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美人 第一百一十三章 迷路
他哈哈一笑:“讓孤看看你的本事!”
安如錦隻覺得整個人被馬兒狠狠一帶,向前飛奔而去,整個人就如同在狂風巨浪中前行。她拚命抓住馬鬃,但是奈何她根本沒有騎過馬,在劇烈的起伏中她幾乎要飛了起來。
忽然一股大力傳來,她驚叫著眼看就要掉在地上死於亂踏的馬蹄。忽然她被一雙手牢牢抱住腰肢。
那股莫名的香氣又一次撲鼻而來。蕭應瑄牢牢抓住她放在馬鞍上,哈哈大笑向前馳騁而去。
安如錦被顛簸得想要吐。這一路的折磨讓她差點昏過去。最後她開始迷糊,永遠彷彿沒有終點的顛簸讓她懷疑蕭應瑄準備騎到了天涯海角。
在極度難受中他身上那奇異的香氣一陣陣傳來,似薔薇又不是。清新卻妖魅。
這是什麼香?竟然和他一模一樣討厭!
終於,蕭應瑄停下馬。安如錦慢慢滑下馬,然後趴在地上劇烈嘔吐起來。
她吐得五臟六腑都要嘔出來後才慢慢止住。她擦著眼角沁出來的眼淚,抬頭看向那始作俑者。
天光下,蕭應瑄笑著看著她。
邪魅得像是一隻魔鬼。
安如錦慢慢擦乾淨自己的唇角。她忽然問:“殿下滿意了嗎?”
“滿意什麼?”蕭應瑄手中鞭子輕拍著掌心,似笑非笑。
安如錦眼神很暗:“殿下不是想折磨如錦嗎?現在滿意了嗎?”
蕭應瑄輕笑,一雙眼烏黑深沉:“孤還不滿意。你說怎麼辦呢?”
安如錦冷笑一聲,不打算回答他的話。
蕭應瑄見她不吭聲,笑著拿出一副弓箭遞給她。他曼聲道:“既然出來了就一起狩獵吧。這個時節獵物最肥美。”
安如錦冷淡道:“我不會。”
蕭應瑄看著她僵硬的姿勢,笑了笑。他開始尋找獵物。安如錦不想跟隨卻因為離開了馬場太遠而不得不遠遠吊在他身後。
蕭應瑄果然有一手好功夫。很快就獵了不少小獵物。可是當她看見一隻隻被一箭射穿的獵物痛苦掙紮,而他去不給予最後一擊時。
安如錦忍不住發問:“你不想要這些獵物嗎?”
蕭應瑄看了她一眼,勾了勾唇,笑:“當然不要。孤隻是想體會打獵的樂趣。”
安如錦看著一隻掙紮的野兔痛苦地在地上翻滾。她終於受不了,拔出馬鞍旁的匕首結束了它的痛苦。
血噴濺在手上,溫熱血腥。她麵無表情地收回手。
蕭應瑄忍不住看了她一眼。他意味深長地看著她:“你很特彆。既會調香,也會殺人。”
安如錦看了他一眼:“殿下過獎。”
她說著向下一隻苦苦掙紮的獵物走去。她要去看看是否還有救的希望,如果沒有,那還是給它們最後一點仁慈。
真可笑,他在製造殺孽,卻由毫不相關的她來承受。
她走到一隻受傷的野兔跟前。還好,這一箭射歪了點,還有救。她小心折斷箭矢,然後拿出傷藥為兔子包紮。
她不知道這兔子要怎麼繼續生活下去。沒有瞭如蕭應瑄這樣的殘忍的獵人,還有野狼,還有蛇……
她抱著包紮好的兔子原地茫然。
蕭應瑄看見她的動作索性丟下已經準備瞄準的獵物。他走到了安如錦的身邊,嗤笑:“你以為你是仁慈的?你隻是讓它晚一點死罷了。”
他眼中都是譏笑:“你是不是喜歡做這種無用功。明明知道你救不了它,還要試一試?正如你明明知道他心中根本沒有你的位置,卻還要搏一把。”
“安如錦,你真是愚蠢透頂的女人!”
安如錦抱著兔子繼續沉默。蕭應瑄的話拂過耳朵,紮進心裡。
他果然是惡魔吧?不然為什麼說出的話都讓人鮮血淋漓。
“孤的話你聽到了沒有?”肩頭傳來一股大力,她忍不住抬頭看向蕭應瑄。
他的眼中還帶著譏諷,麵上已經有了不耐煩。
安如錦忽然冷冷揮開他的手:“滾!”
突如其來的憤怒令蕭應瑄手停頓在半空中。他失笑反問:“你叫孤滾?”
“對!”安如錦冷笑:“我愚蠢?你又如何聰明瞭?你算儘了一切結果呢?你得到了什麼?在我看來,天底下最愚蠢的人纔是殿下你!”
蕭應瑄臉上的笑意漸漸收斂,他慢慢問:“你到現在依舊冥頑不靈?”
安如錦回答他的是更冷的笑容。
“那好吧。孤這就滾了。”蕭應瑄笑眯眯上了馬,“你什麼時候後悔了可以隨時告訴孤。”
他說著一夾馬腹向著來路奔去。
安如錦站在原地很久這才確定他是真的把自己丟在這荒山野地裡。她看了看天色,太陽已經要落下,再過一個時辰就要到了晚上。
上林苑後的山林是向來很少人去狩獵的。時常有野獸出沒,雖然不至於驚擾到馬場,但是也不少凶猛野獸。特彆是一到晚上也許就會出沒傷人。
她看了看四周,不由趕緊向著上林苑的方向走去。
她深一腳淺一腳向前走去。可是不知走了多久,她陡然發現自己似乎走錯了方向。怎麼眼前的景色越來越荒涼?
東西南北到底上林苑在哪裡?
她看著西邊墜落的金烏,擔心和害怕情緒終於一陣陣彌漫開來。
不,她不可以被丟在這裡。她要回去!
安如錦立刻換了個方向,奮力向前走去。
……
天色沉沉,甘露殿前宮燈明亮,寂靜無聲。禦輦停在了殿門口,一臉疲憊的蕭應禛走了下來。他猶豫看了一眼沉寂的宮殿,心底掠過一道複雜的思緒。
福泰上前為他脫去披風,輕聲道:“皇上放心吧。安郡主的病太醫說很快就會好起來了。”
蕭應禛眼底浮起釋然,輕聲吩咐:“讓陳老太醫去宮外候著。這些日子就不用進宮了。”
“是。”福泰答應。
蕭應禛往前走了幾步,忽然又猶豫停了下來。福泰不明所以:“皇上還是早點歇息吧。”
蕭應禛清瘦的臉上欲言又止。半晌,他忽然問:“福伯,你說這事……”
福泰看了他一眼:“皇上若是真的放心不下,何不把安郡主放在身邊?”
蕭應禛愣住。
福泰道:“如今皇上已經是皇上了。”
皇上……已經是皇上了。蕭應禛咀嚼這一句,眉間神色複雜。
福泰又道:“雖然太皇太後她老人家不願意皇上娶安郡主,但是……皇上這麼去看著不是辦法。安郡主現在這個樣子沒人敢娶的。”
他為難地看了蕭應禛一眼。
蕭應禛頓時僵住。
福泰歎道:“安郡主從小就背負著克父克母的罪名。好不容易太皇太後將她養得如親孫女一樣。這惡名纔算是消了。可是眼下……唉……”
蕭應禛良久無言。
被兩個皇子爭奪的女子,哪有人家敢娶?更何況幾乎天下人都知道了他曾經求娶過納蘭韻。他不娶,誰敢動?
“福伯……”冷靜果斷的蕭應禛此時深深皺起了眉心。
福泰安慰似地歎道:“不過皇上現在彆想太多了。安郡主先病好了再說。”
蕭應禛竟點頭:“是,等她好了再說。”
他點完頭忽然愕然。怎麼自己說的話竟像是鬆了一口氣?
“走吧。”福泰催促。
蕭應禛不再想,慢慢走入殿中。
宮人迎上,團團將他圍繞。殿中溫暖的香氣瞬間祛除了他在外間的疲倦。蕭應禛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目光掃過宮女,卻沒有發現那一抹熟悉的倩影。
他剛想要問,卻又默默住了口。所有的人都沉默,似乎明白了他的心意。隻是安靜為他更衣梳洗,然後悄然退下。
甘露殿又恢複安靜。蕭應禛坐在寬大的龍床。他的目光忍不住又一次落在那燻蒸的暖籠上。那邊沒有一道倩影默默添香。
安如錦。
這個名字忽然出現在腦海中。她的人當真如這名字一樣,平凡不起眼。怎麼能敵過納蘭韻呢……怎麼可能……
他皺了皺眉心,把胸臆的雜緒都壓下。他轉身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
安如錦麻木地在密林中走著。她已經完全失去了方向。她就是那隻被蕭應瑄射中腿的兔子。現在不死,並不代表她過一會不會死。
腳下一個踉蹌,她狠狠摔在了地上。她的嘴磕在泥地上,一股子土腥味和血腥味一起席捲著衝入口中。
她開始嘔吐起來。可是吐了半天就隻有苦水。
她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吃東西,也已經沒有東西可以吐了。
這不知道這是第幾次她被荊棘絆倒。她也不知道自己的雙腿是不是早就鮮血淋漓,她不敢看,她怕看了就沒有勇氣再走下去。
眼前的路好黑,天上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她身上開始發冷,也許要生病了。
她不知道還要走多久。
她想要掙紮起來繼續向前走,可是真的再也走不動了。
她趴在地上不住喘息,在窒息的難受後,她眼角慢慢沁出兩行清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