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美人 第一百三十九章 遷怒
山風呼嘯，蘇淵忽而驚覺背後涼浸浸的。他看向蕭應禛。這位繼位不到一年的年輕皇帝眼中有他不明白的深沉和銳利。
他麵上微緊，低頭道：“是！微臣謹遵皇上旨意。”
他說著立刻翻身上馬直衝峰頂而去。
蕭應禛眯著眼看著蘇淵的身影消失在彎彎曲曲的山道上，這才慢吞吞牽著馬兒順著山道踏上去玉龍峰的山道。
……
上林苑的草場上人聲鼎沸，在等待皇上和齊王的時候也不乏枯燥無聊。不少貴婦貴女們三三兩兩圍在一起玩起了擊缶傳花、投壺、射箭等遊戲。
在一處涼棚中，輕紗漫漫，安如錦端坐在上首，在她麵前依次是整齊的香具。幾位貴女跪坐在她的下首。
每個人麵前都有一爐香。她們好奇看著安如錦優雅的動作，饒有興趣地學著。
安如錦柔聲道：“以香入道，便知本心。香道也是修身養性之道，是以香為引之天人之道。諸位麵前有香具……”
她一一指引，幾位貴女們十分好奇擺弄，有幾位稍學過便在一旁和彆的閨蜜竊竊私語。不過因為安如錦名聲在外，講香道又說了不少典故趣聞，她們聽下來也不覺枯燥。
安如錦稍稍講後，又命秋荷拿出一副十香戲。十香戲是一種簡單的聞香遊戲。秋荷拿出十種香料，任何組香都是十種香組合而成。先選出底香，然後用三種香同底香搭配試香，接著將這三種香各分成三份，共九份，另加一份沒有參加過試香的香，共十份。
然後打亂順序，將它們逐一點燃，參加者依次傳聞，判斷該合香屬於試香時使用的哪一種香。以猜中多少決勝負。
這下眾貴女頓時來勁了，特彆是安如錦拿出貴重的彩頭——一柄禦賜的玉如意。這玉如意細長，玉色純淨，雕工精美。
眾女紛紛爭先去試香猜香，一時涼棚中鶯聲燕語，熱鬨非凡。
遠遠的，皇後帶著幾位誥命貴婦走過。她不由看了一眼，眼中神色複雜。身旁一位誥命夫人看了一眼，笑道：“這安尚宮聽說製香調香十分高明，連皇上都稱讚。”
“就是啊。不然也不會如此寵愛。”人群中有一位貴婦涼涼道。
皇後目光一閃，麵上露出淡淡神色。
先前那位誥命對皇後的笑道：“看來後宮又要再添一位了不得的宮妃了。”
“是啊，就是不要再是一位錦婕妤。那下場可就是嘖嘖……”
“按我說啊，這種女官狐媚起來當真是防不勝防。”
“就是，聽說皇上為了她，後宮各宮都不寵了。”
“……”
底下議論紛紛。皇後麵上的笑容看起來分外勉強。
她岔開話頭，對眾位誥命貴婦們道：“諸位，我們去西坡那邊看風景。聽說這個時節那邊的杏花都開了……”
眾貴婦見皇後不願意談，一個個識趣閉了嘴。
遠遠的，安如錦抬頭看去，皇後已領著眾位貴婦離開了。
……
蕭應禛在山路上走著，身後傳來馬蹄聲和人聲。他回頭，原來是跟隨自己身後的十騎侍衛追來了。
“皇上，屬下來晚了。”侍衛長陳炳趕緊下馬請罪。
蕭應禛不以為意：“既然來了就行。隨朕上山吧。蘇侍郎已經為朕開路了。”
侍衛長陳炳麵上立刻浮現慚愧。他們這一隊宮中經營侍衛竟然輸給了蘇淵這白麵書生。他們一個個心中既是慚愧又是不甘，個個奮勇在前麵開路。
這條山路早在前幾天派人開過路了，所以今日蕭應禛上山並不艱難。不到小半刻一眾人已到了半山腰了。
正當他們氣勢昂揚時，忽然遠遠傳來呼喊。
蕭應禛側耳傾聽，麵上微動：“是蘇侍郎！”
過了一會，眾侍衛隻見一騎從山上疾馳而來。馬背上馱著一位白衣騎手。那騎手身上染血，襯著白衣，十分駭人。
“蘇淵？”蕭應禛目光一沉。
蘇淵疾馳而至，立刻從馬上翻身跪下，喘氣：“啟稟皇上！大事不好，這山上有刺客！微臣遠遠看見齊王從山背另一條道被刺客追殺！等微臣追上，刺客阻攔微臣營救齊王！”
此話一出，“嘩”的一聲，眾侍衛立刻緊張抽刀把蕭應禛圍在中央。
蕭應禛看向跪在地上的蘇淵。他一雙厲目把他上下打量一番。蘇淵左肩上被刺了一個窟窿，血流半身分外駭人。
這……
他大步走上前，沉聲問道：“當真看見是刺客？”
蘇淵立刻道：“千真萬確！微臣上了玉龍峰，就遠遠看見山背那條道上似有動靜，等微臣趕到就遠遠看見刺客追殺齊王！”
蕭應禛皺眉。一旁的侍衛長陳炳立刻上前輕聲道：“皇上，玉龍峰另一條道因為更險峻所以很少有人前去。不過那條道的確是會更近一點。”
這麼說來抄近道是真的。
蕭應禛看向玉龍峰另一邊，道：“前去救援齊王！”
“皇上！”侍衛長陳炳立刻阻攔：“皇上，現在情形不知，穩妥起見屬下等護皇上下山。”
蕭應禛搖頭：“難道要朕見死不救嗎？”
他立刻道：“派一人回去搬救兵，其餘幾人和朕前去救齊王！”
眾侍衛見蕭應禛萬金之軀不退縮，心中更是感佩，一個個大聲應了。
蕭應禛看向蘇淵，道：“蘇侍郎就趕緊回去營地吧。”
蘇淵搖頭：“微臣隻是皮外傷，並無大礙。微臣可以為皇上指路。”
蕭應禛點頭；“也好。”
他說完立刻上馬朝著蘇淵前來的方向疾馳而去。身後侍衛們紛紛上馬跟上，呼嘯而去。
一行人行了小半個時辰，終於到了蘇淵所指引的所在。蕭應禛看著眼前一地血跡和折了的刀劍，劍眉不由深鎖。
看來這裡的確是經過一場激戰。就不知道到底齊王逃到了哪兒。
侍衛長陳炳搜了一圈，呈上幾柄刀劍，道：“皇上，這是齊王府的刀劍。其餘折斷的刀沒有銘文。”
蕭應禛目光掃過，沉聲道：“繼續搜尋。”
侍衛長陳炳欲言又止。蘇淵在來的路上草草包紮了傷口，此時臉色煞白。他聽聞蕭應禛要繼續追查，立刻上前道：“皇上三思啊！刺客窮凶極惡。皇上萬金之軀千萬不可犯險啊！”
蕭應禛目光堅決，道：“你們不必再勸，若是朕放棄三弟，將來天下人怎麼看朕？”
眾人不敢再勸，隻能紛紛跟上。
蕭應禛看向蕭應瑄逃走的方向，那邊荊棘密佈，林色昏暗，一股巨大的不詳氣息彌漫其中。他眼中精光閃閃，抽出腰間的長劍，沉聲喝道：“進山林！”
“是！”侍衛轟然應道，聲震密林。
……
天色漸漸暗了，喧鬨了一整天的草場也漸漸沉靜下來。所有人都不由看向那條道。皇上和齊王已經進山兩個時辰了。
若是一切順利這個時候已經要歸來了，可是這時辰一點點過去，這條道上竟沒有一點動靜。
整個草場中氣氛開始古怪起來。已有敏感的人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悄悄議論。
安如錦收好香具，顰起秀眉看著遠方山巒起伏處，落日融金，卻獨不見歸人。
過了一會，一位宮女匆匆而來：“安尚宮，皇後娘娘請你前去說話。”
安如錦心中微動，隨著這宮女匆匆到了皇後的帳子。
她還沒進帳就聽見裡麵傳來皇後的怒斥聲：“到底怎麼回事？！皇上到了這個時辰都沒有回來！派去的人呢？怎麼說？！”
緊接著是福泰陰柔的聲音：“啟稟皇後娘娘，老奴已經派了兩隊人前去尋找皇上。可這玉龍峰路途遙遠，一時半刻還沒有回來複名。皇後娘娘稍安勿躁！”
安如錦心頭跳了跳。
皇後的聲音拔高：“安尚宮嗎？進來說話！”
安如錦低頭匆匆進去。她才剛跪下見禮，皇後就連珠帶炮怒問：“安尚宮，皇上去了哪兒，你可知道？”
安如錦抬頭對上皇後那張蘊含怒意的臉，心頭大大跳了跳。她很少見皇後如此喜怒形於色的樣子，看來事情比自己想的更加嚴重了。
皇後見她不吭聲，忍不住勃然大怒。她狠狠一拍桌子：“一個個都啞巴了嗎？本宮問話呢？！”
安如錦伏地：“回皇後娘孃的話，如錦不知皇上現在在何處。”
“你不知？！”皇後忽而冷笑，一雙平凡的杏眼瞪著她，像是要把她戳穿。
“你不知你會提醒皇上要小心？”皇後大怒，指著她的臉：“你可知你知情不報犯了什麼罪？！”
安如錦一怔，下意識看向福泰。福泰臉色劇變，撲通跪下道：“皇後娘娘，此話從何而起？安尚宮她……”
皇後怒視福泰：“到了這個時候你們還想瞞本宮嗎？安尚宮明知此次皇上賽馬會有危險，竟然不稟報本宮，也不阻止皇上。”
她一雙眼陰沉沉盯著安如錦，吐出四個字：“其心可誅！”
安如錦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