卻堅定:
「明宇,奶奶不是你的保姆,也不是你想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你想要有人給你洗衣做飯,去找彆人吧,我做不到了。」
張建國見我態度堅決,突然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聲音哽咽:
「秀蘭,我知道錯了!我不該騙你去見林依然,不該忽略你這麼多年,不該在生死關頭丟下你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好好補償你,這輩子都對你好!」
周圍學書法的老人都停下了筆,目光齊刷刷地落在我們身上。
我看著跪在地上的張建國,這個我愛了六十年、伺候了六十年的男人,此刻卻像個陌生人。
我想起他給林依然買十萬塊的金項鍊,卻隻給我一克重的金條;
想起他為林依然製定詳細的日程計劃,卻在我早產時連陪護時間表都懶得寫;
想起他在歹徒麵前,毫不猶豫地拉著林依然和明宇跑走,把我留在原地
這些畫麵像刀子一樣,紮在我的心上。
我蹲下身,看著他:
「張建國,六十年了,我給過你無數次機會。可你呢?你把我的付出當成理所當然,把我的真心踩在腳下。現在我不想再給你機會了,你起來吧,彆在這裡丟人現眼。」
說完,我轉身走出書畫室,留下張建國和張明宇在原地。
護工小李跟在我身後,小聲說:「陳阿姨,您彆難過,這種人不值得您為他傷心。」
我搖了搖頭,心裡冇有難過,隻有一種解脫後的輕鬆。我知道,從這一刻起,我終於可以為自己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