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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美人 第七十九章 夢裡夢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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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怎麼樣一雙眼睛,深沉無垠,幽深又警惕。全然沒有了方纔昏睡中的緩和。安如錦心頭縮了縮,避開了他過分犀利的目光。

她拿了茶水喂他喝下。蕭應禛聲音沙啞,問:“剛纔有什麼人來嗎?”

安如錦的手抖了抖:“沒有,就如錦一人在這裡伺候。”

蕭應禛目光銳利看著她:“剛纔是你?”

安如錦幾乎在他的目光中敗下陣來,她好不容易纔道:“剛才如錦聽見殿下做了噩夢,叫著誰的名字,不過殿下很快就又入睡了。”

蕭應禛眼中疑惑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失望:“原來是一場夢啊。”

安如錦為他倒了茶水,問道:“殿下現在感覺如何?要不要叫太醫?”

蕭應禛搖頭:“不用了。你退下吧。”

安如錦如何能退下?她猶豫了下,伸手摸上他的額頭。蕭應禛被她的舉動弄得一怔。他眼神一沉正要嗬斥她的無禮,忽然聽得她道:“終於不是那麼燙了。”

蕭應禛此時才發現自己身邊隻有她一人守著,一旁還放著好幾條濕帕子。他深沉的目光中隱隱動容。

昏黃的燈光下,安如錦單薄的身影投在金水磚上,有種令人心疼的瘦弱。

他忽然道:“你去睡吧。”

安如錦搖頭:“還沒到時辰。殿下再睡一會兒吧。高熱還未退。”她忽然一笑:“如錦會守著殿下的。”

蕭應禛目光複雜看著她:“你……不怨恨我?”

這還是他的自稱沒有那麼高高在上。安如錦愣了下,搖頭:“是殿下救瞭如錦。如錦感恩在心。”

蕭應禛慢慢問:“隻是報恩嗎?”

安如錦沉默。

蕭應禛定定看著她:“宮中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目的。你說出來,也許我會幫你。你不說,將來我不一定願意幫你。”

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安如錦捏著濕漉漉的帕子,水已沁涼,在這寒冷的天氣寒氣順著掌心一直透到了心裡。

她不知道怎麼形容這種感覺,就像是無形中有一隻冰涼的手抓住自己的心臟,隨時準備鉗製住她。那無時不刻存在的絕望和不甘。

良久,她淡淡道:“殿下方纔夢中叫著的是安郡主的閨名。”

蕭應禛一怔。

安如錦抬起眼,帶了三分的冷意:“也許在殿下心中,在這個宮中人人有目的,就隻有安郡主這樣的人沒有任何目的,不是嗎?”

她把帕子放入水盆中,聲音平靜:“殿下放心,如錦隻是奉命伺候殿下的奴婢。唯一的目的是讓殿下早點好起來。”

她說完拿起水盆走了出去。

蕭應禛皺著眉看著她離去的身影,不知為什麼,生平第一次一向冷硬的心中多了幾絲異動。那夢中的人和眼前的人……到底誰是真的,誰是假的。

自己方纔那麼說,錯了嗎?

……

蕭應禛的高熱來的快也去得快,第二天幾位太醫們一起會診,驚喜發現他竟然燒退了,崩開的傷口也不流血,有癒合的趨勢。

太皇太後這才舒了一口氣。不過因為此事她嚴令蕭應禛不可以再出宮,養好了身子才能出去。太皇太後的看重很快讓前來探病的皇親國戚、達官貴胄向著元寧宮絡繹不絕而來。

特彆是連皇上都因為這事被太皇太後斥責,善觀察風向的人更是在私底下議論洶洶。

元寧宮中熱鬨非凡,探病送禮的多不勝數。太皇太後年事已高不可以長時間見客,一乾貴客除了幾位皇室宗親外,就讓皇後前來接待。

皇後自然是應下,她與雲貴嬪交好,自然又拉上雲貴嬪一起在元寧宮中打理。

在元寧宮的側殿元華殿中,蕭應禛靠在床上休息,不過一天一夜,他已恢複了不少體力。安如錦捧著熬好的燕窩枸杞粥上前。

“殿下請用膳。”她道。

蕭應禛頭也不抬,繼續看著手中的書冊。安如錦站在一旁,眉心皺起。難怪他的傷勢一直不好,除了傷未好擅自出宮外,還有不肯聽人勸這一毛病。

太醫明明讓他臥床休息,但是自從早上換藥以後他就命人拿來書看了起來。

蕭應禛全神貫注看著手中的書冊,不一會眼前陰影覆來。他皺眉抬頭,卻看見安如錦不悅的臉色。

“殿下,請用膳!”她又固執重複了一遍。

蕭應禛皺眉:“剛才孤不是說了嗎?放下就好。”

他話剛說完,手中一空。安如錦已抽走了他手中的書,淡淡道:“殿下想要用功也要等康複纔可以。如果殿下還有個三長兩短,如錦是要受罰的。”

蕭應禛眼神沉了沉:“大膽!”

他渾身冷峻的氣勢蔓延開來,旁邊的小宮女不由抖了抖。安如錦卻麵色如常:“殿下,請用膳!”

蕭應禛想要動怒,一陣劇痛襲來。他忍不住深深皺起了眉。安如錦見他麵有痛色,慢吞吞坐在床邊的凳子上,道:“殿下想要治罪如錦恐怕要等好全了才行。”

一旁的福泰聽得冷汗直冒。他不住地看著蕭應禛的臉色,生怕他一個暴怒從床上跳起來。

果然蕭應禛額上青筋隱動,想必已是動了怒。

他冷哼:“小人!”

安如錦捧了碗,麵不改色:“如錦是女人,不是小人。殿下,用膳吧。”

蕭應禛臉色越發難看。

安如錦奇道:“殿下該不會是因為生如錦的氣而不吃飯吧?那可是三歲小孩才會鬨的脾氣。”

這下福泰也看不下去了,嗬斥道:“大膽,還不退下!”

安如錦皺眉:“難道如錦說錯了嗎?受了傷還不好好休養,非要讓傷口崩裂,差點一命呼嗚了才讓人知道。這連三歲孩童都不如。”

蕭應禛被她說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福泰想要嗬斥卻也慚愧得不敢再說。主子的傷勢轉而惡化,他也有責任。

安如錦見蕭應禛不吭聲,勺了一湯勺遞到了蕭應禛的嘴邊。

蕭應禛黑臉:“你做什麼?”

“伺候殿下用膳。”安如錦道。

蕭應禛想要說不,才剛張口,那湯勺已直捅入他的口中。一旁的福泰看得目瞪口呆。

安如錦道:“殿下雖然傷在胸口,但是為了傷口再裂開,還望殿下忍受。”

蕭應禛想要反駁,可偏偏安如錦不讓他有這個機會,一勺接一勺,將他的嘴堵得滿滿的。蕭應禛想要避開,奈何自己上身根本動不了,隻能任由她如此這般。

終於一碗粥喂完,安如錦又施施然捧著一碗湯。

蕭應禛臉色終於變了:“安如錦,你夠了!退下!”

安如錦似笑非笑:“如錦奉了太皇太後的懿旨,不敢違背。還望殿下見諒。”

“你……”蕭應禛正要嗬斥,又是一勺湯放到了他的唇邊。

蕭應禛不敢輕易張口,要是這一張口沒喝好,湯水潑到了他身上,還不知道眼前這油鹽不進的女人會怎麼諷刺他。

他怒視安如錦,如果眼神能殺人,眼前的安如錦已經血賤當場了。

福泰連忙道:“殿下,安宜侍也是奉命。殿下就不要為難她了。”

蕭應禛怒道:“你住口。”

福泰隻能悻悻住口。安如錦固執捧著湯碗與蕭應禛對峙。她聲音平淡卻帶著堅決:“這湯是太醫吩咐下來的,殿下必須得喝。”

蕭應禛臉如鍋底一般黑:“孤說了,一會會喝。”

他剛說完,安如錦的眼神卻令他深深感到挫敗。她那眼神明明白白寫著“我不信”三個字。

蕭應禛惱羞成怒,一回頭對福泰道:“福伯,你來喂。”

福泰愣住:“啊……老奴……老奴這……”

“原來殿下不是不吃,是要有人喂著才能吃。”安如錦一副瞭然的神色,隻是這神色看在蕭應禛眼中分外鬨心。

他冷笑一聲,一伸手接過安如錦手中的湯碗咕咕一口喝乾。

“喝完了,你可以走了!”他板著臉趕人。

安如錦微微一笑,拿了碗碟款款退了下去。

這個女人……他咬牙。身邊的福泰捂著嘴,偷偷笑了起來。

……

安如錦端著碗碟和幾個宮女走了出來。少了殿中的藥味,整個人都輕鬆不少。

小宮女拍著心口道:“還是安宜侍有辦法,漢王殿下一直不肯好好歇息用膳。如果不是安宜侍,我們都要被周女官責罰。”

安如錦正要說話,不遠處幾位宮女簇擁著一位貴女快步而來。

安如錦看見周女官親自陪在一旁,不由住了腳步行禮。

周女官見是她,住了足問她:“殿下用過晚膳了嗎?”

“回周女官的話,殿下剛剛用完晚膳。”安如錦道。

說著,她的目光落在周女官身邊的貴女身上。她大約十七八歲,長相普通,不過臉十分麵善。安如錦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見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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