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歸瀾 心軟
心軟
葉瀾卓被她這番話驚得心底泛起些許波瀾，眼眸閃動了幾下，神色憐憫。
紫玥沒有看她，喃喃自語，“停在這輩子吧，我不想繼續下去了，好累，我好累……”
身子愈發搖晃起來，好似風中枯葉，異常淒零。
白冷玉麵色擔憂。
爍兆看著紫玥，眼底出現幾抹深深憂慮，抓了抓白冷玉，小聲說，“長嫂狀態很不對，從兄長失蹤後，她就一直鬱鬱寡歡……”
葉瀾卓聽見了，眼前不由得浮現出淨璃的樣子。
剛出現的一絲憐憫迅速消散。
誰也不能阻止自己！
淨璃絕不可能再回來！
紫玥囈語著，搖搖晃晃往山下走。
一時間，幾人目送著她，都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
慢慢地，紫玥晃了晃，突然身子一軟，倒了下去。
葉瀾卓察覺到，手指顫了兩分，終是沒動，眼睜睜看著她倒下去。
撲地……聲音極輕，彷彿氣泡散開的動靜。
爍兆心口緊縮了兩下，便拋開白冷玉，不顧自己身體，快步跑去。
“長嫂！”
奈何身子虛弱，剛剛又被神河大將軍等驚嚇，沒兩步，也軟綿綿地跌倒。
白冷玉看了眼葉瀾卓，抿了下唇，有些欲言又止。
葉瀾卓輕歎氣，搖著頭，勾起靈力把兩人扶起。
一道光過後。
幾人回到了寢殿內。
爍兆被安放在小榻上。
紫玥躺在床上。
葉瀾卓坐在床邊。
白冷玉站在一旁，麵色中的憂愁濃厚得散不開。
殿內很安靜。
侍從都被屏退了。
略有一點點細碎陽光，打在兩人裙角。
頗有些冷淡的意味。
“你剛剛是想問我淨璃的事，對嗎？”葉瀾卓先開口了。
白冷玉給紫玥掖掖被角，長歎了聲，算作是回應。
葉瀾卓睫羽動了動，盯著紫玥。
床上的女子緊閉著雙目，眉頭也鎖起來，麵色很白，看上去情況並不好。
“淨璃永遠不會回來了。”她說。
白冷玉看向他，“死了還是……”
她緩慢搖頭，“不會回來就是不會回來，你知道我的意思，沒有人可以在我頭上，威望比我高，修為比我深。”
“我要做天下之尊，仙界之主。”
“淨璃曾為仙君，我不希望他再重新出現。”
白冷玉眼眸顫動，沒有講話，直直看著她。
“我要做的事，一定會成功。至於淨璃，他在與嚴瓚一戰中，為天下蒼生的平安獻出了自己的生命。”
“這對於他來說，已經足夠了。”
葉瀾卓忽地停住了。
白冷玉輕歎了聲，“嗯，對他來說，足夠了。”
她明白葉瀾卓話裡的意思，死在最高光之處，對他而言是最好的結果。
如果這樣一個受愛戴的仙君沒有死，還能重新回來，無疑是一個巨大的絆腳石。
即便他現在活著……或許真的活著，處境應該也不會太妙。
但一切都在葉瀾卓的掌控之下。
如此的話，淨璃那便是死了。
死得徹徹底底。
想明白後，她點點頭，“那麼紫玥……”
葉瀾卓視線重新回去。
床上的人兒一直沒有醒來，靈力極為微弱，出氣若有若無。
“她的生命，她自己做主，我無法掌控。”
不知怎的，葉瀾卓垂下眼睛，不想在繼續看紫玥，悠悠起身。
“她想隨著淨璃去，即便我挽留，她還是會去的。”
“這是她的命。”
“我……”稍微頓了須臾，“不想改變。”
或許是因為淨璃的緣故，對他的妻子紫玥沒有太多好感。
對墨離山也沒有太多感情。
她慢慢走向殿門口，望著天穹。
“時辰快到了，白姑娘，我們可以走了。”
白冷玉心中悱惻。
來墨離山雖然時日不多，可不忍心紫玥這樣香消玉殞。
隻是……自己確實無力改變。
最後給紫玥蓋了下被子，走到爍兆麵前。
男人被葉瀾卓施了沉睡術，不會聽到這番談話。
他們都期盼著淨璃早日歸來，回來主持大局。
心裡知道，一切都不可能了。
世界已經改頭換麵，徹底變了。
然後看著葉瀾卓，“好，我去梳洗一下。”
說著便出去。
葉瀾卓跟著她。
“你不必如此心軟。”
“嗯。”白冷玉輕嗯了下。
“成就一番大事，心軟是絕對不可以的。”
“嗯。”白冷玉似乎不想說這個話題，回應得很簡單。
兩人回到白冷玉寢殿內。
白冷玉自是去更衣。
葉瀾卓坐在椅子上等她，環顧著四周，心裡那抹深藏許久的影子重新出現了。
不可以心軟。
從殺死自己的丈夫開始。
她不由得捏緊袖口。
柳蕪笙的麵容一點點出現。
溫潤爾雅，笑容可掬。
神色淡淡望著她，身形如竹，氣質高雅。
對，他本不應該死。
相府全家自己也有能力救。
但他們會是自己的累贅。
永遠拋不開的牽掛。
阻擋自己修煉的腳步。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好不容易有天隕降臨，自己能夠邁入常人不能及的境界，怎麼可能會因為兒女私情而放棄一切？
那纔是昏了頭！
丈夫沒了，不影響什麼。
可修為沒了，可就任人宰割了！
深吸口氣，她神色幽深起來，緊抓著袖口的手指也慢慢鬆開，唇邊泛起一絲詭異冷淡的微笑。
成為天下之尊，仙界之主，這等的誘惑豈是一個相府少夫人能比的？
柳蕪笙，你也彆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一心娶我。
不過，我會好好照顧你弟弟的，來彌補當初對你的虧欠。
笑容愈發濃厚，彷彿一朵花，盛開得燦爛。
白冷玉更衣後出來，看她一副笑意晏晏的樣子，不由得疑惑，“葉姑娘，你在笑什麼？”
葉瀾卓擡眼看她，“新帝登基，天下，終於要回歸女子了。”
“這是，好事。”她也露出笑容。
見她打扮好，葉瀾卓起身。
兩道光芒過後，消失在寢殿內。
順朝王宮。
大殿前威嚴肅穆，一眾衛兵鎧甲鋥亮，旗幟烈烈。
季非眠著紋龍大袍，頭戴十二毓冠，腰間懸著佩劍，神情沉重，眼底隱隱透露出一抹激動。
從古自今，也隻有三位女子為帝。
是廉國周春梨、渚國潘淩、達裡穆沁烏倫珠日格。
如今，自己成為了第四位。
國號為媯。
意味女子為尊之國。
這是從未敢想過的事。
現在竟然做到了。
普天之下，都是自己的國土。
女子，終於可以不再屈居於男子之下。
而這一切，除了自己，還有另一個功臣。
她環顧四周，百官已經等候在殿前，肅穆而立，神情恭敬。
廖戰作為武將之首，位列最前。
文官之首，卻空著。
那就是早就該來的國師——素水神女。
人去哪了？
國師不會無緣無故缺席自己的登基大典。
心裡不由得奇怪起來，微微轉頭低聲問侍從，“可見國師去向？”
侍從小心翼翼打量著周圍，輕聲回，“陛下，國師一早便起來準備，想來是有事務沒有完成，我去瞧一瞧。”
她點頭。
正這時，葉瀾卓出現了。
她著四方滿繡道袍快步從遠處走來。
眾臣聽到動靜，紛紛偷瞄過去。
葉瀾卓幾步到了殿前，先是告了個罪，“陛下，臣剛剛占卜，來遲，還望陛下恕罪。”
“哦？”季非眠當然不會生氣，“結果如何？”
“紫薇之星於中宮，星光耀萬世，諸天之神來賀，國運昌隆！”
此話一出，瞬間有凜然之氣從天而降，彌散於大殿內外。
金芒忽地從季非眠身上爆發出來，在大殿內猶如太陽之芒，耀耀炫目！