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美人 第一百五十六章 勸誡
秋荷不以為然:“靜夫人,奴婢說的可不是汙衊。整個後宮誰不知道安郡主一點風吹草動就會生病的嬌貴人兒。唉,難怪當年皇上和齊王喜歡,這麼嬌滴滴的女人含在嘴裡怕化了,放在手中怕掉了。”
她還沒說說完就看見姚燕在拚命給她使眼色。
她醒悟過來看去,果然看見安如錦愣愣看著窗外,神色黯然。
秋荷急忙跪下:“奴婢錯了!奴婢多嘴。”
安如錦良久才慢慢道:“你說得沒有錯。隻有這樣的嬌滴滴的女人男人才會喜歡。”
“奴婢是胡說八道的!靜夫人千萬不要傷心!奴婢該死!”秋荷急得滿臉通紅。
安如錦收回眼,蒼白的臉上掛起淡淡的笑容:“你有什麼錯的?本來就是如此。皇上喜歡安郡主也不是什麼秘密,何必大驚小怪。”
她輕撫小腹,良久才道:“吩咐聽風閣這幾日嘴巴閉緊點,不該說的話千萬不要亂說。嚼舌根圖一時痛快,若是為聽風閣召來禍事,我可不輕饒!”
最後一句時,秋荷和姚燕看見安如錦麵上的冷然。她們心中一緊,急忙應是。
安如錦靠在床邊看向天邊的雲霞怔怔出神。從她這個方向看去可以看見甘露殿。兩天了,他還未來。也沒有任何傳喚。
她就如同被遺忘的角落,慢慢蒙上了一層層的灰。
……
第二天,安如錦起身時天已大亮。如今她每日很清閒。甘露殿不需要她前去伺候,她執掌印鑒似乎也沒有人前來令她去掌儀。
她乾脆告病躲在聽風閣中養身子,反正宮令女官隻是一個象征性的儀仗,由她還是由另一位年長的尚宮代掌都是一樣。
安如錦不知道蕭應禛為何不傳喚她,是故意為之,還是真的有了新人忘了舊人。她統統不去想。
不過她這個聽風閣在蕭應禛回宮後終於迎來了第一位客人。
這第一位客人著實讓她有點稀奇。
竟是許久不曾露麵的慎刑司首領太監常何在。
聽風閣中茶香嫋繞,外麵涼風細細吹來,拂去燥熱。常何在穿著一身玄黑太監服色,挺括的衣衫將他襯得越發乾練。
他看著眼前淡然煮茶的清麗女子,久久無言。
今日安如錦穿著一身天水青長裙,外麵披著雪色外衫。這個季節她穿得未免多了點,也未免素淡得近乎令人難以相信她曾是後宮紅極一時的寵妃。
清冷的顏色,如雪的衣衫,墨色的長發披散在身後。眼前的安如錦少了幾分當初當女官時的拘謹,多了幾分隨性和自然。
她無疑是很美很美的。可是這種美卻不奪人眼目,猶如一幅丹青高手畫的山水畫,含義雋永,令人回去後細細品味之後難以忘懷。
她不是納蘭韻那種傾國傾城的美,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美貌可以瞬間奪去人的呼吸,可是卻不會讓人感覺親近。
隻有她,安如錦,這一步步從秀女到女官再到嬪妃的女子能讓人在不知不覺中產生親近。
安如錦煮好了一壺茶,素手輕動,嫻熟為常何在倒了一杯茶。
“常公公嘗嘗著明前龍井。”她含笑。
常何在抿了一口,淡淡道:“不錯。”
安如錦笑了笑:“能得常公公一句不錯,那是真的不錯。”
常何在環視了一圈,忽然問道:“你這裡不焚香了?”
他記得她很喜歡調香弄粉,整個後宮中大部分後妃都以有她製的合香為榮。而她也是因為擅長調香而成就了今天的自己。
安如錦淡淡道:“不焚了。我覺得茶香挺好的。”
常何在看了她,良久才道:“其實皇上接安郡主入宮……也是無奈之舉。”
他的話才開了個頭忽然覺得有些異樣。他一抬頭才發現安如錦正似笑非笑看著自己。她臉上寫滿了戲謔、不解、清淡,唯獨沒有他料想中的傷心和不甘。
這下輪到常何在愣住。
“靜夫人如何想的?”他問。
安如錦輕笑起來:“沒什麼,我隻是覺得奇怪。這件事常公公想要和我說什麼呢?難道常公公想和女人一樣喜歡聊一些瑣事嗎?”
常何在目光微沉。
安如錦給自己倒了一杯清茶,淡淡道:“常公公,你不用安慰我。皇上喜歡安郡主又不是秘密。如今他是皇上,想要自己喜歡的女人在身邊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你不明白。”常何在眉頭皺得很深:“我想說的是,皇上此舉不妥。”
“有什麼不妥?”安如錦不緊不慢地道,“若是不妥常公公更應該和皇上說。找我一個後宮怨婦有什麼用呢?”
她似笑非笑看著常何在:“常公公,你不會是想做一個忠臣吧?”
常何在麵色一緊,慢慢捏緊了茶杯。
安如錦輕歎一聲:“其實常公公,你和我一樣,都是奴婢。奴婢是管不了皇上如何想如何做的。”
“你不一樣。”常何在眉心幾乎擰成一個川字:“皇上對你恩寵有加,你就忍心看著皇上因為一個女人備受朝臣們指責嗎?”
安如錦停了很久,漠然道:“是啊。不然怎麼樣呢?我方纔說的話常公公還沒聽明白嗎?你和我隻是奴婢。我們做份內事就好。若常公公想要做忠臣,大可在早朝時學著史書上那些烈臣們一頭撞死在龍柱上勸皇上三思。”
“若是有那麼一天,我安如錦一定會給常公公立碑的!”安如錦無比鄭重地道。
“哢嚓!”一聲,常何在臉色鐵青,手中的茶杯早就碎成了粉末。
安如錦麵色未動,隻是歎息:“可惜了,我好好一套青瓷茶盞呢。”
常何在再也忍不住,冷笑:“安如錦,你明明知道太皇太後生前就不想讓皇上娶納蘭韻,齊王為了納蘭韻還屢次逼迫羞辱皇上。再者,軍中兩派複雜,老國公那一派舊臣從前就和納蘭韻的父親那派保皇黨不怎麼對付。”
“不然老國公為何要親自迎駕,還親自去和納蘭韻說話?他就是不想讓納蘭韻入宮。於情於理,這女人一旦入宮後患無窮。你愛惜自己的羽毛不肯勸告皇上,竟然還在這裡說風涼話。我真錯看了你。”
安如錦定定看著常何在。
良久,她輕聲反問:“常公公想的那些難道皇上就沒想到嗎?”
常何在深深皺起眉。
她笑容漸漸冰冷:“皇上明知道太皇太後不喜歡他娶納蘭韻,他明知道軍中新舊兩派在爭權。他明知道老國公是國家重柱,一言九鼎地反對納蘭韻進宮。憑什麼你勸不了,朝臣們勸不了,老國公也勸不了的事情,讓我一個女人去勸?”
她冷笑:“更何況我隻是小小的芝麻縣令之女。常公公,你是找錯人了吧?還是想讓我去送死?”
常何在滿腔的怒火忽然一下子煙消雲散。他久久看著安如錦,不知為何,他總覺得眼前的女人有什麼不一樣。具體哪裡不一樣,他說不出來。
安如錦垂下眼簾:“常公公,皇上是主子,你再天大的功勞也隻是仆。從來隻見主子吩咐仆人做事,從未見過有仆人指使主人做事。”
“就這樣坐視不理?”常何在問。
安如錦眼底浮起淡淡的黯然。她輕聲反問:“不然怎麼做?納蘭韻是天子嬌女。誰還可以和她抗衡?”
常何在終於不再言語。
送走常何在,安如錦隻覺得渾身疲憊。常何在是忠臣,可是他的身份卻不容他對皇上的行為作出評判。
她太明白蕭應禛。他想要做的事,一定會去做,也會一定做成。
正在這時,宮女匆匆前來:“啟稟靜夫人,中宮的越露姑娘前來拜見靜夫人。”
安如錦心中微動,沒想到還是來了。
過了一會兒。越露前來。她今日臉上無精打采的,似乎也受到了打擊。不過她在看向安如錦時,掩不住的是嫉妒。
安如錦佯裝沒有看見她的神色,問道:“皇後的身子如何了?”
越露道:“好些了。皇後讓奴婢前來請靜夫人過去一趟。”
安如錦猶豫了下。越露看見她不吭聲,麵上立刻浮起輕蔑:“怎麼了?如今靜夫人懷上了龍嗣也開始端架子?皇後有令,你還想抗命嗎?”
她話音剛落就看見安如集一雙黑黝黝的美眸盯著自己。
這一雙眼中深幽不見底,裡麵的冷意令她不禁毛骨悚然。越露忍不住嚥下藏在喉嚨中的話。
安如錦冷淡道:“既然皇後找我,我自然會前去。越露姑娘先等一等吧。”
她說完再也不理會越露,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