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美人 第九十五章 醉流年
朗朗天光之下,日光還這麼耀眼,安如錦渾身冒出了冷汗。風一吹,酒醒了一大半。
去還是不去?她慢慢握緊了雙手。
樹林中的嬌喘還在繼續,還有男人粗重的聲音。
安如錦悄悄走了過去,蹲在陰影中看去。一個宮女模樣的少女正在和一個身穿錦服的男子在一起……
那男子背對安如錦,她始終看不清那男人的臉,可是當那宮女轉過臉時,她不由吃了一驚。
“哢嚓”一聲,她的腳踩在了一根枯枝上。
“誰!”那宮女驚叫一聲。而和他她在一起的男人頭也不回地飛快走了。安如錦隻能看見他頭上的金冠閃閃發亮。
那宮女驚魂未定掩了衣衫就要走。忽然拐角處閃出一個人。
她驚跳起來:“安……安……”
安如錦冷冷看著眼前的宮女:“卿卿。”
“安……如錦姐姐,原來是你啊,好巧啊。”卿卿捂著衣衫,笑得很勉強。
安如錦微微一笑:“卿卿,你一定沒有聽過這麼一句話‘無巧不成書’。”
卿卿臉色微變,勉強笑道:“如錦姐姐你說什麼,我有點聽不懂。”
安如錦看了她一眼:“在越秀宮中你遇見那人,現在你又和他在一起,你以為是他忘不了你的美色嗎?”
卿卿臉色劇變:“你……你胡說什麼!”
“你現在在哪一宮?!”她猛地厲聲問。
“元寧宮。”卿卿被她嚇得呆了。
安如錦的眼神冷了下來:“那也許就是方纔我說的答案。這個世上哪有什麼‘無巧不成書’!”
卿卿呆呆看著她。安如錦不願和她再說,轉身就走。
她走得很快,像是身後有什麼怪獸跟著,幾乎是小跑著往甘露殿走去。可是還沒當她走出多遠,身後一雙有力的手猛地掐住她的口鼻。
熟悉的窒息感又一次襲來。安如錦幾乎是同時狠狠朝著這隻手咬了下去。血腥味傳來,於是同時還有身後輕呼的痛哼。
她急急退後幾步,麵無血色的看著眼前似魔非人的男人。
蕭應瑄。
時隔多日,她和他又一次見麵了。
蕭應瑄慢慢抬起頭,天光下,他的笑容分外詭異又邪魅。他頭上金冠閃閃,明珠耀眼。是親王的規製——先皇大行之後,他終於被封為了親王。
可惜這樣的分封早就失去了意義。
安如錦胸口劇烈起伏,口中的血腥味還在,時時刻刻提醒著她在這個男人的手中兩次都命懸一線。
“安如錦,安秀女?安宜侍?……還是應該叫你安禦侍?”蕭應瑄笑著看著她,像是在看掌心下的獵物。
安如錦想要退後卻發現自己的腳像是僵住了一樣無法動彈。
是恐懼讓她無力。她從沒有像這一刻這麼憎恨自己的軟弱。
她死死盯著蕭應瑄,冷笑:“殿下想要怎麼稱呼如錦,請隨意。”
蕭應瑄笑了笑:“算算你在孤手中已經逃過兩次。孤很好奇你怎麼到現在還沒死?”
安如錦抿緊唇,一聲不吭。
“是誰幫了你?”蕭應瑄步步逼近,臉上的笑容那麼明亮卻令人打心底發氣寒來。安如錦牢牢盯著他,冷笑:“殿下不是很厲害嗎?訊息無所不知,卻難道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和皇位失之交臂的?”
蕭應瑄的眼瞳猛地一縮,幾乎是同時他一把抓住了安如錦。
他箍得她手腕像是要斷了一樣。安如錦依舊倔強得不發一聲。她的眼瞳太亮,亮得令人懷疑是不是所有的天光都盛在了她的眼底。
“你彆以為你今日的選擇就是對的。也不要以為孤就會就此認輸。”他捏著她的手,笑得邪肆。
安如錦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深沉如海的決心,還有殺氣。
她還沒反應過來,蕭應瑄猛地低頭狠狠吻住了她的唇。她猛地睜大眼。他的吻太過霸道,狂放,甚至一瞬間安如錦整個腦中一片空白。
沒有溫情、沒有憐憫,甚至連一點點溫度都沒有。
她回過神來想要掙紮。蕭應瑄已經笑著放開她。他眯了眯眼,意味深長:“安禦侍,恭喜你升官大吉。改天補送你一份大禮!”
他長笑離去。安如錦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有女官喊道:“安禦侍!安禦侍!”
她這才狠狠擦了擦唇,轉身迅速離去。
……
“轟隆”一聲,雨又嘩啦啦地下了起來。安如錦從夢中驚醒,身邊是暖和被衾,甚至還有溫熱的茶水。可是她還是不安。好像有什麼沉甸甸壓在心頭。
就如同這總是下個不停的雨,令人厭煩。
她披衣起身,然後到了殿中悄悄開啟香爐,安息香已沒有了。她正要再添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不用了,你去休息吧。”
安如錦回頭,正看見龍床上蕭應禛一雙深沉的眼眸正看著自己。
她不由跪下:“如錦打擾了皇上,罪該萬死。”
蕭應禛起身,看著空蕩蕩的大殿,道:“不怪你。你起來吧。”
安如錦起身。蕭應禛披衣起身,長長的墨發垂下,令他冷峻的五官越發深邃俊美。他看著外麵的風雨,久久不出聲。
安如錦忽然問道:“皇上睡不著嗎?”
蕭應禛不回頭,淡淡道:“怎麼能安心睡著?自登基以來,群狼環伺,一不小心就萬劫不複。坐在龍座上就如同坐在火炭上,一不小心就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烈焰燃儘。”
安如錦沉默。
蕭應禛登基時的情形曆曆在目。當中的籌謀和凶險是她無法想象到的。一代君王,一朝臣。她當時雖因為中毒病重不知外間發生什麼事,但從病癒後稍稍聽那麼一點隻言片語都覺得心驚膽寒。
林貴妃怎麼肯願意去守皇陵?
蕭應瑄又是怎麼受了親王的賜封?
從前朝中保三皇子蕭應瑄的朝臣們如何貶謫,如何安置?……
沒有人知道這其中有多少妥協,有多少較量,甚至為何蕭應瑄還能自由出入皇宮,都是值得深究的一件事。
她看著立在窗前看著夜半驚雨的年輕皇帝,忽然間覺得他的心中恐怕藏著的事比這傾盆大雨還激烈,不可調和。
“如錦為皇上燃香吧。”安如錦忽然道。
蕭應禛失笑:“燃再多的安息香已經沒有用。”
“也許,這次的安息香有用呢?”安如錦從懷中拿住一個小小的香盒。
蕭應禛挑了挑劍眉:“你真的有這麼自信?”
安如錦不語,轉身跪坐在香爐前。她指了指龍榻:“請皇上品香。”
蕭應禛坐在床榻旁,看著她手法又優美地點燃香丸。過了一會,一股很淡很淡的幽香傳來。他忍不住皺眉:“這是什麼香?從沒有聞過。”
安如錦一邊探著香,一邊幽幽道:“從前有一位前朝的宮妃喜歡調香弄粉。在宮中歲月漫長又無聊,帝王的恩愛縹緲不可尋。她心中發誓一定要調製一款香可以讓皇帝聞到了就可以愛上她。可惜……她花了很長很長的時間,製出的香方沒有一個是可以讓人愛上的。反而因為她的誤打誤撞,很多香方有了不一樣的功效啊和用處。”
“這香叫做醉流年,傳言聞此香的人可以放鬆所有心神,甚至感覺不到歲月流逝……”
她的聲音在偌大的殿中回響,蕭應禛慢慢閉上眼,香氣傳入鼻間,舒適安寧。這醉流年似乎跟安息香是同一種香,可是哪裡卻又不一樣。
它更輕更飄忽,在尋覓這暗香幽幽時,緊繃的心終於放鬆。他安然含笑沉入了夢中。
安如錦看著床榻上的蕭應禛睡去,上前悄悄為他蓋上被子。
“韻兒……”他翻了個身,唇邊露出笑容。
安如錦的手在空中僵了僵。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放在臉頰旁輕蹭,似乎做了很好的夢。
醉流年……其實這香不是醉流年,是一種帶有輕微迷l藥的香丸。這在宮中是禁品,也是《天香譜》中屬於亦正亦邪的香方之一。她這幾日心中不安,是以做了一丸。本來想給自己用,可是今日卻拿出來了。
納蘭韻。此時他夢中所見就是他心中最深沉最渴望之事。
原來他還是惦念著那傾國傾城的女人,哪怕她早就離開京城,遠去故鄉。
安如錦歎了一口氣,想要縮回手。你
忽然床上的蕭應禛一把握住她的手,猛地一帶將她帶入了龍床深處。安如錦猛地一驚,頭頂上是蕭應禛那雙深邃的眼眸。
她嚇了一跳,想要推他:“皇上?!”
蕭應禛定定看著她,良久:“韻兒,你來了?”
他說著深深的吻了下去。
密集的吻令她無法喘息。她死命掙紮,可是身上的男人在夢中有著巨大無比的力道。他夢中的狂熱化成了強硬無比的堅決,不住地吻下。吻陌生又令人心悸。與蕭應瑄的冷酷不同,他的吻帶著燃燒一切的熱度,幾乎要把她的理智瞬間燃儘。
安如錦驚得想要尖叫,可是當她看見他眼神時,猛地腦中閃過一道亮光。
安息香!是她大意了!
蕭應禛先前已經用過了很多的安息香都無法入眠,其實他的精神已經緊繃到了極限,如今她突然用了醉流年,迷。藥的成分加大了安息香的藥效,而另一半致幻的藥效又令他在不知不覺中另一半的意識清醒著。
甚至把她認做了夢中的人!
怎麼變成這樣?她吃驚之餘,幾乎不假思索推開他,狠狠朝著他掌緣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