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美人 第三十二章 口舌之爭

    她心頭血逆流，腦中一片空白。隻有那一道聲音在耳邊轟然炸響。

“安女史，你真的是縣令之女嗎？”

“……真的是縣令之女嗎？”

她是誰？安如錦？傅冷香？往日一幕幕血色潑天而來，壓得她無法呼吸。

她回頭冷然看去，隻見不起眼的秋荷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安女史，如果你是小小的縣令之女，怎麼可能學得這麼一手好香道？還是說你家是富貴之家？”

她走上前，也不顧其餘女史的臉色，傲然道：“不說彆的，香道考校上的那一枚上好的奇楠香，恐怕也是要幾十金才能買到，還得靠機緣湊巧。”

安如錦終於定下心來。心口還在砰砰直跳，剛才秋荷那一句無心之言差點讓她以為她知道了什麼。不過還好，秋荷隻是不甘心罷了。

四周氣氛怪異起來。姚燕、程杏兩人都不由看著安如錦。說起來，秋荷能不聲不響突然入選，她們也很吃驚。秋荷在宮中籍籍無名，除了知道她姓林之外，也不知道她身份來曆。沒想到她能壓過茹佩一下子入選當了掌香女史。

這人……有點來頭。就不知道她今日挑釁安如錦，安如錦怎麼應對。

安如錦定定看了秋荷良久，這才似笑非笑道：“林女史，既然你能有龍涎香，我能有奇楠香又有什麼奇怪的呢。愛香之人都有自己的珍藏，想必林女史在香道考校上的龍涎香一定是家中珍藏了。”

秋荷臉色一變：“你……”

安如錦笑意不改，隻是眼中一點冷光看得秋荷心驚不已：“林女史，奇楠香雖貴還可以買，但是龍涎香那可纔是千金難求呢。”

姚燕和程杏兩人一聽都渾身一震。

龍涎香一直一來都是皇家禦用，普通百姓和沒有品級的富裕人家是不可以用的，就算是很高品級的官宦之家也不敢私藏，一等有了就立刻獻給宮中，還能得到不少賞賜。

安如錦言下之意林傢俬藏龍涎香……這是說她們林家要造反啊！

姚燕、程杏兩個越想臉色越發發白。她們都重新打量安如錦，沒想到這麼個柔柔弱弱的少女，心思竟然這麼狠，一下子就要把秋荷給置於死地。

秋荷明顯也想到了這點。她渾身顫抖，汗如雨下。她為了贏香道考校，托熟人偷偷從大內的庫房中拿了指甲蓋這麼一點的龍涎香。本來以為會出奇製勝，沒想到不但被周女官聞了出來，還被安如錦反咬一口，明裡暗裡說她林家有謀逆不臣之心。

她瞪大眼睛看著麵前氣定神閒的安如錦，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知道現在不解釋清楚，搞不好明天自己就會出現在慎刑司的牢房裡麵。在那邊黑的都能說成白的。

“安如錦，你……你好狠的心思！你……竟然……竟然汙衊我！”秋荷驚怒交加，話都說不利索。

安如錦明眸如水，柔聲道：“林女史此話怎麼講？這龍涎香不是你們林家珍藏的嗎？還是如錦弄錯了？”

秋荷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如果可以的話，她恨不得狠狠講安如錦的嘴巴給縫上。她每多說一句話，她就彷彿能看見將來謠言滔滔，都做了她林家的催命符。

秋荷不敢再和她多說，急急忙忙掩麵走了。留下姚燕和程杏兩人立在當場，不知所措，尷尬無比。本來是好好的同僚相熟，卻到頭來成了這樣。

姚燕老實，憂慮地對安如錦道：“安女史，林女史應該不是在家中私藏龍涎香。我們進宮後哪能和家中互通訊息呢？”

安如錦笑了笑，不以為意：“哦，那林女史的龍涎香哪來的呢？總不是能偷的吧。”

姚燕一聽，頓時不敢再說。偷禦品，那也是大罪。

程杏皺眉看著安如錦，眼中都是不以為然：“安女史，得饒人處且饒人。何必置林女史於死地呢。將來我們可都是好姐妹。”

安如錦心中冷冷一笑，麵上卻是十分恭謹：“是，程女史教訓得對。我等林女史氣消了就去向她賠不是。”

姚燕笑道：“那是最好了。對了，安女史，你做的體仁圓能否教教我？聽周女官道這可是養生的香丸……”

她興致勃勃和安如錦開始聊著製香。製香和品香是香道的最終技藝。這方麵博大精深，特彆是她們將來若是有幸伺候太皇太後，這養神宜氣的香丸可是要會才行。

安如錦知道姚燕此人老實本分，又是周女官親手調教出來的弟子，有心結交，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程杏在一旁看著，越眉心緊皺。安如錦此人平日不顯山不露水，沒想到城府這麼深，該打的打，該拉攏的拉攏，手段不可小瞧。

……

第二天，安如錦忽然聽宮女說道，秋荷親自去找了周女官，承認自己私用禦香之罪。周女官原本在香道考校隻是提了一句僭越之香，沒想追究。

因為她知道愛香之人都喜歡藏一點自己搜羅來的香料。龍涎香雖然是禦用之物，但是私人偷用了，隻要不是太過張揚，也不會有人追究。但是既然秋荷都親自來領罪了，她也不可能替她遮掩。

於是周女官帶著秋荷到了內務府領了罰。秋荷被打了二十大板，這事纔算完。

此事傳了出去，司飾司中的人頓時議論紛紛。秋荷因為領了罰，大半個月都無法前來司飾司報到，自然也不能跟著周女官前去元寧宮謝恩謝賞。

……

元寧宮中一片暖香薰人，笑語嫣然。安如錦低頭垂首，輕移蓮步，隨著周女官跨入元寧宮高高的包金柳釘門檻。

迎麵一陣暖風撲麵而來，安如錦恍然抬頭，隻見一片姹紫嫣紅，珠華奪目的錦繡堆中有一位滿頭皆白的老婦人坐在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