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美人 第五十五章 江山美人,血
蕭應瑄慢慢道:“皇祖母,是孫兒輸了。”他說完丟下長劍轉身大步離開。
太皇太後意味深長地看著場中站著的蕭應禛,淡淡道:“禛兒,扶哀家進去歇一會。”
蕭應禛沉默放下長劍上前攙扶。一老一少慢慢消失在眾人眼前。
這結果太過出其不意,眾人甚至忘了要跪地恭送。等他們離開整個園子瞬間一陣喧嘩。人人都在議論著方纔的比試,甚至有不少人猶如在夢中。
他們方纔看見了什麼?他們看見了低調又沉默的蕭應禛終於正大光明地擊敗了集萬千寵愛與一身的蕭應瑄?!
他們甚至還看見似乎從沒有任何缺點的齊王殿下竟當場變臉離去?
變了,天要變了嗎?所有的人都在揣測,所有的人都在難以置信。
安如錦看向亭子,納蘭韻呆若木雞地坐著,忽然她似乎想起了什麼匆匆跟去。安如錦猶豫了下,悄悄跟上。
……
納蘭韻走得很快,安如錦跟在她身後甚至不得不疾步才能跟上。納蘭韻七繞八拐,終於在一處高大的側殿閃身進去。
安如錦猶豫了下惦著腳尖跟了進去。
納蘭韻似乎並沒有想到有人會跟著她。她走進側殿,然後再開啟一道側門走了進去。安如錦悄悄在她身後陰影處悄悄蹲下。
忽然一道聲音驟然響起,老邁卻犀利:“跪下!”
安如錦愣了下。
是太皇太後!
窸窸窣窣的衣衫摩擦聲音傳來,隨即傳來蕭應禛清冷的聲音:“皇祖母恕罪,孫兒不知道為何要跪。”
他的聲音帶著倔強。安如錦甚至可以想象到他臉上的神氣。那定是令人無可奈何的固執。
太皇太後被他氣得不輕,聲音越發嚴厲:“你不知道你錯在哪裡?”
“孫兒不知!”
“……”
……
幽暗的殿中是連外麵清亮的天光都照耀不進來的地方。太皇太後老邁的身軀慢慢慢在殿中踱步,手中的柺杖枯燥著點著光滑的金水磚上,發出難以難受的篤篤聲。
“你不知道你錯在哪裡?”她再一次發問。
蕭應禛抿緊薄唇,冷峻的眼中不為所動。
太皇太後突然嗬嗬笑了起來:“你果然和你死去的娘一模一樣,不討人喜歡。哪怕明明知道隻要自己彎個腰就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卻偏偏走了那一條最不好走的路。”
蕭應禛臉色變得鐵青,慢慢捏緊了手掌。
太皇太後彷彿沒有看見他隱藏的憤怒,繼續道:“江山還是美人,你想要選擇什麼?你吃這麼多的苦,受了那麼大的罪,你想要的是什麼?你可想過沒有?”
“今日你為了韻兒不惜挑戰你弟弟,甚至傷了他。你可知道明天等待你的是什麼?你又可知道你這樣會讓還在觀望的臣子心中怎麼想?”
連珠帶炮的追問令人無法喘息。蕭應禛冷峻的麵上漸漸蒼白。
“哀家最後再問你一次。江山和美人,你想要哪一個?”她的老眼褪去渾濁,此刻竟然有種難以直視的銳利。
蕭應禛慢慢跪下,良久他低頭:“孫兒不可負了韻兒。這是我答應過她的!”
殿中寂靜無聲。
太皇太後看著麵前跪得直挺挺的蕭應禛,長長歎了一口氣。
“你可知道,隻要哀家一句話,你什麼都得不到。哪怕這樣你也要固執己見嗎?”
蕭應禛緊緊咬住了牙關。
太皇太後深深看著他:“如果你手中沒有力量,你就是想要一片立身天地都沒有,你何來保護你所愛的人?”
蕭應禛渾身一震,定定看著她。
太皇太後繼續道:“孩子,身在天家是你的幸運也是你的不幸。你可以大權在握,富貴終生,可是一旦你行差踏錯一步就萬劫不複。”
她目光看向殿外那一片灰濛濛的天穹,淡淡道:“納蘭韻是哀家出的一道題。最好的選擇不是選擇她,也不是不選擇她。而是要跳出這道題,去尋找最合適你的。”
“皇祖母!”蕭應禛堅毅的麵上第一次流露出表情裂縫。
太皇太後的聲音冷漠得沒有任何溫度:“哀家不會把納蘭韻交給你,也不會交給瑄兒。明日你一大早去跪在禦書房向你父皇請罪,然後上一份罪己表,然後再求娶榮寧侯的嫡女。”
蕭應禛愣住。
太皇太後上前輕撫他汗濕的發,眼中終於流露慈愛:“禛兒,聽皇祖母的話,你心地善良,我朝有你纔有希望。”
……
安如錦走出來的時候,腳步是虛浮的。她渾渾噩噩,甚至沒有去看一眼癱軟在地上的納蘭韻到底是什麼樣的表情。
權力和女人相提並論從來不是什麼好的結局。
事實也是如此,納蘭韻隻是丟擲來的一個犧牲品。讓兩位皇子爭奪的女人是永遠不可以進入皇室,起碼現在不可以。
安如錦回到息室中枯坐。不知過了多久,身邊空無一人。她恍然醒過神來才發現天色已經晚了。暖籠中的炭火也燃燒殆儘,整個息室冷冰冰的。
她連忙拿了銀炭送入暖籠再拿出準備好的香盒,將雲片一一放在香灰上,再小心翼翼放上香丸。過了一會,悠悠冷香隨著熱氣蒸騰出來。
她長籲一口氣,盯著暖籠中明滅的炭火徑直出神。
忽然,一隻手慢慢搭在她的肩頭。
異變驟起,安如錦驚跳起來,在她驚叫的瞬間一雙手牢牢將口鼻捂住。
她猛地瞪大眼睛看著上方那張英俊到妖異的臉。陰影覆在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可是她還是看到了他那雙眼中蝕骨冷漠。
他要她死!
這個冰冷的認知撞入她的腦海,幾乎是瞬間她瘋了一樣開始掙紮。可是鉗製她的手太過有力。他輕笑著加重著身上的力道,甚至能騰出一隻手冷漠地撕扯著她身上的衣衫。
一片,兩片,三片,脆薄的衣衫化成了翩翩蝴蝶。
安如錦絕望地看著頭頂上的黑影,空氣已經無法再進入胸腔一分一毫。她就像是被拋上岸的魚就要窒息。
“彆怪孤,隻怪你倒黴……你說孤和你怎麼這麼有緣呢?幾次都能碰見你……正好……你這樣死了也算是成全你對皇兄的一片癡心。”他笑得猶如惡魔,手中不停一片片撕碎她的衣衫:“現在整個宮中都知道你愛戀皇兄,所以當你得知皇兄要娶安郡主時心傷難忍,前去自薦枕蓆……可惜啊……皇兄宴席上喝多了,把你折磨而死……”
安如錦渾身顫抖,大顆大顆的眼淚紛紛落下。雪白的肌膚暴露在空氣中,她在極度窒息中已經開始痙攣,可是壓在身上的陰影卻猶如磐石一樣不動分毫。
她要死了……她真的要死了……
她要屈辱地死去,甚至還來不及去查清真相。她甚至還來不及在宮中站穩腳跟。
不,她不要死!她要活下去!她要活啊!她在心中瘋狂呐喊。
可是,頭頂的惡魔用柔和的聲音說著最可怕的陰謀。
“你說孤這個計策如何?孤這個計策可謂天衣無縫,哈哈……你何必掙紮?孤怎麼會碰你呢?孤隻會讓你看起來像是淩虐而死的樣子……還不閉上眼睛?……你這雙眼睛真的很美,隻可惜……這張臉不夠美呢……”
“你以為你是誰?你不選擇效忠本王,卻去選擇效忠孤的皇兄,哈哈……你隻是螻蟻,螻蟻還敢愛戀天家皇子?……孤現在成全你,你心裡快活不快活?”
她眼前終於模糊,眼淚緩緩滑落,身上的衣衫破碎了一地。她的身軀在寒冷的空氣中漸漸泛白。
在極度驚恐中,她腦中閃過一道亮光。
那道亮光是什麼?她幾乎是下意識抓住這最後一點希冀。她渾身抽搐了下,忽然不動了。
頭頂的黑影慢慢站起身。他從懷中掏出一塊帕子擦著手,冷冷看著地上毫無聲息的安如錦。
“孤給你一個忠告:來世,不要再進宮。”他柔聲道。說完轉身大步離去。
身後,暖籠香霧繚繞,彷彿一切都未發生過。
地上,安如錦靜靜躺著,猶如睡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