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歸瀾 深夜驚火
深夜驚火
官坊內，燭火照亮著路，飛簷重頂下，不時有官兵巡邏。
秋娘嚥了咽吐沫，小聲說，“刑部大牢在哪裡呀？”
葉瀾卓望著，神識已然飄進了坊內。
整座坊城儘數露於她眼下。
指了指西北角，她輕聲說，“那裡，蔣老闆在第五個牢房，情況不是很妙，我們要速戰速決。”
“姐姐你居然可以看見？！”
“嗯，到了合一境，神識可探數裡之外的一切，等你到了這境界，自然就懂了。”
葉瀾卓說完飛身而起，影子一閃，消失在夜色下。
秋娘趕忙跟上。
刑部大牢中，燭火幽暗，土牆厚重壓抑，牆前有一個架子，綁著個人，深色衣衫上能看出明顯血跡，頭深深垂著，不知死活。
“少裝死！”啪地一聲，鞭子抽了過來。
瞬間，蔣平一聲呻吟，從昏迷中被疼醒，腦袋動了動。
“快說，你是怎麼勾結歹人殺了飛星道君屬下十數名弟子的！”聲音異常嚴厲，鞭子在空中晃著，似是下一秒就要落下。
蔣平哆嗦著，勉強睜開眼睛，嗓音微弱，“不知，不知你說的這事！我是冤枉的！”
“還敢嘴硬！”鞭子緊著兩聲落下。
他大聲嚎叫起來，很是淒厲。
血腥氣和腐臭味彌漫著。
牢房中暗處的兩個影子不由得動了下。
蔣平哭聲淒慘無助，“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說的什麼！”
“哼！崔權從你這裡離開後就被殺害在城外，你還說不知情！”
鞭子高高揚起，鞭尾好似毒蠍，吐著淩厲的尖頭。
對準了蔣平，呼嘯著而去！
卻突然定在了半空。
金芒在牢房中飄動，葉瀾卓從暗中走出來，看向蔣平。
秋娘見到蔣平的慘狀，馬上捂住了嘴巴，“誰，誰把他弄成這樣子！”
“兵部董家。”葉瀾卓說著，手對著邢架略略擡起。
蔣平身上的繩索瞬間解開，整個人直接往下掉落。
一道氣脈將其托起。
“我們走吧。”葉瀾卓瞄著牢房內，視線偏偏停在了不遠處的乾草鋪蓋上。
血色浸染了乾草，黑乎乎的凝成一團，望之令人心中起了嘔意。
她看著，腦中那個人的影子又蹦了出來。
身子愈發沉重，挪不開腳。
淡淡悵惘湧上心頭，還帶了絲心碎的味道。
這是第二次進牢獄。
記憶卻比任何的都深。
前前後後殺過幾個人。
都是與自己無相乾的。
唯有他——
——一方青竹。
因和柳蕪芋慪氣，憤而殺了自己的丈夫。
與自己有多年情誼，最是無辜的柳蕪笙。
甚至……光祿寺叛變之罪名還是因著自己要去，牽連所致。
這麼久以來，自己都不曾真正承認過，柳蕪笙其實是被自己所害，還被自己親手殺死。
他本可以有活的機會。
淚珠不自覺地從眼眶中滑落伴隨著絲絲的心口微痛，她久久凝望著。
秋娘回頭，頗感到奇怪，輕喚了聲，“姐姐？”
蔣平被靈力托著身軀，半昏半醒，不知已被人救下，嘴裡喃喃著無辜不知情之類的話。
葉瀾卓沉浸在舊時中，一絲絲的心痛竟然慢慢擴散開了，沿著心口向經脈中遊走。
“姐姐？”秋娘見她沒動，心中焦急，連忙跑過去扯她袖子，“我們快走罷，一會他們醒了……”
“蕪笙……哥哥……”輕聲呢喃從唇中吐出。
這是他一直希望自己稱呼他的名字。
直到死前，他都沒有如願。
“姐姐？”秋娘愈發奇怪，“你說什麼？無聲？”
頻頻望著被定住的幾個獄卒，神色很是焦急。
“我們快走吧！”不聽催促。
畢竟第一次做如此叛逆大事，胸口那顆心始終緊繃繃地提著，大氣都不敢喘。
現在姐姐又突然奇怪，心口怦怦地作響，手心裡不由得出了很多冷汗。
“嗯？”葉瀾卓終於從記憶中醒過來，捂著胸口眉頭皺在一起，回頭看見了秋娘，疑惑道，“怎麼了？”
“姐姐你醒了，我們快走！”秋娘額頭急得都是汗。
“好，好，”她應著，感受著心口的痛意，匆匆忙忙地瞥了眼草蓆，領著兩人離開了刑部大牢。
杜二蹲坐在房舍外麵，望著天，不時揪著衣袖唉聲歎氣。
忽地，深色夜空的一角起了亮光，迅速彌漫了天際。
他騰地站起來，喊著，“姑娘回來了？”
院門沒任何動靜。
倒是天角的光越來越盛。
“走水啦走水啦！”遠處不知誰喊了一句，瞬間打破夜的寂靜。
他不由得看過去，眼眸中倒映出灼灼火光，不由得走了出去，望著莊子的另一頭，失語道，“著火了？！”
火瞬間旺盛起來，染紅了半天天空，劈啪劈啪的聲音和人們的哭喊交雜在一起。
火光中，人影躍動，很多人抱著水盆木桶撲上去。
水滋啦滋啦地，頃刻間化成一道白霧散去。
他認出來，這是莊子的另一頭，那裡住著……
張嬤嬤！
身子頓時抽縮了一下，“她家，竟然是她家？！”
又趕忙回身往城裡方向看，兩手不停搓著，“素水姑娘怎麼還沒回來！會不會……哎呀不能烏鴉嘴！一定沒事的，可是……張嬤嬤那裡……”
轉過身看著火光越來越盛，“不能等了，張嬤嬤對姑娘很重要，我得去看看！”
打定主意，他拔腿跑過去。
“杜二！”剛跑了沒多遠，一聲清麗喝聲從空中傳來，叫住了他。
他硬生生止住身子，眼前霞光一閃，葉瀾卓和秋娘出現在他麵前，老闆蔣平站在一邊，姿勢有些奇怪。
“老，老闆！姑娘你回來了！”他眼裡頓時出現了光，趕忙過去扶住蔣平，“真是擔心死我了！”
手剛扶住蔣平，蔣平馬上跌進他懷裡，沉得他一咧嘴，“哎呀他這是怎麼了！”
“受了些刑，快扶回去，你跑出來做什麼？”葉瀾卓感受到後背的灼熱，不禁回頭。
火光瞬間映進她眼眸之中，表情微變，“那是……”
杜二想起了什麼，大聲喊，“姑娘，張嬤嬤家失火了！你快去看看！”
秋娘驚呼一聲，“什麼？！”
“快走！”話音未落，葉瀾卓兩人又化成一道光消失在杜二麵前。
杜二驚得腳下一軟，拽著蔣平差點跌倒。
二人飛到了莊子另一頭，混在人群中。
“快救火哇愣著乾什麼！”不知誰推了兩人一把，塞了水瓢子給她們，急匆匆地衝向火場。
火意旺盛，直撲麵而來。
張嬤嬤家原本寬大的院子已然變成了火團，炙熱火舌舔食著奔過來的每個人。
秋娘禁不住往後躲了下，“燒得慌！好熱好燙！”
葉瀾卓隻留下句話，便又消失了，“等我回來！”
“姐姐！”她心中一驚，知道葉瀾卓已經衝了進去，要救張嬤嬤出來，“危險！”
“快啊！水！水不夠！火太旺了！”後麵人群吵嚷著，水被一盆盆一桶桶地潑過來，嗤啦嗤啦地，眨眼就化成一團團白色熱氣。
火扭動著熱浪，把十裡莊都映得明亮無比。
秋娘望著愈發旺盛的火，心驚膽戰，暗中為張嬤嬤一家擔憂不已，也趕緊去井邊盛水，加入滅火隊伍。
趁機抓住了一個人，問，“怎麼突然起火了？”
“哎這不是老楊家的小妹嗎？”那人認出了她，“你不是，哎不說這個，你這水瓢太小了，我們兩個擡這個桶！”
“這火誰知道怎麼起的！”兩人擡著滿滿一桶水快跑著，“老張家小四先發現的！要不然誰半夜能知道著火啊！”
秋娘暗中用氣脈托著水桶，腳步加快了些。
那人發現桶輕了點，哎喲了下，“我說小妹你勁兒還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