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美人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下嫁
認親儀式很簡單但是卻很隆重。
錦華宮中，焚著幽幽的沉水香，香霧繚繞，多添了幾分肅穆。安如錦身著一件茜素紅長裙，長長的裙擺是荷花狀，上麵繡著吉祥花枝。
精緻的繡工為這件裙子增色不少，更看得出來雲太妃對這次認親的鄭重其事。
安如錦在禮官的唱和聲中三拜後，接過雲太妃的玉如意。玉如意大約巴掌長，細長如嬰孩手臂，是一整塊羊脂玉雕琢而成。
安如錦再拜：“多謝母親。”
雲太妃歡喜不儘：“好好！”
她年過三十膝下無子，以後也不會再有。今日聽得安如錦叫了一聲母親，忍不住眼眶微紅。她收安如錦為義女，七分為了結交，三分卻是因為欣賞。
如今收她為義女，聽得安如錦喚一聲母親，這七分的結交之意漸漸淡了，反而隱隱有將她視為親生女兒的感覺。
安如錦見雲太妃激動的麵色，心中微微動容。
她忽然想起自己的母親。那一夜一彆再也沒有見過的可憐母親……
“快快起來。”雲太妃見她愣著，急忙把她扶起來。
她握著安如錦的手，上上下下打量。她麵上露出滿意的神色，對身邊的女官們道：“你們看看，我兒跟天仙一般，氣度也和彆人不一樣。如今要不是皇上那邊不肯放人，哀家真的想把她留在自己的身邊。”
安如錦擠出淡淡笑容。
她心中悲傷，但是這個時候卻不能露出。
雲太妃笑著對她低聲道：“我兒放心，如今你的身份已不差，皇上一定會好好珍惜你的。等過些日子哀家就讓皇後給你正式納入後宮。怎麼的也要位列九嬪纔是。”
她很自傲。安如錦聽她這麼說，果然驗證了自己心中的猜測。雲太妃真是給她送了一份“大禮”。
從此以後她就是太妃之女，雖然對雲太妃有儘孝的責任，但是更多的是她從雲太妃身上得到了更多的好處。
從此以後縣令之女再也不是她的缺憾，雲太妃的孃家也將是她背後的大大的靠山。
雲太妃的孃家趙家可是一大世族。
不過，這也意味著將來她和雲太妃牢牢綁在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安如錦謝過雲太妃的美意。她轉身從宮女的托盤上拿來一個精緻木盒。她微微一笑：“這是獻給母親的禮物。”
“我兒實在是心靈手巧，讓哀家看看到底是什麼好東西。”雲太妃笑著開啟盒子。
當她開啟時不由愣了下，隨即歡喜不儘。
“這是什麼香？這麼精緻！”她感歎不已。
隻見盒子中整整齊齊放著兩排香。有一盤盤線香，還有一個個大小整齊被製成花瓣狀的香餅。香餅大概有拇指大小，精緻又可愛。甚至裡麵還有花蕊的樣子。
雲太妃也是愛香之人，一看格外愛不釋手。安如錦微笑：“這香餅有不同的香味，最適合夏日用。”
她說著捏起一旁的畫著梅花的瓷瓶，倒出細細的香粉。一旁墨菊驚呼：“是紅色的香粉！”
“是，這是胭脂玲瓏傅體香。”安如錦道。
她倒了一點在手背上摸勻，本來白皙的手臂上隱隱有粉紅，十分美麗。
雲太妃感歎：“哀家一把年紀了就不要用小姑孃的玩意了。”
安如錦含笑：“母親青春還盛，切莫說這些話。”
雲太妃聽了十分受用。畢竟不管多大年紀的女人都愛美。隻要能增加顏色的都喜歡。在盒子中還有各色的用香。
安如錦一一說起各種香的用處。雲太妃不由感歎：“我兒果然心靈手巧。若是……”
她麵上的感歎似乎另有所指。
安如錦察言觀色，知道她定是有心事。而目前唯一的心事不就是慶元公主的婚事嗎？
她剛想要問。忽然一位宮女匆匆而來，在雲太妃耳邊說了幾句。
雲太妃臉色劇變：“怎麼會是這樣？！”
安如錦想要問，卻在看見那宮女腰間的腰牌時住了口。這宮女是元寧宮的。看來太後有什麼急事了。
雲太妃匆匆對宮女道：“哀家這就去。”
她說著就要走。忽然她看見安如錦，想到了什麼一把抓住她，道：“我兒跟我一起去一趟。你人穩重，主意也多。”
她說著不容安如錦拒絕，拉著她就往元寧宮而去。
……
元寧宮很快到了。安如錦還沒到寢殿就聽見裡麵出來哭聲，還有太後暴怒的聲音。
“嘩啦”一聲，有什麼碎了。
安如錦看見雲太妃的眉頭跳了下。雲太妃此時也顧不上通傳，徑直走了進去。
安如錦猶豫了下，也隨之進去。
裡麵傳來太後的怒聲：“你這個逆女！哀家把全京城所有的貴公子都放在你麵前任你挑，沒想到你偏偏挑中一個有婦之夫！你成心要氣死哀家，是不是？”
慶元公主的哭聲傳來：“我就是喜歡他！彆的我都不喜歡！成親了又怎麼樣？要我嫁就讓我嫁給他，不然我就做尼姑去！”
“你你……”太後氣得話都說不出來。
雲太妃匆匆進去。安如錦一看，隻見滿地狼藉，茶盞碎了一地，太後臉色發白地靠坐在椅子上。
慶元公主跪在地上，哭得雙眼通紅。
雲太妃見這情形，急忙上前扶住太後：“姐姐，這是怎麼的？好好的怎麼又鬨了。”
太後指著地上的慶元公主，咬牙：“你去問這個不孝的逆女，你去問問她……到底腦子是怎麼想的？……竟然……”
她話還沒說完就撫著自己的心口，麵呈痛苦之色。
幾位女官急忙拿出藥瓶倒出藥丸，跪地道：“太後娘娘息怒，趕緊用藥吧。”
太後擺了擺手：“不用了，哀家今日死了就好了。省得為了這個逆女再傷一次心。”
慶元公主聽得大哭。雲太妃急忙勸。好不容易太後才服了藥。
太後被這麼一鬨精神不濟。她有氣無力地對雲太妃道：“你去問問她到底想要怎麼樣？哀家真的後悔當年為何要生下這討債女！”
雲太妃好說歹說，這才把太後送去休息。
慶元公主還跪在地上。雲太妃趕緊命人把她扶起來。
雲太妃問道：“公主，你到底是看中了哪位貴公子？為何惹太後這麼生氣？”
慶元公主哭道：“說了太妃娘娘能為我做主嗎？”
雲太妃為難。
慶元公主一看她如此，越發哭得大聲。她大聲道：“我就知道你們都不會如我的意！你去告訴母後，我不孝，明兒我就去剪了頭發做姑子，一輩子都不嫁人！”
她說著忽然衝過去，一把抓起錦墩上針線籃子裡的剪子，狠狠往自己的頭發上絞去。
雲太妃嚇得臉都白了，趕緊喝宮女去奪她手裡的剪子。幾個宮女一擁而上，慶元公主力氣不少，一時間被她絞斷了一大截頭發。
青絲落地，她的神情是出乎意料的堅決。
安如錦心中一動，忽然一張俊臉闖入腦海。她麵色微微一緊，一股不祥的預感從心中升騰而起。
不會吧……
果然她聽見一位女官對雲太妃低聲道：“公主想要嫁給蘇淵蘇侍郎……”
安如錦結結實實愣住。
蘇淵？果然是他！
那一日所見她以為和蘇淵不過是再次擦肩而過。他是外官，進內宮的機會幾乎等於無。可是如今若是公主一定要下嫁於他。
那豈不是將來他就有大把的機會隨著公主進內宮了？
背後冒出涔涔冷汗，手腳冰涼。
她如今這麵目，他看見會怎麼樣？是沉默，還是揭發？
她知道有這一天到來，卻不知道這一天來得這般快。怎麼辦？怎麼辦？……
她神思恍惚，那邊雲太妃也愣了半天。
她恍恍惚惚地問：“這蘇淵……不是成親了嗎？”
“是。”女官等慶元公主被人扶下去後纔敢大膽說，“可是公主看上了蘇侍郎，稟報給太後……”
她後半截話沒說。看中有婦之夫還是其次，太後生氣的是，慶元公主如此不自愛，那麼多未婚的貴公子，一個個身世都比蘇淵好上千百倍。
公主本來就是下嫁，如今更是下嫁中的下嫁。
這下麵子不知道被丟到哪兒去了。
雲太妃也毫無辦法：“那現在怎麼辦？”
女官們麵麵相覷。有主意也不敢開口。
良久，雲太妃歎道：“罷了，哀家也不管了。”
她說著拉起安如錦：“我們去看看太後。我兒順便也給太後磕個頭。”
安如錦恭謹答應了，心情複雜地跟著雲太妃進了寢殿深處。
太後已上床靠著了。隻是還未入睡。她半閉著眼睛，麵色很不好。
雲太妃上前，輕聲道：“姐姐，彆生氣了。公主隻是不懂事罷了。等明白過來就會改變主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