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美人 第一百三十六章 演練
他的聲音懶洋洋的,隨意而為,似隻是尋常詢問。可是聽在安如錦的耳中卻猶如晴天霹靂一樣炸響。
她額上漸漸冒出了細密的汗珠,也不知道是這帳篷太熱還是被驚出來的。
那人邊脫外衫邊道:“這次皇上的決心很大啊。蘇侍郎你若是沒有把握就不要在眾人麵前獻醜了。不然的話,鬨出笑話,孤麵子上也不好看。要知道可是孤舉薦你進來的。”
他邊說邊脫下了外衫。
在他說話的功夫,安如錦已經不知道自己轉過了幾百個幾千個念頭了。
眼前脫衣的男人不是彆人,正是她的死對頭——齊王蕭應瑄。她腦子此時此刻很亂。她不明白蕭應瑄和蘇淵的關係,可是她卻知道在宮中第一次見到蘇淵時是蕭應瑄在身邊。
也就是說,蘇淵是蕭應瑄的人!
可是問題來了,蘇淵什麼時候成了蕭應瑄的人?!
要知道蘇淵去年才中了榜,去年的時候蕭應瑄正忙著和蕭應禛爭奪皇位,他哪有空去籠絡蘇淵?就算是今年年初蕭應瑄奪嫡失敗就大肆去籠絡朝臣新貴,可怎麼可能短短幾個月內蘇淵就成了他的心腹?
隻有一個答案:蘇淵很早就和蕭應瑄認識,至少是深交的程度纔可能成為眼下這般親密好友。
蘇傢什麼時候攀上了齊王?她竟然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瞧出來,要知道當初傅家和蘇家是有婚約在身的故交。怎麼這麼多年一點跡象都沒有察覺到?
傅家是被離奇的女屍案拖下水,導致最後抄家獲罪的。她最初以為是故去的先皇冤枉了傅家,等她查到時卻峯迴路轉發現聖旨是假聖旨!傳旨意的福英背後主子纔是傅家滿門的罪魁禍首。
加上她回想起那一夜蕭應禛經過傅家所在的青州城,於是她認定了這件事與蕭應禛有牽扯不斷的關係。
可是現在,蘇淵出現卻和齊王蕭應瑄關係緊密得詭異,蘇淵有何德何能能攀上蕭應瑄?當初傅家出事,蘇家是不是知道了什麼內情?這內情是不是和蕭應瑄有關係?
……
千百個疑問不斷地冒了出來。安如錦背後冷汗涔涔。她無意中看見一旁放著蘇淵的衣衫,忽然一個激靈。
難怪蕭應瑄進來就以為蘇淵在這帳子裡,這衣衫披著就像是蘇淵在裡麵坐著。
她立刻躲在衣後,一道淡淡的聲從口中傳出:“殿下放心,蘇某若是沒有把握也不會來了。殿下這個時候想要後悔也是來不及了。”
簾外蕭應瑄哈哈一笑:“說得也是。孤對蘇賢弟的身手是十分相信的。不過……”
隔著薄薄紗簾,安如錦看見蕭應瑄看向這裡。她心中一沉,自然知道蕭應瑄心中想什麼。
她立刻捏著尖尖的嗓子:“蘇大人,奴婢前去倒茶。”
緊接著,蘇淵的聲音又從她口中傳出:“等會,你幫我去把衣衫換一身,等會要上場了。殿下稍等片刻。等蘇某更衣了再拜見殿下。”
蕭應瑄笑了笑:“對對,孤都忘了。你好好換衣衫。孤出去透透氣一會再來。”
他說著往外走,忽然頓住腳步回頭意味深長地道:“今日一切是成是敗都靠蘇侍郎了。”
安如錦心頭重重一跳,口中立刻答:“是,殿下放心。”
蕭應瑄拿了自己的外衣,在帳口張望了下便悄悄走了。
腳步聲離去,安如錦猛地跌坐在地上。此時她口中乾渴得直冒煙。她心若擂鼓,方纔短短幾言她就如同在懸崖邊上走過。走錯一步就萬劫不複。
蕭應瑄的冷酷手段她不是不清楚,這次她若是被他發現自己參與其中,還有多少好運氣可以庇護?
安如錦渾身顫抖,腿軟得幾乎走不動路。不過這個時候她不可以再這裡待著了。她立刻拿起蘇淵的外衣隨意披上匆匆出了帳子,直奔高台。
安如錦匆匆到了高台後悄悄坐定。一旁的常美人見她來了,十分不滿撇了撇嘴:“你去哪兒了?呀,安尚宮怎麼了?怎麼的一張臉這麼難看?”
安如錦摸了摸自己的臉,勉強擠出笑容:“沒什麼,天氣有點熱,怕是中了暑氣。”
常美人看著她單薄的嬌軀,酸溜溜道:“哦,原來如此。”
“不過安尚宮還是忍一忍吧。等會就有好戲開演了。”她忽然指著草場中道。
安如錦看去。隻見在草場中第一場的騎術表演早就撤了,此時換上兩隊士兵,其中一隊大約白人。是著藍色包邊鎧甲,佩刀箭,頭盔上是藍瓔;另一隊同樣人數,同樣著裝也是著鎧甲,身配刀箭,頭盔上則是紅纓。
這兩隊士兵開始演練戰陣,圓陣、方陣、飛雁陣、破軍陣……眼花繚亂的陣勢硬是讓人從寥寥百人中看出這不到三百人中彌漫出的殺氣。
然後這兩隊精兵開始互為攻守,頓時喊殺聲震天,攻的一方全力以赴,守的一方固若金湯,訓練有素。
雖然不足千人殺氣卻不輸千軍萬馬。
人人心中震動。
精兵!這絕對是蕭應禛從前麾下訓練出來的精兵。高台上眾人紛紛驚歎,從前他們鄙夷蕭應禛被先皇不喜派往軍中曆練,可是沒想到他因此臥薪嘗膽竟然練出了一支精兵強將。
人人看向高台上麵無表情的蕭應禛,一個個心中開始暗自思量彆樣心思。如今我朝年年受北方韃虜進犯,對外用兵是必定要提上議程的,看來將來的風向要變了。
演練結束,正當眾人以為隻是餘興節目時,忽然草場一側的木柵欄開啟,大約五六十騎飛馳而出,以雷霆萬鈞之勢朝著那兩隊精兵飛撲過去。
他們一個個身披皮甲,手中搭弓引箭紛紛向著這兩隊士兵射去。如蝗的箭雨有種辟天遮日的感覺。
異變突起,眾人都吃驚。正當他們不知道這兩隊精兵要怎麼應對時。那兩隊方陣中的士兵忽然發出一聲號令。
“虎”一聲震天呼喝。士兵們紛紛豎起一人高的盾牌,外麵一圈是盾手,第二列是長矛手,第三列是刀斧手,人人持圓盾,戒備森嚴。
第一波箭雨紛紛落下,大部分都被第一層的長盾擋住了。偶爾射得遠的也射不透士兵們的鎧甲。
“殺!”五十騎中有人發出呼喊。
此時眾人纔看出這五十幾騎就是方纔表演馬術的勳貴公子們,或是後起之秀。他們一個個勇猛地衝向士兵,立刻和正規訓練出來的士兵們碰撞在一起。
眾人的心高高懸了起來。可是很快他們就放心了。射出的箭是截斷了箭頭的,隻在箭頭上包著石灰包,射到了頂多在身上落下一個白點。而刀劍抽出來更是木頭製成的,同樣的上麵也有塗了一沉紅色的生漆,漆未乾,砍在人身上頂多是一個紅印子罷了。
果然是一場彆開生麵的演戲罷了。可是當眾人看見五十幾騎在士兵的方陣中進進出出,忽然覺得有不一樣的體會了。
在高台上不知什麼時候蕭應禛身邊站著一位旗手,他每說一句,旗手都可以精確打出旗語。
“盾陣,前三,後三。”蕭應禛淡淡道。
“圓陣。”
“甕陣。”
“九宮迷陣。”
“刀斧手退下!長矛手上!”
“……”
高高台上,蕭應禛冷峻的麵上沒有多一分表情。他的眼中隻剩下那漸漸被切割包圍的“敵人”,最後隻剩下一騎白色騎裝的騎手還在頑固抵抗。
全場鴉雀無聲,直到最後那白衣騎手身上多了幾道鮮紅的漆印。
天高雲淡,芳草萋萋,風吹過,眾人看著場中長槍林立,紛紛落馬的騎手們捂著被“砍傷”的傷口憤憤怒視對手。
在萬籟寂靜中,蕭應禛終於開口:“第二場比射箭,眾愛卿以為如何?”
他銳利的目光看向沉默的士兵方陣,那眼底的驕傲再也遮掩不住。這是他訓練出來的精兵,百戰不退,人人雖武功不夠達到高手的程度,可是卻能將一乾武功高強的勳貴子弟們打敗。
他清冷的聲音傳遍了整個草場。
眾人在短暫的沉默後,忽然不知有誰高呼一聲。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頃刻間所有草場上的人紛紛如風吹草折般跪下。
山呼海嘯一樣的聲音傳遍整個天地。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
安如錦目光複雜地看著那最後一名被“砍翻”的騎手,遙遙相望中,她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可是卻能感覺到他心中翻湧的不甘和陰沉。
到底,蕭應瑄要蘇淵做的是什麼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