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美人 第一百一十八章 蘇淵
常何在看了她一眼：“這事也不是不可能。隻是花多少精力罷了。”
安如錦把一張紙條放在了常何在的麵前。常何在看了她一眼，眼中隱隱有波動。不過他向來是喜怒形於色的人，安如錦也不知道他心中到底如何想。
常何在拿起紙條慢慢捏碎，不鹹不淡地道：“咱家知道了，有訊息會告訴安禦侍。”
安如錦起身笑道：“那就多拜托常公公了，如錦告退。”
常何在沉默起身相送。忽然安如錦回頭問道：“常公公那天是怎麼找到如錦的？”
常何在猶豫了半天，從懷中掏出一個紅豔豔的東西。安如錦隻是隨口一問，沒想到竟然有答案。
她看了一眼，愣住。是一個繡著鴛鴦交頸的香囊。
她心中失笑，道：“原來如此。”
這香囊氣味十分香濃。本是彆人送她的禮物罷了。沒想到卻被常何在撿走了。
她笑道：“那常公公就留著吧。”
常何在微怔：“你不拿走？”
安如錦笑道：“隻不過是一個香囊罷了。再說浸泡過雨水，如錦還有很多。常公公不想要的話也丟了吧。”
她說完忽然又問道：“我兩次來慎刑司都來去匆匆，不知今天是否能四周看看？”
常何在古怪看了她一眼，隨即點頭當先走了出去。
說實話慎刑司在內宮中是一個很神秘的存在。多少人進了這裡就永遠無法再出來。
所以久而久之，慎刑司就變成如閻王殿一般的存在。
安如錦一邊走一默默看。慎刑司是一個三進三出的院子。前麵是前堂，中間是內部執事堂，後麵就不知道是什麼地方，想必不是什麼小橋流水的花園。
安如錦走在慎刑司裡，隻感覺到不少雙眼睛都在盯著自己看。等她要回頭時，那些視線就莫名其妙地消失。
她今日穿得這麼光鮮亮麗，身邊又有常何在陪著走，這情形怎麼看怎麼怪異。
她忽然問：“常公公在慎刑司有多少年了？”
常何在冷淡道：“十五年了。”
安如錦不由看了他一眼。常何在也頂多三十左右，因為麵白無須，看起來更年輕一點。不過十五年都在這麼個陰森的地方呆著，也不像是常人了。
她又問：“那常公公底下一定有不少能乾的手下，不然偌大的宮中怎麼管得過來呢？”
常何在不吭聲。安如錦知道他出言謹慎，也不追問。
正在此時，前麵幾位藍領褐衣太監們走了過來。他們看見常何在立刻上前恭敬行禮。
其中有一位長相圓胖的太監映入眼簾，安如錦的額角重重跳了跳。
真是踏破鐵屑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眼前這圓胖的太監不就是福英公公嗎？！
長袖下，她慢慢捏緊了素手，幽深的水眸中漸漸迸出冷光。她盯著福英，若是眼風能成刀，這個折磨過她親族的閹貨早就化成千萬片了。
福英討好上前，胖臉上都是笑容：“常公公，您吩咐的事奴婢都辦好了。”
常何在點了點頭。他揮手：“都下去吧。晚點再說。”
福英點頭哈腰笑著讓開了道。忽然其中一個太監看向安如錦，立刻笑嗬嗬打招呼：“這位不就是安禦侍嗎？奴婢給您請安。”
他這麼一說，福英也看了過來。安如錦對上他細長的眼睛，心頭重重一跳。
她不知道福英到底有沒有認出她來，不過當時福英提審的是男犯，女犯他都沒有興趣，就算照麵過也隻是匆匆一瞥。
可是終歸是仇人見麵分外眼紅。
安如錦麵上不動聲色，背後已冷汗涔涔。她有點後悔今日的莽撞。
福英看了一眼安如錦，立刻點頭哈腰：“安禦侍好！安禦侍果然長得國色天香。”
他說完還古怪掃了常何在一眼，似乎不明白為什麼安如錦會和自己的首領太監在一起。
常何在冷冷一瞥：“都沒事可做了嗎？”
幾位執事太監嚇了一跳，趕緊點頭哈腰地走了。安如錦重重舒了一口氣。
此時身後傳來常何在冷漠的聲音：“安禦侍若是沒事就趕緊走吧。這裡不是你該待的地方。”
安如錦正要辯解。
常何在已經冷冰冰道：“慎刑司不是個好地方，我們這種人也不是安禦侍可以好奇探究的人。此處離大門不遠，咱家就不送安禦侍了，告辭。”
他說完轉身冷冷離去。
安如錦定定看著他離去的方向，唇角微微一勾，轉身離開了慎刑司。
她不知道的是，在陰影處議論聲嗡嗡。
“你們說，安禦侍怎會來慎刑司？”有人問。
有人嗬嗬笑了笑，陰陽怪氣道：“也許是謝謝我們常公公救了她一命，要知道那一夜可是我們慎刑司上下幾百號人都在找她。”
“就是，那天雨那麼大。上林苑深山密林中那麼險。咱們為了找這個女人還折損了好幾個好手。”有人咬牙，像是肉疼。
“你們不覺得常公公好像很看得起這個女人？”有人忽然插了一句。
“當然看得起了。如今她可是皇上最寵愛的女人！”有人羨慕。
“不是，我總覺得常公公似乎格外著緊。”有人低低說。
所有人都愣住，然後就是古怪地麵麵相覷。
有人開始吃吃地笑，然後陰陽怪氣地道：“想什麼呢？這種女人又不是我們能想的……”
在一片淫邪古怪的笑聲中，福英忽然眼中微閃，悄悄走了。
……
離開了慎刑司，安如錦走了很久才堪堪走到禦花園。這個時候正是午膳時分，宴席估摸正開始。
安如錦正要走去，忽然前麵的密林中有一道身影悄悄離開。
那影子一晃而過，十分眼熟。安如錦心中微動，這人難道是……
她悄悄跟上。
果然看見一位宮女模樣的人鬼鬼祟祟邊走邊往後看。那身影卻是應該出現在賞花宴上的慶元公主。
安如錦認出她來，目光微動。難道慶元公主又要偷溜？
她忽然為太後感到可惜。費了那麼大的精力，費了那麼多的心思，沒想到到頭來公主一點都不領情。
她想要喚住公主卻又頓住。本來就不關她的事，何必趟這趟渾水？
安如錦轉身要走，忽然聽得走了不遠的慶元公主“哎呦”一聲跌坐在地上。她摔得不輕，想來是邊走邊往後顧而跌跤。
安如錦看著她半天起不來，猶豫了下正要走過去。
此時遠遠走來兩人，安如錦剛探出去的頭又縮了回來。當先一人正是蕭應瑄。她厭惡他至極，自然不可能和他照麵。
可是等她看到蕭應瑄身邊的男人時，她整個人僵住。
那人身穿一身天水色儒衣，烏發玄眸，挺拔俊秀。他容色白皙，五官英挺，不但有書生氣質更有一股少見的英氣勃勃。
天光下，他緩步而來，一邊走一邊和蕭應瑄說著什麼。
安如錦呆呆看著他，渾然忘了自己身在何方。
她看著他一舉手一投足，在日光下猶如神人。
她決計沒有想到這麼快就可以見到他，蘇淵。
她曾經青梅竹馬的心愛郎君。
她決計沒有想到，本以為這一輩子都無法見到的男人會再一次出現在麵前。
……
蘇淵緩緩走來，寬袍緩帶，在以俊美聞名的蕭應瑄身邊也毫不遜色。
安如錦呆呆看著他和蕭應瑄走到了慶元公主身邊，然後似乎他們說了什麼，再然後她看見蘇墨很恭謹地扶著慶元公主起身。
再然後……
安如錦呆呆坐在花叢後許久，久到日頭都要西斜了才慢慢回過神來。
一摸臉上，冰冰涼涼的，似乎下了雨。
她想要起身卻發現半身已麻。刺痛感席捲全身，她難受地伏在地上。
眼中無淚。本就不應該有淚，他和她早就恩斷情絕。
在那一夜，他棄了她另娶他人。
在那一夜，他不聞不問，任由她棲身柴房，任由他的母親要燒死她。
她亡命天涯無處可去的那一夜，他洞房花燭，軟玉溫香。
她不明白他，正如他也永遠不會明白她之後經曆了生死之險。他還是蘇淵，她卻已不是傅冷香……
“這位姑娘怎麼了？”身後有人問。
安如錦頭也不回，隻是默默艱難地起身。
“姑娘，你沒事吧？”身後的人彬彬有禮，卻又追問不停。
安如錦踉蹌走了幾步差點跌倒地上。一隻修長的手扶住她，安如錦猶如觸了電一樣推開。
“滾開！”她怒道。
身後的人露出麵容。安如錦冷冷看著他，眼前的男人很麵熟，應該是方纔在賞花宴上見過。可是她現在心情很淩亂。
“姑娘彆誤會。在下是看見姑娘倒在地上所以特地來看看。”來人笑的一臉溫和。
她冷笑：“你當你是誰？”
來人的笑意依舊不變：“在下江梅書。不知姑娘貴姓？”
安如錦一心想要離開此地，不耐煩道：“你不用管。”
她狠狠推了來人一把，踉蹌就往前走去。可是不知是她腿麻還沒好，才走了幾步就狠狠摔在了地上。
劇痛從腿部傳來，鑽心鑽心地疼。隱忍許久的眼淚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
她趴在地上半天起不來。
良久，頭頂上一張俊顏，江梅書帶著笑容：“姑娘，要不要扶你起來？”
安如錦不理他，隻是默默流淚。
江梅書歎了一口氣：“看樣子姑娘是為情所困。在下也是。”
他歎息完，低頭看了一眼安如錦，卻見安如錦依舊不理會自己。他忍不住抱怨：“姑娘，你這麼哭，不知道的還當是在下非禮了你。”
他見安如錦不說話，乾脆蹲在一旁，很認真地道：“姑娘，你該不會是想趴到了有人來，狠狠訛在下一筆吧？”
安如錦默默流淚了一會，這纔有心情瞪向這人。她冷笑：“公子可以選擇走啊。”
這人真是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