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美人 第六十章 螻蟻
皇後說完就覺得哪裡不對。她看去果然錦婕妤去而複返，麵上含羞：“皇上盛讚了。”
皇帝嗬嗬笑道：“晚秋今日打扮得很出彩。”
錦婕妤幽怨地看了皇帝一眼：“臣妾都憔悴了，皇上果然都忘記臣妾了……”
皇後在一旁氣得臉色都變了。皇帝卻是十分開懷的樣子，問：“算起來的確是朕的疏忽。對了，晚秋身上用了什麼香？”
錦婕妤得意洋洋瞥了一眼皇後，柔聲道：“啟稟皇上，這是梅真香。用各色香料研磨成香粉灑在身上。妾最近頭疼，聞不得煙熏火燎的香味，是以讓司飾典為臣妾製了這香粉。”
她說完，若有深意看了皇後一眼，柔柔道：“臣妾這香隻是小玩意，自然是比不上中宮中幾種名貴的香。皇後娘娘可千萬不要見笑。”
皇後聽了臉皮抖了抖，半晌才勉強道：“本宮怎麼會笑話錦婕妤呢……”
她還沒說完，皇帝已對身邊的內侍道：“錦婕妤生病竟沒有稟報給朕！？”
內侍滿臉苦色，支支吾吾。他當然沒辦法稟報，因為錦婕妤壓根就沒有病！
錦婕妤連忙道：“皇上，臣妾隻是偶爾頭疼，所以沒有驚動禦醫。隻要調養一下就好了。”
皇帝嗬嗬笑道：“沒事就好。來人，令禦醫司拿補品去鹹寧宮。”
錦婕妤麵帶春色正還要軟言說幾句，一旁一位美豔無比的宮妃忽然咯咯笑了兩聲。
安如錦被她的笑聲吸引過去，不由抬頭一看。那宮妃聲音清脆，如黃鶯初啼。一張粉麵上妝容精緻非常。
她粉麵杏眼，風姿綽約，看著令人難以忘懷。一雙鳳眸亮閃閃的，分外明亮。年紀看著應該是二十幾歲的樣子，可是又有種三十四歲女人的成熟，竟不知她年歲幾何。
她頭梳靈蛇髻，兩邊各簪兩隻鳳凰點翅金步搖，身下穿著華貴祥雲百蝠長裙，長裙上錦麵閃爍，竟是夾雜金絲。
安如錦心中猜測著她的身份：能坐在皇後的左手邊一位又是如此裝扮的宮妃……
錦婕妤早就規規矩矩施禮：“貴妃娘娘……”
原來是寵冠後宮的林貴妃！安如錦心中驚異，竟然是蕭應瑄的母妃。
她還以為蕭應瑄二十幾歲了，生母也應該年近四旬了，沒想到這麼年輕。難怪能寵冠後宮幾十年。
林貴妃一雙鳳眸是似笑非笑地盯著錦婕妤，笑道：“錦妹妹，你說的梅真香本宮還真的很少聽聞過，是司飾典孝敬的嗎？”
方纔還對皇後得意洋洋的錦婕妤慌忙低頭：“啟稟貴妃娘娘，這香是……是司飾典孝敬的。”
“哦。”林貴妃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錦婕妤身後的安如錦，“司飾典果真是有心了。”
錦婕妤不知她是何意隻能喏喏敷衍，再也沒有方纔的氣勢。皇帝也失去了談興，揮了揮手令她退下。
錦婕妤退到了偏殿，麵上喜憂參半。喜的是皇帝對她關愛有加，憂的是林貴妃娘娘似乎有點不悅。她懷著複雜的心思攪動著手中的湯圓。
過了一會，有個小宮女前來：“錦婕妤娘娘，我家貴妃娘娘說要見一見安女史。”
安如錦心中大大跳了跳。錦婕妤皺眉：“貴妃娘娘為何要見安女史？”
那小宮女笑了笑：“這是貴妃娘孃的吩咐，奴婢也不知道。”
她的回答令錦婕妤額上青筋跳了跳，不過她強自按捺下來：“好吧，安女史你就過去吧。說不定貴妃娘娘要給你什麼賞賜呢。”
最後一句說得十分酸。安如錦隻當自己沒有聽見，她對小宮女道：“這就過去。”
小宮女帶著出了中宮，七繞八拐到了禦花園一處亭子中。安如錦一路低頭，心思飛快掠過卻不知道該做什麼想法。
到了亭子她看去，隻見林貴妃懶洋洋靠在亭中的美人靠上，美眸半閉，十分悠閒。
安如錦跟著宮女上前。宮女稟報後，林貴妃睜開眼，一雙雪亮的眸子似笑非笑盯著安如錦看了許久。
她朱唇微抿，輕笑：“哎，這麼個美人竟然在司飾典中屈就。邵公公是怎麼辦事的？”
安如錦低頭：“多謝貴妃娘娘誇獎，如錦不敢當。”
林貴妃抿嘴笑了笑：“如錦？好名字。聽說你父親是九品縣令，還真的捨得讓你入宮呢。”
安如錦麵不改色：“伺候皇上和各位貴人是如錦的服氣。”
林貴妃一雙鳳眸盯著安如錦，曼聲道：“是福氣嗎？在宮中如果不識抬舉的人，這可不是福氣呢。”
她說得漫不經心，可是最後一句卻帶著莫名的殺氣。整個亭中安靜得如一潭死水。安如錦冷冷抬頭對上林貴妃那一雙高傲的眼睛。
“如錦不明白貴妃娘娘說的意思。”
林貴妃笑得越發詭異：“不明白？不明白也好。說吧，梅真香是你想出來的還是錦婕妤那個賤人想出來的？”
“是如錦想的。”安如錦據實回答。
林貴妃忽然失去了興趣。她懶洋洋擺手：“諒錦婕妤那個蠢腦袋也想不出那個法子，下去吧。”
安如錦愣了下，沒想到這麼容易就可以過關。但是當下不是追根究底的時候，她低頭行了一禮，匆匆離去。
等她身影消失，林貴妃這才收回目光。她眸色沉沉，身邊一位年長的女官低聲道：“貴妃娘娘，就這麼讓這個賤婢回去了嗎？”
林貴妃冷笑：“她算什麼東西值得本宮出手對付？你去司飾典去好好查查她給錦婕妤那賤人的香方有什麼香料。若是有一味不對，就是錦婕妤那賤人的死期。”
女官眼中一亮：“貴妃娘娘英明！不過這安如錦該怎麼處置？”
“你理她做什麼？她不過是一隻螻蟻。本宮還要去操心一隻螻蟻的命運嗎？”林貴妃眉眼都是冷意，“她不過是錦婕妤的一隻馬前卒罷了！”
“是是。”女官連忙道。
林貴妃看著安如錦離去的方向，眼中浮起一片怨毒：“嗬，梅真香嗎？不能為本宮所用的人，都下場難看……”
……
安如錦離開亭子後走了好遠這才停下來喘息。她的背後已經冒出一層冷汗，在這寒冬時節被風一吹就遍體生寒。
林貴妃不屑對付她，這纔是她今日苟活的機會。
這個深宮處處危機，每一步都如此如履薄冰。她才剛走了幾步，已用儘全身力氣。她還有多少幸運可以絕處逢生？
安如錦愣愣看著眼前光滑如鏡的冰湖，久久無言。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響起柔弱如春風的聲音：“安女史，是你嗎？”
安如錦猛地驚起回身，在身後一位雪樣的美人清清冷冷站在她背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